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城市另一边,深夜时分,江夏从公交车上跳下来,对司机道了声谢,挎着云朵单肩包回到了弄堂里的小阁楼。
一盏小灯在书桌上寂静地亮着,窗外吹进来微凉的夜风。江夏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感觉乱糟糟的心跳已经平复下来,推门站在超迷你洗手台前刷牙。
她洗漱完毕,爬梯子上了床,打着呵欠趴在枕头上,低头用手机给谢冉发短信。
夏天:你退烧了吗?我准备睡觉了。晚安。
她猜测谢冉大概已经睡着了,没指望收到他的回信,却没想到手机很快“叮”了一声,一条新的短信出现在收件箱。
大角:他睡着了。
江夏眨眨眼愣了下,紧接着新的短信又进来了。
大角:我是年祈。他烧退了些,已经睡了。不用担心他。他让我转告你晚安。
江夏低着头看了会儿这条短信,把手机塞到床边的小篮子里,伸手摁灭了灯,打着呵欠睡着了。
而此时此刻的老小区出租屋里还亮着灯。
房间里那个装药的抽屉里不仅有很多止痛药,还放着一些名称复杂的药,许多包装盒都拆开了,乱七八糟地堆在抽屉里。
年祈低声问谢冉:“是什么?”
“别问了。”谢冉轻声回答,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要告诉任何人。”
年祈静了一会儿,很久才回过头。床上的男生静静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江夏起床以后又等了很久,等到她觉得谢冉应该睡醒了,才抓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回铃音响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听筒那边的男生嗓音有些朦胧,带着点倦意,似乎刚刚睡醒,“……江夏?”
“你感觉怎么样了?”江夏问。
“好多了。”听筒那边的男生含混地回答。传来的声音有些模糊和遥远,大约是手机开了免提放在身边。
“我去看看你么?”江夏伸手去抓挂钩上的单肩包,“听你声音好像还在发烧。”
“哪有听声音判断人发烧的。”谢冉轻声笑起来。这次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像是他把话筒贴在唇边低声说话。江夏握着手机放在耳侧,几乎可以听见他很浅的鼻息。
“你在上海好好玩,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喊老年带你。”谢冉又说,“抱歉我这几天没法陪你了。”
“好吧。”江夏把单肩包又放下,“那等你好了再陪我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谢冉笑了下,“谢谢你昨天照顾我。”
“别说谢谢。”江夏轻哼着,“我们两个之间不用说谢谢。”
“好。”听筒那边的男生微微点头,“以后不说了。”
“江夏。”挂断电话前,他忽然又低声说了句,“这些天我可能不会回你短信别担心。”
“为什么不会回我短信?”江夏有些不高兴。
“别不高兴。”谢冉轻轻笑了下,歪头想了想,“假如我没有回你信的话你要记得我只是睡着了。”
“好吧。”江夏哼了声,“那你好好睡吧。”
“但是谢冉,”她又说,“别睡太久。”
“好。”听筒那边的男生笑着应了她,挂断了电话。
江夏趴在书桌上听了会儿“嘟嘟”的铃声,把手机塞到单肩包里,然后打开了桌上崭新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写日记和记录一些最近的灵感。
等到合上电脑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江夏背起单肩包下了楼,找到了上次谢冉带她去的小饭店,在那里吃了蟹黄面和汤包。下午她又一个人去逛了新天地和淮海中路。
傍晚的淮海中路人流汹涌,满街的华灯溢彩。江夏坐在路边的咖啡馆里打开电脑,听着喧嚣的车流声敲键盘记录。日落后的天空是深蓝色的,温柔庞大地笼罩了城市。
时间就这么嗖嗖地过去,谢冉一直都没有再回过短信。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江夏穿着毛绒熊睡衣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打字,偶尔会突然神使鬼差地点一下右边的□□浮窗,盯着聊天好友的界面看一会儿。
那个暹罗猫猫头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
日子很快就来到了二十号。江夏向民宿老板退了宿,准备回学校宿舍里住。她把收拾好的衣物和电脑都塞进帆布背包,一边挎单肩包一边背帆布包往楼下走。
出弄堂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年祈给她打了个电话:“夏天妹妹,开学了你应该要买很多东西,我去帮你搬东西不?”
江夏犹豫了下:“可是我比较想找谢冉帮忙诶。”
“他爷爷的。”年祈小声骂骂咧咧,“为什么所有漂亮学妹都喜欢大角那种类型的?他上学的时候天天收到情书,我站他身边还比他高一点却没有人看看我!”
“因为谢冉这个人非常绅士非常温柔啊。”江夏哼哼,“在路上走的时候他都会注意把女孩子护在马路内侧。”
“而老年你,”她严肃指出,“你只会把我挤到外边去。”
“原来是这样。”年祈恍然大悟,“学到了。怪不得我和暗恋的外院学妹去散步的时候她总是悄悄转头看我,原来是希望我把她护到马路内侧啊”
“其实我是瞎说的。”江夏突然小声,“其实我就是想见谢冉了。他怎么两个礼拜都不回我消息的?你知道他什么情况吗?”
“啊他什么情况啊。”年祈挠挠头又摸摸鼻子,声音绕了好几个弯,七拐八拐最后终于回答,“你这些天没给他打电话吗?”
“没有。”这时候江夏已经站在马路边等公交车,仰着头看了看时刻表,“我给他发晚安短信他都没回,我猜他是生病了不舒服不爱看手机,就没给他打电话。”
“你过会儿再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年祈抓了抓后脑勺说,“我记得他跟我提过一句,这会儿应该快离开医院了。”
江夏点点头,和年祈又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这时候公交车停在她面前,她投币上了车,坐在窗边听着满街的梧桐叶响,想了一会儿终于翻出手机,给那个人打电话。
出乎她的意料,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听筒对面的男生声音很轻快,带着点笑意,念她的名字,“江夏?”
“谢冉你终于出现了。”江夏摇晃着双腿低声哼哼,“太过分了。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你病好了吗?”
“嗯。”听筒那边的男生笑着,“其实你可以打电话的。我听到你的电话就一定会接。”
“那短信就不回吗?”江夏小声抱怨,“我可是每晚都给你发短信。”
“抱歉。”谢冉低声道了歉,停顿了下,解释,“因为不太舒服”
“算啦原谅你啦。”江夏对着手机听筒小声打断他,“看在你生病的份上。”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江夏跟谢冉讲起这些天她在上海去过的地方、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还有一些写作方面的想法。谢冉认真地听,偶尔笑着评价几句。
公交车很快到站了,车门旋转着打开。江夏没有直接坐车去学校,而是去了距离学校一站路的附近商厦。她打算一口气把需要用的东西买好带回宿舍。
“我要挂电话啦。”她一边对着手机说话一边背起包,踩着台阶跳下了公交车。
“你到站了么?”电话里的谢冉问。
江夏点点头还没说话,谢冉忽然轻声笑了下。男生的嗓音干净又好听,尾音带着点笑意,同时在她的耳边和她的身后响起。
“江夏,回头。”谢冉说。
盛夏的风从身后涌来,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角,江夏在风里回过头。
白衬衫的男生站在阳光里笑着看她,尘埃和热风微微浮动在他的周身,阳光把他的每一根发丝都照得明亮仿佛闪光。
他一只手摘下白色耳机,歪着头看过来,风轻轻地拂动他的发梢,“好久不见。”
“谢冉你吓我一跳!”江夏蹦跳几步停在他面前,仰起脸看了他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来帮你搬东西啊。”谢冉很自然地拎起她的帆布包,单手松松地斜挎在肩上,轻轻笑起来,“老年跟我说你比较想要找我帮忙。”
“哇他真是什么都跟你说。”江夏哼了声,“我那么说只是找借口探听一下你的病情。”
她踮起脚凑近他的脸,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你真的好了吗?”
“嗯。”谢冉点头,任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轻轻拽了下她的单肩包带子,领着她转了个身往前走,“老年开着他借的三轮车来了,我们一起帮你搬东西。”
江夏低头看见他手背上针扎过的伤口,微微抿了下唇没说话,心里轻轻疼了一下。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这时候年祈踩着三轮车从马路那边过来,“你们两个都上来,我们去开学大采购!”
江夏从单肩包里摸出一份清单,上面写满了住宿需要买的东西。年祈抓着车把手坐在最前面,后面是面对面坐着的谢冉和江夏,三轮车在午后的烈阳里晃晃荡荡地出发。
采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临近开学,校园里人流往来,自行车在林荫道上穿梭而过,夕阳的光把教学楼的影子投落在长长的石子路上。
年祈去停三轮车,谢冉帮江夏搬东西。他一边挎着帆布包一边提着蚊帐和四件套,还拎着一个很大的水桶,江夏抱着床垫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地走。
这个时间段还没正式开学,宿舍楼可以随意出入,很多新生家长在帮孩子搬运东西,楼里楼外都是一片热闹的人声。
谢冉帮江夏把东西搬上了五楼,江夏站在宿舍门口停下来,让他不用进去帮自己铺床和架蚊帐。
“真的不用我帮忙么?”谢冉一边说话一边把东西放下。
“我自己可以啦。”江夏回头笑了下,“宿舍里都是女孩子,你不方便进去的。”
“那我先走了。”谢冉点头,“你收拾好以后打电话给我,老年说带我们去他学校的食堂吃晚饭。”
他笑着补了句,“比我们学校食堂好吃。”
谢冉走了。江夏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从单肩包里摸出门钥匙。宿舍里面已经有隐约的声音,似乎是两个女孩在说话。
江夏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