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宋元安一夜无梦,睡得极为舒坦。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看不出有宿醉的迹象。连侍女准备的醒酒汤也没喝。
梳洗完毕后,侍女们已经为宋元安和连书晏准备好了早膳。
宋元安平时挑食得很,哪怕对着每日吃的一样的菜也得点评半天,而且她挑剔的方式同样刁钻到了极点,在她的食谱里,除了单纯的爱吃与不爱吃,甚至还排列个时刻表。
她早上不吃这个东西,中午晚上又不吃那个,心情好时爱吃这个,心情不好又不爱吃了,每天厨房都就这她的口味摸不着头脑。
要是厨娘做的不合她心意,她会恹恹地拿起筷子翻来覆去把饭菜挑个遍,硬生生一口不吃。
以至于给宋元安做饭的厨娘常常暗地里甚至翻白眼:她就真的不饿吗?
但是对着连书晏这张脸,她今天忽然感觉所有的食物都变得可口起来。
连书晏只是给她剥个最普通的鸡蛋,她都能够啃得贼起劲,就好像是把连书晏的脸蛋也吃进去了一样,这令早就受够了宋元安那破习惯的谢知微惊讶不已。
她忍不住问道:“殿下,郎君剥的鸡蛋和平时下人们给您剥的不一样吗?”
她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宋元安吃饭吃得那样香。
宋元安缓缓吞下一口蛋黄——可她平时可是从来不吃蛋黄的。
然后理所应当地说:“不一样。”
谢知微:“……”
连书晏笑眯眯的,又给她夹了一块点心,“殿下吃吧。”
谢知微转身走出去,懒得再看。
等他俩吃得差不多了,慕白掐点迈步进了屋中,“殿下,郎君,时间差不多了,车马已经备好,该入宫了。”
“知道了。”
宋元安快速把点心啃完,转身答道。
今日是他们成婚第一天,按照礼法,该入宫面见女帝与中宫。
连书晏穿的是湖蓝色的宫服,他是楚国战俘,所有宫装礼服都是圣旨下来以后,这几天宫里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
入宫觐见皆要正装,衣裳的一针一线皆按照皇女侧夫的规制,华贵端庄。
也不知道宫中的人怎么想到的,在给连书晏制衣的同时也用边角料宋元安制成一套差不多的礼服裙。
宋元安不挑衣服,看到连书晏穿,她自己也换上了这套相似礼裙,衣裳那样相似,连书晏与她在一块的时候,看起来反倒像她明媒正娶的夫君。
上了马车以后,宋元安终于找到了可以和连书晏独处的时间。
昨天晚上的事,她觉得有必要和连书晏解释一下。
正想着,她偷偷转过目光,去瞄连书晏,“其实昨晚……”
她刚刚转过去一点点就愣住了。
没想到连书晏单手支着腮,一直都在看着她,新婚燕尔,他的目光比往常都要柔情似水,充满了宠溺。
连书晏似乎猜到了她想要说的话,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殿下是想说,您昨夜不愿意与我圆房的事情?”
宋元安连忙解释:“其实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只是……”
“是担心怀上有我血脉的孩子。”
宋元安哑口无言,他猜得可真准。
“我明白,”他的声音很温和,说话时,将他的手覆在宋元安的手背,“利益权衡,殿下也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殿下总是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事,我是殿下的夫君,无论殿下说与不说,我都能够理解和支持殿下。”
……
到了皇宫,容仪亲自到宫门前来迎接他们。
“陛下正在书房和两位大人说话,还请殿下与郎君先去披霞宫面见君上。”
现如今的中宫之主,是陈清茹的舅父,陈凌。
宋元安父亲死后,陈家人如日中天,本来入宫多年一直默默无闻当个侍夫的陈凌身份跟着水涨船高,被封为继后,进了披霞宫成了中宫之主。
对于宋元安而言,披霞宫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她人生不过十七年,前八年都在披霞宫中度过。
披霞宫的岁月,是有父亲与长姐的爱护的童年,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当年在这里居住的五公主宋元安,感觉拥有着世间所有美好一切。
陈凌后来搬进来后,重新布置了披霞宫,先君后的旧物全部被清理,宋元安成长的痕迹已经被完全消除,除了屋子格局,这座宫室与宋元安回忆中的相比,已经面目全非。
陈凌是个没什么主见的男人,被家族安排入宫,女帝对他冷淡,他就蹲在角落里不争不抢,跟个透明人似的。直到一朝走了狗屎运,跟着家族飞升躺着坐上了皇后之位,连带着有了雨露恩宠。
他在宫里也不怎么管事,只有陈家人要求他必须干点什么的时候才会动一动。
也许是因为少操心,所以他的样貌依然年轻,一丝皱纹也没有。
此时,他正用那双保养得极好的双手,捻起杯盖,轻轻拨开茶面上的浮沫。
这是连书晏给他奉上的茶,恰到好处的温度,他只是抿了很小一口,就放下了。
“行了,本宫也算见过你了,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从入宫拜见到他让人出去,才过了那么一刻钟不到。
一旁的礼官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也许他自己也觉得过于敷衍,这人又补了一句,“郎君既然嫁给了公主,那就要恪守夫道,侍奉好你的妻子,万事以妻子为先,听懂了吗?”
这是长辈对新过门郎君的训斥,一般来说都是长篇大论,非得把人按在下面跪半小时,给晚辈来个下马威。
但是这位君后只是轻飘飘说了几句,没有深述。
连书晏颔首道:“儿臣谢君上教诲。”
陈凌摆摆手,再次赶人,“知道就好,下去吧。”
总的来说,面见君后还算轻松。
宋元安和连书晏走出门槛,容仪就在披霞宫外笑吟吟地等着他们。
“陛下已议事完毕,移步华阳宫,还请郎君随臣前往。”
宋元安发觉容仪的话中,只包含了“郎君”,心里一咯噔,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连书晏的脚步,“母亲不想见我吗?”
按理说,应该他们夫妻两人一齐拜见女帝。
容仪垂眸道:“殿下与陛下是母女,时时见面,也不缺这次,陛下想要与郎君单独见面,有话嘱咐,殿下不便在场。”
“有什么不便的?”
宋元安莫名感觉有些不安,她猜不透母亲想要做什么。
准确来说,她害怕母亲想要对连书晏做什么。
正和容仪对峙,宋元安忽然感觉到有人拉住她的手,并且在广袖的遮掩下,轻轻捏了捏。
“殿下。”连书晏摇摇头,“没事的,你先回府等我。”
话罢,越过她走到容仪身前,“容大人,请带路。”
容仪也说道:“郎君不会去太久,殿下不必担心。”
“那好吧,”宋元安看着跟随容仪的连书晏,就只好转而道:“既然容大人也说郎君不会去太久,那我就留在宫中等候。”
她的目光转向连书晏,朝他笑了笑,“你快一些,我等你一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