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风吃醋
那日,泽兰终究是没有给傅与安一个肯定的回答。
泽兰知好歹,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她知道王爷待自己极好,留在王府往后定会衣食无忧,自己该知足的。
可泽兰还是犹豫,胆怯于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一个人身上。
“姑娘,你在想什么呢?”香铃大老远就看到自家姑娘站在窗边,一脸愁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没想什么。”泽兰伸手关了一扇窗户,转过身看到香铃怀里抱着一捧艳红的布料,疑惑道,“你这拿的是什么?”
香铃把怀里的锦缎依次放到桌上:“是王爷送来的,说是让姑娘选一块喜欢。”
泽兰一脸诧异,她的穿着打扮一向素雅,最喜碧水青,从未穿过这般艳丽夺目的布料。眼下看着桌上上好的锦缎,难免头疼。
王爷这眼光属实让人意想不到,太过猎奇。泽兰沉默片刻,在香铃期待的目光中慢慢靠近,挑了块其中最不显眼的。
其实这块泽兰也不太满意,但她不想驳了王爷好意,只能勉强挑出一件。
说来也奇怪,往常王爷也经常送她东西,但都是些稀奇少见的小玩意,女子的首饰衣裳他向来只负责掏银子,也不知道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替自己挑衣裳。
见泽兰挑好,香铃单独把那块布料拿出来,剩下的全叫下人给收起来。
泽兰只把今日这事当个寻常的小插曲,万万想不到几日后傅与安会默不作声地给自己一个大惊吓。
“哥哥,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戴着面具呀?”丫丫伏在男子膝上问道。哥哥把她捡回家那日,蒙着面纱遮了大半张脸,再后来便换成一张银色面具。
丫丫起初很困惑,连番追问下,哥哥才松口,告诉他自己在外面惹了仇家不能暴露面貌,等仇家走了才能摘下面具。
男子听见她的话,不知想到什么愣了一下,片刻后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道:“快了。”
丫丫一脸惊喜,哥哥从前只说还早,现在却换了个说辞,岂不说明哥哥很快就要摘下面具了?
在丫丫心底,哥哥便是她唯一的亲人,是最重要最重要的人。许是有过一次被抛弃的经历,丫丫心底总是不安的,生怕自己再次被丢弃。她便想着,一定要记住哥哥长什么样,若是哥哥不要自己了,她便死皮赖脸地追上去。
“哥哥,你会抛弃丫丫吗?”这一年里,丫丫问过最多的问题便是这个。
往日得到的全是斩钉截铁地否认,今日男子却罕见地迟疑,看到丫丫面上带了不安,男子心底叹了口气,刚准备回答便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
自从泽兰出现,这间小院便总是时不时响起敲门声。
“会是姐姐吗?”丫丫小声问道。
男子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除了泽兰,他想不出还有谁会成日惦记着他们这间破旧的小院。
院子里的两人都认为敲门的是泽兰,犹豫了一番开门后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丫丫仰头看着,奈何门外之人太高,她脖子酸的不行,傻傻问道:“你找谁呀?”
傅与安眉头微皱,道:“你哥哥。”
丫丫还未回头,男子便早早听到动静推着轮椅到了门口,看见来人也是一怔,下意识碰了面具边缘,语气平淡:“不知王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每一次见你不是戴着面具就是蒙着面纱,莫不是包藏祸心为了遮掩什么?”傅与安不似上次跟在泽兰身后的沉默,毫不客气道。
“同王爷无关。”尽管男子是坐在轮椅上,可浑身的气势却不输傅与安半分,透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不知为何,傅与安总有一种被眼前人看穿的错觉,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却偏偏对泽兰的事情了如指掌,处处透着诡异。
傅与安彻底冷下脸来,道:“有没有关系本王说了算,本王最后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
“不过一个来上京报恩的普通人罢了。”
“泽兰性子单纯,你那套说辞也就只能骗骗她。恩人是杜撰的,什么私塾先生也是假的……”傅与安往前走近了几步,似乎想透过面具看清男子底下的真面目。
他接着道:“你是一年前来到上京的,在那时或者那之前你便认识泽兰了。余家之事也是你在背后推动,余思淮的病情突然加重甚至后来的暴毙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这些……我都没说错吧。”
男子无动于衷,良久淡定道:“我不过一个普通百姓,哪里会有机会接触到余家,王爷抬举我了。”
“是吗?”傅与安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他往后招手,通安会意递过来一个物件。
傅与安随手丢到男子怀里,男子下意识接过,低头发现是一个手炉。若是泽兰在这里,便会发现这是她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的手炉。
“你也喜欢她。”傅与安语气肯定,“容貌能够隐藏,可看人的眼神掩饰不了。”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离余泽兰远一些,她不是你这种人能够靠近的。”
手炉不知道是从那个角落翻出来的,上面沾了不少灰尘。男子低着头,拿衣袖将其擦拭干净,略带了几分力道地拢在怀里。
“她向来畏寒,冬日比起汤婆子更喜欢手炉,会更暖和。”冷风透过半敞开的木门灌进来,男子咳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
傅与安看不上他这副病秧子的模样,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成日坐在轮椅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是个残废。
“你不是能站起来的,成日坐个轮椅干什么,想着扮猪吃虎?”
面对他的挖苦讽刺,男子依旧不为所动,敷衍道:“还望王爷见谅,我这人素来不喜欢走路。”
“咔嚓——”树枝被人踩断,发出脆响,随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谁?”傅与安警觉,扭头看去捕捉到了一片天青色的衣角。
他顿时了然,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在转角处看到泽兰,傅与安无奈地走近,低声询问:“天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泽兰眼神左右飘忽,顶不住傅与安的目光招了实话:“我想找先生问问关于恩人的事。”
“他自己恐怕都没见过恩人,能知道什么。”
“什么?”泽兰听不懂。
“算了。”傅与安叹气,他从来拿泽兰没办法,只能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将人带过去。
丫丫一脸惊喜,不再黏在哥哥身边,跑过来揪住泽兰的衣袖,泽兰转而牵住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泽兰将怀里的汤婆子递给丫丫,自己则双手揣着躲到毛绒绒的狐裘里。
走近了,泽兰一眼便瞧到了男子膝上眼熟的手炉,下意识说道:“这手炉同上次先生给我的一模一样,可惜我弄丢了。”
男子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被风吹散在半空,他把手炉递过去:“你若喜欢,那这个你拿去便是。”
泽兰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他会把手炉递过来,看了眼身边的傅与安,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想要便拿吧。”傅与安咬牙道,明显心气不顺。泽兰没看出来,一脸喜意地接过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手炉。
“外面冷,有事进屋说吧。”男子将门彻底打开,让泽兰同傅与安进来。
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怎么不见请我进去坐坐?傅与安冷眼看着,愈发不爽。
进了屋,泽兰一脸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进到屋内,往日可都是被拒之门外的。
“先生,你的身体可有好些?”泽兰关心道,毕竟先生是为了救自己才旧疾复发,自己肯定要负责,她把一直挂在手腕上的药包拿下来,“这是我找郎中拿的药材,全是滋补身体的。”
傅与安坐在一旁,见状冷哼道:“我给了他一千两做为补偿,药材用不着你来买。”
“多谢余姑娘。”男子接过药包,放在膝上,时不时抚摸一下,极为稀罕的模样。
傅与安后悔今日跑这一趟了,看着泽兰同那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如坐针毡。
他可是仔仔细细确认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恩人的存在,可眼下这人面对泽兰的问题,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硬是活生生编出了一个人来。
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扯谎骗人。
泽兰问了一通,得到的都是些零散的消息,想靠这些拼凑出前世发生的事情简直是痴心妄想。
没多久,傅与安率先坐不住了,随便找了借口拉着泽兰就要离开,泽兰打听的也差不多了,两人就此告辞。
待泽兰同傅与安走后,男子给丫丫派了个任务,让她去柴房拿点木柴。
屋内只剩下男子一人,他伸手缓缓摘下面具,从怀里拿出帕子细细擦拭嘴角溢出的鲜血。
幸好。
他们若是再晚走一会儿,自己指不定便遮掩不住了。
他知道今日还是冲动了,明明已经打算好远远看着便好,可当人真的走到自己面前时,还是选择了放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