征兆
一双苍白凸着青筋的手快速敲打着键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莹光。
洁白光亮的电脑屏幕上能看清是一封电子邮件，上面写着：
收件人：s先生
寄件人：j先生
标题那一栏写有“绝密文件（注意不可外传）”几个字。
邮件内容大致如下：
一份全球气象局的数据报告，有诸如平均气温分布、降水量分布图等，这些数据看来生拗难懂。
“评估报告称，近年来全球多地都有极端天气频发的情况出现，如沙尘暴、干旱、龙卷风、雷暴、极寒天气等，而这些数据自今年以来更是呈指数型增长。有部分专家认为，这种状态在未来或将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吃饭喝水那么习以为常，下一代将明显感知不到四季为何物。”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安静的客厅里回荡着轻微的嗒嗒嗒的声音。
有几份多地详尽的极端气候报告，诸如2031年，冬季高温席卷整个胜洲，并持续了整个冬天，比往年高了超15度。亦或是去年巫夏西南部某村落在夏季甚至骤降冰雹，气温直降二十多度，诸如此类的内容。
手指滑动鼠标，这一页列有一些特殊事件的资料，资料有些冗长，看来不免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大抵提及以下事件：
“就在前两周，巴城西部某山区曾磁场混乱，指南针失灵长达十多个小时，并有多个目击者都表示自己听到了模糊的呢喃声和听不懂的说话声。
而在最近，巴城主城区交通部门通报了一起特殊事件。多达几十位车主在同一时间报案称车辆雷达失灵，而后便引发车辆抛锚亦或是严重的车祸事故，造成主城区大面积交通瘫痪。他们都表示自己在收听电台时听到了呢喃的低语声，听起来是人类的语言，但是组合起来每一个字都无法听懂，更像是在吟诵咒语。然后他们便失去了对方向盘的控制力。”
继续往下翻，这一份资料相对比较长，苍白纤细的手指在这一页停留了许久。
“古灯寺第二十八代守寺人刘守全口述如下，并以大日金光如来佛起誓今日所见之真实：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了不少时候，往年一月的罗霄山没这么快下雪。
我蹲守在佛像前燃完最后一烛香，挂在木梁上的温度计指示仍在8度左右，但我感觉异常的湿冷，我猜是因为上面的冻霜使得温度计失去了正常的功能，我无法判断出当时具体是多少度。总之，寒冷直透入我的骨头，困倦也吞噬着我的心（我不太擅长表达，望见谅）。
我已经在这里守了28年，古灯寺不是什么大寺，除了出现过一次文物被盗的事件以后，也再没发生过别的什么大事情了。
罗岭云霞，迦叶古刹（这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我以为我会和青灯古佛长伴一生，日子会一直如此平静无波。
直到那天晚上，我同往日一般坐在浮云湖旁钓鱼，今天运气不太好。
可能天气太冷了，我双手已经冻得通红了，鱼儿也未见上钩，我只得提桶步行回庙。路上，我忽然感觉到了脚底下一阵猛烈的震动，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般，滚滚沙尘迎面而来！
轰隆轰隆，整个大地都忽然震颤了，好似某种远古的回响一般！这就发生在一瞬间，大概就几秒钟！
我有一瞬间的耳鸣，将将站稳。接着耳畔就出现低低的嘶鸣声，一声声的，像是粗重的叹息声，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在聊天谈笑，但是我走近一听又什么也听不清楚，我直觉那不像是人类的语言（见鬼，我在说什么！）
我以前听老一辈人说起过，这可能是要山崩了！说话人就是山神在保佑你，让你赶紧逃命去。虽然罗霄山从记录在案以来就没有发生过类似山崩的事件，但听经吃斋之人对自然难免有一颗敬畏之心。
我记起前面不远处就有一片空旷之所。
于是我迅速做了决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坑里，但大雪绵软拖慢了我的步伐，我在小树林里穿行地十分缓慢。
接着…接着我就看见了今生让我难以置信的一幕！
树林里忽然走出很多人，大半夜的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人！他们穿着十分怪异，我说不出那具体是怎样的衣服，总之我从没见过。其中几个人抬着一个木做的排筏，上面好似坐着一个人。所有人都跟随着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去，这场面让我十分诧异，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子一乱，不自觉也跟上了他们。
现在想来，唉，大概是我太好奇了。这该死的好奇心，我真不该那么好奇！
密林的深处是一个荒庙，我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荒败的庙宇。四周都被苍绿的竹子遮蔽着，有好几处嶙峋的巨石将庙宇围了起来。
我说这是庙宇并不是因为这里真的有什么类似古建筑的庙之类，而是地面上可以看得出横七竖八或卧或立着的，有一些残破的石雕佛像之类，大多数已经十分残缺，腐蚀严重，都是缺手、缺眼球，或是缺肢体之类。
那围绕的巨石中间燃着篝火，土地里埋着数十个漆红色的木桩，木桩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符纸。这里，更像是某种庙宇的遗迹。每个人的表情肃穆、庄严、诡异。
很难描述出当时的感受，我只能张着嘴拼命大口地呼吸才能平静下来。
所幸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篝火上面。紧接着我看到那些人
而那些人，如果他们可以被称之为人的话（因为他们的身形看起来是残缺的，天哪！）而那些人从那木排筏里抬出来的那是一个…一个死人！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皮肤皙白，紧闭着双眼被几个人抬下来。
接着又被抬上了一个漆红色的高大木桩，胳膊就被捆缚悬挂在这个木桩上。
她嫁衣被撩起的时候，我看到她双手双脚的静脉处都被深深地割开，汨汨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手腕和脚踝处流了下来。
她的双手都爬满了黑色的怪异咒文，一直蔓延至她的手腕、胳膊、肩膀和脖颈。
她头上斜盖着红盖头，红盖头掉落下来的一瞬间我看到的并不是一张可怕的脸，而是一张稚嫩静谧，如玉般的脸庞，那看起来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天哪！那还只是个孩子！天知道她临死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风呜咽着，斑驳的火星子和柴火偶尔噼啪响一声。我站在那里，浑身发颤，一刻也不敢移动，她的身体仍在微微地颤动，就像已死的蝴蝶般最后振动了一下双翅，一直到她的血液彻底流尽。
血液在巨石周围连成的是一个椭圆形的古老符号，那些跟随过来的人就躺在这个椭圆符号里面，最外层看着是成年人的，约6个，第二层是儿童，约4个，最里面是婴儿，约2个，有男有女。
这时我才突然感觉到那些跟随过来的人根本不是活着的人！他们的身体看起来都被锐器砍断，有的自大腿以下被砍去，有的只剩上半身，有的自腰以下都被截断，有的则是缺手缺腿，总之，都不是完整的！
我浑身抖得如同筛糠，那些尸骨整整齐齐排列成了像是佛印的“卍”字，但是是弯曲的，像蝌蚪尾巴一样！
我也不知道那过了多久，因为我的身体僵直了，一步也走不了了！整个夜里，我的耳边都回荡着低低的呢喃声以及窃窃私语的声音！那梦魇般的低语，像瘟疫一般彻夜盘旋在整个山林！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我渐渐只听清他们反复重复的一句话：心从我者，永生不死！
天哪！我都看到了些什么？这里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最可怕的是，后来我看到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孩身上的符文忽然闪烁了一瞬，女孩的眼睛竟然睁开了！她诡异地扭转着自己的身躯挣脱木桩的束缚走了下来！
她的步伐怪异，眼神涣散仿佛失去了三魂七魄，只走到那尊残缺的石雕像前才堪堪停下来，接着就直勾勾地盯着它。
我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仿佛是那尊巨石雕塑的！那石像端庄饱满的面容，头戴华丽而残缺的青铜宝饰，分明是个女相。没有孔洞的石眼珠里裹着模糊的漆色颜料滴落下来，见鬼了，真是如同血泪一般！
她们就那般古怪地对视着！
“万物自天成，盗者本无心，光阴若逆旅，生死不由情…”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我吓得浑身发颤，一路连滚带爬，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这一切如同噩梦一般我都不敢回想，可我的脑子里总是不断回荡着那晚的篝火、木桩、嫁衣还有窃窃私语，我已经差不多快疯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请求帮助的守寺人刘守全
2185年1月12日”
口述信到此结束，苍白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我相信这些资料之间必然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但我还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我已请求过有关部门追踪调查，希望能得到更多的线索。s先生，我相信预言中的危机已然到来，望回复。
敬上。
j先生”
苍白手指敲击了一下键盘回车。
叮——
邮件发送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