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
“世子风邪入体,体虚发热,此番不易吹风受冻。待臣开药,煮药服下多加休息便可。”
邹太医说着宋宴清的情况,从医药箱里拿出纸张写着方子。
“等会你是回寿康殿,还是继续去前方。顾虑到你生病,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给外祖母说一声便可。”苏韫瑜听完邹太医的诊脉,直言道。
看来宋宴清病的严重,去给外祖母说一声。让他回去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药在太医院,世子记得派人去取,臣先告退”邹太医写完方子,收拾好药箱背着离开暖阁。
脉象看来,陈王世子这是早有发热迹象。偏偏强撑着去宫宴,穿着单薄吹冷风迹象加重时,遇见嘉禾县主。在宫里沉浮几十年,他难免疑心陈王世子是不是故意所为。
直觉告诉他,贵人的事情少参与比较好,去给太子殿下回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休息一下,去宫宴吧。毕竟,此番大事我不好缺席。”
苏韫瑜明白,皇室宗亲、大臣贵戚都在场的情况下,宋宴清缺席舅舅哪里不好交代。高热的红霞浮现在宋宴清脸上,偏生他的唇色虚弱,显得整个人单薄又羸弱。
她心里难免涌起一丝母性的怜爱。
“我派宫女给你取药吧,喝完药再去也不迟。”
宋宴清轻轻咳嗽着,温声道了声谢。
他希望苏韫瑜在意他,又不希望她在意她。带着目的的贪恋温情,就像是毒药。
想要摆脱,偏偏蚀骨而生。
宋庚晔站在暖阁廊下,停留许久越发觉得人家两个在室内“浓情蜜意”,自己站在室外吹冷风的行为,傻透了。
留下文元等着太医,自己转去另一个偏殿。
“臣见过太子殿下。”
文元带着邹太医走来,见他颤颤巍巍要下跪,宋庚晔连忙拦住。
“快起身,告诉孤。县主身体怎么样?”
他皱着眉,脸色微沉。实际上,宋庚晔在意的不是苏韫瑜的身体,他心底明白苏韫瑜身体肯定好的不得了。他在意的是,宋宴清和她说了什么、两人又做了什么
偏偏不能轻易问出口,宋庚晔心里不好受,浑身低沉的压迫感更强了。
“县主身体没有大碍,估计是近日心神不宁,劳神太多世子,倒是发着高热,情况有些严重。县主大概是操心此事,才遣人派臣诊脉。”
作为臣下,邹太医适当揣摩着面前人的心思。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果不其然落在身上重于千金的压迫感,散去不少。
“行了,你先下去给人熬药。记得,今日嘉禾县主和陈王世子的事,不得外传。”
见邹太医告退,宋庚晔按耐不住叮嘱一通。
要不是发现苏韫瑜不在殿内,想到她可能会出去透气。他一时还发现不了宋宴清的“狼子野心”。
苏韫瑜是怎么遇见他的?
宋宴清病都病了,不去找太医不寻人告知自己,找她做什么?她会治病不成吗?
她们两个共处一室,传出去难免对苏蕴瑜名声有碍。
想到这里,宋庚晔冷笑一声。现在要是不明白宋宴清的心思,他才是个蠢人。
早就告知过,让他离苏韫瑜远些。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记住,靠着救命之恩多番接触。
现在,难不成起了别的心思?
宋庚晔可以接受他对于苏韫瑜的情意,唯独容不下利用。
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地雪花。宋庚晔斜靠在椅子上,冷硬着脸,一双黑眸璨若寒夜里的星子,语气冷冽。
“等那边的事情结束,给孤把嘉禾叫过来。”
“是。”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对嘉禾县主态度温和,文元甚少听见他除唤渺渺外,还有的其他称呼。都叫封号了,看样子气的不轻。
他想,这是不是话本中的老父亲心态?
莫说殿下,谁在晚上看见照顾多年的小姑娘和一少年共赏梅花、雪地散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都不会高兴。
苏韫瑜使用银钱差使那位老实憨厚的宫女又向太医院跑了一趟,给宋宴清取来药。
亲自看他喝下,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休息是暂且不行的,她想要陪他在暖阁中待上一会看能否退烧时,文元估摸着时间走了进来。
“奴见过县主。县主,您在这里阿?太子殿下寻你,奴找了许久。”
看见是文元,苏韫瑜莫名心慌一瞬又恢复正常。
“知道了,那我现在过去。”
前一句话是对着文元,后面则是看着宋宴清。宋宴清没有挽留,嘴边勾起一模笑说道。
“要多亏太子殿下照顾我,今日殿下事务繁忙没顾上我,是有原因的。”
“嗯,我知道了。”
听他这些说,苏韫瑜又念及他单薄破旧的衣衫和外面看似华丽实际保暖效果不行的大氅,微微皱着眉头。
底下人会看人下菜蝶,苏韫瑜没有经历过,但是今日在宋宴清身上看到,感到十分讶异对宋宴清怜惜更甚。
庚晔哥哥,都不好护住他阿。
文元心里大骇,满脑子想的是,他什么意思?临走前险些忘了,给人行礼。
太子殿下照顾他是一部分,陈王世子不立起来是另一部分。文元打量着宋宴清,暗自皱眉。他那里不是有新衣吗?穿着往年的旧衣是何情况?
这番话,莫不成是暗戳戳在县主面前给太子殿下上眼药。
随着文元的脚步,苏韫瑜观察路线发现是距离暖阁不远处的偏殿,疑惑地开口。
“庚晔哥哥在这里?”
“殿下在晚宴上没看见县主,便出来透气了。”
“他等了我多久?”苏韫瑜听完他的话,眼神微变。他不会从自己一离开,便跟出来了吧?
文元没有多话,神色莫测的说着。
“请县主自己去和殿下说吧,殿下只是吩咐奴来请您。”
见实在问不出来,苏韫瑜心里跟揣了一窝兔子似的,一上一下蹦的厉害。
上了台阶,揭开厚重的绵帘。宋庚晔坐在椅子上,抬眸看过来。只是一眼,苏韫瑜便知道他心情不好。
文元麻利的将伺候的下人带走,退下去。
“嘉禾真让孤好等阿。”
听见称呼,苏韫瑜更是忐忑几分。相处了多年,两人青梅竹马,对彼此熟悉的很。
恰如这时,苏韫瑜知道宋庚晔生气;宋庚晔知道她忐忑。
“庚晔哥哥唤我做什么?”
“这不是有人心野了,那般怕冷,都能和别人雪夜散步,觉得沉闷不能跟孤在一起。”边听宋庚晔说话,苏韫瑜慢慢向他身边挪动着脚步,试图用撒娇来安抚他的怒火。
“我没有,我这不是看他生病发热才陪他去的吗?”
“那我生病发热,你怎么不多管管?”宋庚晔心里吃味,又不好表达,生硬着语气讲道。
“你在宫中,外祖母、舅舅、舅母都时刻关注你,难不成还差我一个人?”
苏韫瑜牙尖嘴利的模样,让宋庚晔不好再开口,索性伸手拉过一旁小步挪动过来的人。
“你”是储君之尊,太医不也很重视吗?
宋庚晔快要及冠,差不多要摆脱少年的青涩,他伸手拉过苏韫瑜时用了力,没成想倒是直接将人带入怀中。
他坐在凳子上,空间本就狭小。苏韫瑜陷入他怀中,感受到他怀中传来的热度和淡淡的酒气。
霎时间忘了想说的话,他大概是在宫宴上喝酒了。
苏韫瑜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仰着头眼神撞进他低垂的黑眸中。
怀里的人柔软温和,与自己截然不同。
苏韫瑜长成后,不说身量纤细如弱柳,倒是比同龄小娘子丰满一点。将人抱在怀里,宋庚晔感觉出来,心头一烫,不由的放松了揽住她的手。
“放我下来。”苏韫瑜回过神来,双颊粉红又感受到殿内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连忙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推拒着。
宋庚晔没有拦着她的理由,顺势松开。
看着小姑娘快步走着,像只小兔子一样快速从他身边溜走,坐在离他稍远的椅子上。
“你,要说什么就这样说?别靠那么近。”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躲我?小时候我抱着你,喂你糕点时。怎么不躲?”宋庚晔心里的不舒服消散,感受着手掌间仿佛留存着她腰间的温度,忍不住指间摩挲着,脸上重新挂起笑来。
“那不一样,”苏韫瑜看见他的笑,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她感觉的出来,庚晔哥哥抱着自己和同宋宴清接触的心情截然不同。
又暂时想不通,分辨不出。
“那苏韫州亦是会抱你,你怎么不这样说?”
“你和苏韫州不一样。”
“都是哥哥,哪里不一样?”见小姑娘被自己逼问的脸上泛起彩霞,宋庚晔没再说话。反而体态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喝着茶水。
他想要苏韫瑜认识到他们之间的不同,亦不能逼得太紧。
要靠她自己去想清楚,她想要什么?她和自己的关系如何处置?临安长公主不会希望自己和她有所牵连,可要是他们彼此都愿意呢?
宋庚晔的话在苏韫瑜的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可惜的是现在的她并没有发觉。
“现在苏韫州才不把我当小孩子看,他都不会抱我。”苏韫瑜看不下去他悠闲温和注视着自己的样子,总觉得哪里很奇怪,直接跺着脚撂下一句话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