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踩我做什么
从南方到北方的路程比较遥远,但通过车窗就能在一天之内看到一年四季。
“经纬度和地势地形的差异,就会造成在相同的时节里,各地的景色都各有不同。”
路清涟点头,这种情况她可太知道了。
小时候经常看课本上说什么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嫩叶春天长,秋天黄,最后是冬天落。
但羊城一年好像只有两个季节。
超长待机的夏和转瞬即逝的冬。
路清涟从包里拿出酒精,下意识就让陈衍文伸手过来消毒。
“你、你干嘛!”陈衍文一下就弹到了门外的长廊上,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路清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消毒啊,你要是感染了还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顾海棠面无表情地看了陈衍文好一会,随后从她手里接过医用酒精和棉签:
“我来吧。”
路清涟看着他的脸,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和他们一样是少年,帮异性擦药这件事可能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她点头,把东西塞进顾海棠的手里,拉着圆圆越过陈衍文坐在走廊边上的座椅上,一边聊天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
陈衍文看着两个旁若无人的女生,撇了撇嘴。
“过来。”顾海棠冷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陈衍文一个激灵,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泛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平常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们的年级第二,一个没用的软包子。
但最近这个软包子很奇怪,他严重怀疑上次那件事就是和他有关。
“喂软包。”陈衍文凑到顾海棠面前:“上次在厕所是不是你故意让我摔地上的?”
他说的上次,其实就是走廊堵人事件的当天。
当时在场的人很多,但他的目光就是锁定在刚洗完手的顾海棠身上。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当时对躺在地上的自己勾了下嘴角。
顾海棠没借他的话,而是熟练地用棉签沾上酒精,一把拿起陈衍文的手,毫不留情地在上面点按。
“嘶—疼,疼!”陈衍文想收回自己的手,发现顾海棠力气大得很,怎么拽也拽不回来。
等消完毒以后,他已经疼得没了脾气,也不计较顾海棠是不是恶意报复自己,奄奄地爬回床上躺着了。
“他不吃饭了?”路清涟看了眼床上那个倒霉孩子。
顾海棠把医用酒精放回她的包里:“应该是不吃了。”
等叶班带着一干孩子的饭回来的时候,战火已经平息好久了。
陈衍文半死不活地挂在床边,幽怨的眼神盯着叶班手里的饭:“您终于回来了啊……”
他真的要饿死了。
叶班哈哈一笑:“哎呀,刚才遇到了熟人就不小心多聊了几句,来来来,下来吃饭吧。”
路清涟早就嗑瓜子嗑饱了,甚至害怕自己上火,还泡了两大杯凉茶喝了个干净。
她先用筷子拨了一大半饭菜到顾海棠的碗里,然后才开始做摸做样地往嘴里塞饭。
“怎么不吃?”顾海棠眉头微蹙:“是晕车了吗?还是哪不舒服?”
路清涟摇头,眼睛心虚地乱飘:“呃,就是刚才吃多了…”
顾海棠并没有说责怪的话,反而降低了声音轻声道:“好,待会饿了的话,我包里还有些点心。”
“好。”
几人吃饭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叶苍宿见他们吃得香,自己也放心捧着碗站在廊上解决温饱。
但还没吃两口,旁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老叶。”
叶苍宿咽下嘴里的饭,顺着声音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同学。
“白松?你怎么……”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教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现在在五中教书,刚才我得知我们这的孩子过来惹事,想着来道个歉,没想到就遇到你了。”
“惹事?”叶班眼睛往陈衍文身上一撇。
这一眼瞬时就让这个炸药桶炸了:“干嘛!这次真不是我!”
“叶老师,是我们出言不逊在先。”
路清涟听这声音,猛地回过头看向站在门外的女生。
是南莳。
她果然说到做到,让自己的带队老师领着蒋静宜好好给大家道了歉,白老师还买了些零食给陈衍文,这件事也就这样安然结束。
但那份轰动一时的旧报在路清涟的脑海中愈加清晰,她对上南莳投来的目光,欲言又止。
离开前,南莳停下脚步对白老师道:“老师,我先留一会,跟朋友说两句话。”
白松顺着她的方向看了眼路清涟,最后点头:“好,早点回来,差不多要到站了。”
“嗯。”告别了自己的老师,南莳才转过身走到路清涟旁边坐下:“路清涟,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路清涟惊讶于她的敏锐,但也不打算隐瞒,对顾海棠和林玉圆说了一声,就带着南莳来到了车厢连接处。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报纸上的细节,贸然质问也许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路清涟再三斟酌,最后假装成不经意的提问:
“呃,你这次也是来参加全国奥数竞赛的吗?”
说完她就差点咬自己的舌头。
这个时候坐火车去首都的学生小队,不就是去首都参加比赛吗!问得纯纯废话了。
但南莳并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
“对,和你们一样。”
见路清涟没有回话,她再度开口:
“你是在紧张吗?”
“全国竞赛会遇到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等生,名次什么的不要过于在意,来一趟总是不会吃亏。”
安慰人的话在自己的对手口中说出来总是有些奇怪的,但路清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从容,根本就不像报纸上描述的那个为了排名冒险作弊的女生。
后来两人又聊了几句话才分开,路清涟回到房间的时候,林玉圆凑了过来,小脸上挂着担心: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路清涟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着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相见恨晚。”
林玉圆这才松了口气,眯眼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她有些地方和清涟很像。”
“是吗?”路清涟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做出评价,有些好奇:“那在你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圆圆有些不好意思:“很好的人。”
路清涟:?这是什么回答?
几天几夜的火车终于到站,同学们拿好自己的行李,一个接一个扯着前面人的书包带子,跟在领队老师后面有序下车。
竞赛主办方提前就准备好了来接送的大巴车,走到火车站门口的时候,路清涟才发现今天来报道的学校还真不少。
等到酒店的时候,叶班先让大家找到自己手中对应号码牌的酒店,晚上饭点的时候再到大厅集合吃饭。
房间是双人间,主办方很贴心地把同一学校的学生安排在了一起。
“我、我好像忘记带毛巾和牙刷了。”
圆圆在行李箱里翻了好一阵,最后有些欲哭无泪地蹲在地上。
一般来说,酒店都会准备这类的一次性用品,但路清涟常年出差在外,也不习惯用外面的东西,所以有时候会多备一些生活用品在箱子里。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我有带多了,没事。”她从箱子里拿出备用的牙刷和毛巾,走到圆圆面前递给她。
视线不自觉垂落,正好看见放在箱子一角展开的钱包。
钱包很可爱,上面贴了一些蓝色的小兔子,但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夹层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一家四口脸上都展露着幸福的笑容,美好又让人向往。
她把目光放到圆圆铺满感激的笑颜上,突然分不清她一如既往的笑容有几分真心。
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要穿好校服,注意在外的仪容仪表,维护学校的荣誉,同时也为了领队老师能够快速定位学生的位置。
但首都的冬天和羊城不太一样,又干又冷,在街上吹久了的话脸还会干得起皮。
路清涟有些好笑地往顾海棠脸上抹宝宝面霜,看他被吹红的脸没忍住戳了一下,确保他感觉不到脸上的疼之后才把面霜交给其他人。
顺道催促叶班。
“叶班,你找到没呢,这风太大了。”
五中的老师约了他们学校一块吃饭,但叶班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几人已经在风里吹了大半天了。
来往的本地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在风中抖个不停的孩子,有些心好的路边摊贩老板还给几人倒了几杯热水。
“谢谢。”路清涟接过热水,不知怎么地就和老板聊了起来:“您是本地人?”
“不是不是。”老板说话有浓重的地方口音,路清涟一下子没听出来,但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南方人。
几句话聊下来,老板就热情地请同学们坐到他摆在一旁的椅子那。
路清涟看了一眼在前面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叶班,无奈带着学长学姐一起坐在了老板的小摊这。
“我早几年就过来做生意了。”老板站在小摊前,口中喷出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和善:“不过没做好,赔了些钱,也不敢回去面对老婆和孩子,就在这买些小玩意还债。”
“好辛苦。”林玉圆道。
“也还行,日子总是要过的嘛,总不能每天都半死不活。”老板心态很好地哈了两声:
“对了,我听你们的口音也不像首都人,你们这些孩子是来参加比赛的吧?”
学姐接过话:“对的叔,您怎么知道?”
“哦,我小孩之前说想来首都参加奥数比赛,但是没被选上。”老板摆了摆手:“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要加油啊。”
路清涟点头道了谢。
后来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会,在前面乱窜的叶班终于找到了地点。
“诶,在这干嘛呢,别给人添麻烦,饭馆就在前面!”
叶苍宿冲老板道了谢,领着孩子们往小巷里拐。
他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没再来过首都了,首都发展快,不过几年就已经焕然一新,之前的旧街小巷都没了大半。
约定的地点只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街边饭馆,但里面老人家多,烟火气又足,几人一踏进去就觉得周身开始回暖,抖落下的寒意都被留在了隔帘之外。
“这!”
白送举起手一晃,示意众人落座。
陈衍文又冷又饿,比其他人要先一步往里头走,但还没走几步,突然就冲着一桌人喊了起来:
“喂,你们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