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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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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羡慕机器人,不仅有使用说明书,还有常见故障排除指南。

    荒山野岭最不缺的就是草木,藤条寄居在树干上,数量也少不了。

    然而,藤灵一族自古以来就人丁不旺,像竹灵那般呼啦啦一大片的繁盛是想都不要想。这也许是天道的一种平衡之策,因为藤灵的能力有点特殊。

    “疗愈”,简单来说就是恢复如初。

    就像衣服破了一道口子,藤灵的能力就是用针线将这道口子给缝上,衣服就能继续使用。普通针线缝补过后会留下蜈蚣似的针脚,藤灵的高超在于天衣无缝,让人瞧不出曾经破裂过的痕迹。

    有需求才有市场。在平和的灵界,各个灵族相处融洽,极少发生摩擦,基本没有受伤的机会。又因灵族实际只是能量的集合,根本不会生病,所以疗愈能力在灵族之中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那么,藤灵一族又是如何慢慢发展到拥有“大夫”的称号?

    其实一开始藤灵的疗愈对象就不是灵族同胞,而是他们的邻居——花草树木。

    譬如一朵花被狂风拦腰折断,一棵树的根部被虫蚁腐蚀,一个草丛像得了传染病似地黄了一大片,之类的。

    “一开始”这种表述不大准确,容易给听众一种“起初是这样,如今已经变了”的感觉。实际上藤灵的治疗对象直到如今也还是以花草树木为主,偶尔能中大奖碰到一两个倒霉受伤的灵族同胞。

    藤大夫时常发出怀才不遇的唏嘘,并非个体的郁闷,而是整个藤灵一族自诞生之日起就如影随形的可悲可叹的宿命感。

    以上,来自藤大夫的讲述。

    薛丝丝陪着感慨了一分钟,然后十分好奇地想要见识一下藤灵的疗愈能力。

    历数过往,无论是竹三叶他们的“构建”,还是蝶小紫她们的“织梦”,再到言圆圈的“言出法随”、潭姑姑的“变形”,石小蛋的“瞬移”,哪个不是超出人类科学能够解释的范围?

    而“疗愈”是真的能够恢复如初吗?

    藤大夫摩拳擦掌,准备演示一番。

    环顾一圈,周围原本听故事听得饶有兴味的竹三叶、言圆圈、小葬纷纷移开目光,装起鹌鹑来,誓死不愿当倒了大霉的小白鼠。

    就连崔岩也避到一边,拿起遥控器转到一个戏曲频道,煞有介事地跟着杨贵妃哼哼起来。

    只有薛丝丝和她对上了眼,顿生心心相惜的知己之感。

    薛丝丝从厨房拿来一把水果小刀,把刀尖对准了手背,双眼皮都瞪出来了,迟迟下不了手。她怕疼,也没那个狠劲敢自残。

    “等等,”崔岩出声阻止,拿走了薛丝丝手中的水果刀,随即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根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了她的指尖一下。

    突如其来的刺痛,食指的指尖冒出一粒小血珠,薛丝丝脸上的愕然久久难以平复。我真是谢谢你了,崔岩你个混蛋!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藤大夫抬起她的手,淡青色的喇叭袖略略下滑,露出游蛇似的细密藤丝。不是第一回目睹,仍忍不住感到悚然,曳地的裙摆底下恐怕也不是纤纤玉足,而是袅娜的藤丝。

    一缕藤丝轻轻地拂过薛丝丝的指尖,乍看不过是拭去了那粒血珠。

    薛丝丝捏着受伤的指尖,举到眼皮子底下,都快瞪出斗鸡眼了也找不到那处针戳的细小伤口。又是摸,又是搓,毫无痕迹,也不再渗出血来。

    伤口没有了?

    既没察觉到温热的暖流,也没有沁凉的感觉,只是在藤丝触及皮肤的那一瞬间稍微有点痒意,仿佛羽毛略过,仅此而已。

    这就是藤灵的“疗愈”能力?

    崔岩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捏了捏薛丝丝的指尖,狐疑道:“会不会是针戳的伤口太小了?”言下之意是伤口太过细微,难以发现,不一定是恢复如初。

    他随即举着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臂上犹豫再三,选了一处肉厚的,即使伤了也不妨碍日常活动的地方。刀尖下压,戳出了约一厘米的小小伤口,鲜血立刻拥挤而出,染到刀尖上,顺着伤口滑落。

    薛丝丝一惊,脸上急切,“赶紧止血!”

    嫩绿的藤丝接触伤口,比方才停留的时间要长一些,抚摸片刻移开,冒血的伤口消失无踪。

    这回可是确凿无疑、板上钉钉的证据。

    这就是藤灵的“疗愈”能力!

    目睹到眼前神奇的一幕,薛丝丝喜上眉梢,赞叹不已。

    妥妥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设定,有了这种魔术般不可思议的“疗愈”能力,断手断脚、开肠破肚只剩一口气的严重外伤,甚至癌症等这类绝症通通都能治好。

    到时候诺贝尔都得增设一个“特别重大贡献奖”了吧?

    薛丝丝光是想想就热血上头,心潮澎湃。

    崔岩看她那堪比闪光弹的炯炯目光就知晓她脑子里想些什么玩意儿,不留情面地泼出一盆冷水,“你先别乐,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薛丝丝不为所动,一头已经扎进难以抑制的兴奋中,“癌症你能治吧?”

    哪知藤大夫歪了歪脑袋,满脸迷惑,“挨正是什么?”

    “就是身体里长了肿瘤,像是胃癌、肝癌、肺癌等等······”

    薛丝丝的列举说明没能发生作用,藤大夫丝毫不理解,“为挨?甘挨?废挨?”

    “就是一种无限增殖的细胞······”

    “戏包?”

    薛丝丝忘了,灵族与人类不同,压根就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更别提这些生物学知识。

    崔岩的那盆冷水终究起了作用,她渐渐冷静下来,才清楚之前的狂热与激动多少有点不切实际。

    她必须先摸清楚藤灵一族的“疗愈”能力的上限。

    于是,她仔细地询问了藤大夫过往的治疗案例,包括治疗对象、治疗过程、治疗效果等。交流了一个多钟头,收获实在有限。

    藤大夫倒是非常配合,问什么答什么,但是她的回答提供不了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我不过是通过藤丝将能量传过去,伤口就自己恢复了······”对于她来说,使用能力是天生的本能,就跟人类的呼吸一样,哪里讲得明白内在的原理?

    薛丝丝灵机一动,又做了一个实验。她咬着牙,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皮肤顿时红了一片。

    “快!摸一下这块被掐红了的皮肤,看能不能消除疼痛!”

    “这也没伤口呀······”藤大夫嘟囔着,还是顺着薛丝丝的指示伸出了柔软的藤丝。

    藤丝再次轻轻拂过,宛若羽绒若有似无地撩过,但是——被掐的疼痛像被溅上的火星似地继续灼烧着皮肤,怎么也等不了清凉的甘霖。

    薛丝丝蹙眉,怀疑藤大夫方才并没有使用能力。

    藤大夫也感到无奈,她是想把能量传过去来着,可是找不到入口呀!

    啊?薛丝丝转头瞧了一眼崔岩,他挑了挑眉,眼神似乎在说“我早就说过了吧”。

    猛灌了一杯凉白开,薛丝丝不甘心放弃美妙无比的诱惑。

    就好比眼前放置了一个无封口、坚硬的玻璃罩子,里面是一张金额巨大的支票,她舍不得放弃,唯有绞尽脑汁寻找打碎玻璃罩子的法子。

    虽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仍试图挣扎一下。

    薛丝丝借来了崔岩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搜索了人体器官的生物学知识,以及人体结构图,还有肿瘤、癌细胞的详细解释、清晰配图及动态视频等。

    就在崔岩的客厅里开起了生物医学基础小课堂,她照本宣科,结结巴巴,流着冷汗讲下去。

    若是底下听课的学生换成叛逆的人类青少年,早就被轰下台了。可求知若渴的藤大夫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小葬、竹三叶竟也能坐得住,完整听了下来。

    大约是因为薛丝丝讲的内容对灵族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哪怕是他们族中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老前辈也一无所知。

    看着一张张乖乖听讲的脸,薛丝丝心想搞不好自己有教书育人的天赋,要不去考个教师资格证试试?

    崔岩老早就躲了出去,任她鸠占鹊巢,不知是钓鱼去了还是到山上散步。

    现如今的科技发展水平越来越高,尤其是在网络方面。薛丝丝曾经听过一个词,“大数据”,文绉绉的定义就不提了,鲜明的事例可以说上一说。

    比如,她昨天刚在手机上百度了露营的攻略,今天打开购物软件就会收到或弹出帐篷、冲锋衣、燃气罐等露营相关的物资页面推送。

    这就是所谓的“大数据”搞的鬼。它就像一头嗅觉灵敏的猎犬,只要你在网络上稍微露出一点痕迹,它就能闻着味儿找上门来。

    有人觉得很神奇,十分方便,也有人介意信息的泄露,认为个人隐私遭到侵犯。

    手机网络有大数据,老天爷似乎也有专属的“大数据”。

    薛阿公刚从镇医院查出“疑似肿瘤”的诊断,住进广州的大医院也没几日,薛丝丝在一次与乡里阿婶们的闲聊中就得知了某个神通广大的算命半仙、某个手段高明的神医的相关事迹。

    老天爷无所不知,了解到薛丝丝的急迫需求也是小菜一碟。

    相比神棍,薛丝丝对神医更感兴趣。

    有人捧场,阿婶们说得更起劲,知道三桩事能编出五桩事,五成的事实能夸成十足十。

    可以冠以“神医”名号的,即使是困于穷乡僻壤、孤陋寡闻的乡里人,也不会随便就认同,必定得做出令人信服的成果才行。

    百来年也就五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几位而已。

    一个阿婶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家中长辈说起过一位早已故去的神医。

    那位神医据说是家学渊源,祖辈曾经做过皇帝的御医,那身份就等于体育界的奥运会冠军、商业领域的首富,行业的顶尖。

    这样的医术能不高明吗?这样的大夫能不是神医吗?当时很多当官的、有钱的都是抬着一箱黄金去求那位神医看病!

    另一位阿婶提的是毛主席时期的一个神医。

    较之前一位出身医学世家的贵族子弟,这一位神医的身份要普通得多,就是一老百姓。原本是耕田的农民儿子,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属于野路子的医生。

    这位农民出身的神医成名后不忘初心,经常给没钱的穷人看病,不收诊。医术了得,几乎什么病都能治好,多少老百姓跑到他家门前又跪又拜!

    故事虽然听得过瘾,但都是一些真假不可考、已然化成灰的作古之人,就没有如今还活着、仍在乡里附近给人看病的神医吗?

    薛丝丝提出这一点后,其中一个阿婶拍了一下大腿,哦,还真有!

    这个活在当代的神医,也有五六十岁了,家就在南塘镇上来一点点的一个乡里。传闻他年轻时候外出闯荡,认识了一个从北京来的老中医,认了师傅,才习得如今一身的好本领。

    一开始行医,他完全照搬师傅教的那一套,望、闻、问、切,把脉一把一个准,手指头好像有神通似的。

    后来,社会在不断发展,西医逐渐势大,他不顾众人非议,好像跑到哪里去进修,也学会了西医的那一套。

    反正他现在是中医也会,西医也来得,他家的铺子贴墙摆放了一面中药橱,前头也安置了满是名字拗口的药水、药品的玻璃柜。

    不过嘛,西医是他现学没多久,技艺不够牢靠,中医才是他真正吃饭的碗。

    他的“神医”称号来源于一个被治好的癌症病例。

    癌症!薛丝丝被精准狙击到了。

    曾经有个人被医院诊断出癌症,哪个癌症?不清楚,胃癌或是肺癌吧。早期、中期还是晚期?这就不知道了。

    总之是癌症,医院都说没得治,只能等死,家属把病人从医院带回家,听说了这位神医的存在,连忙上门求医。

    神医怎么说的,拍板说他能治,然后欻欻抓了一大包中药,让病人连续喝了几个月,同时三天两天要过来接受他的其他治疗。什么其他治疗?还能是什么,扎针呗!连着扎几个月,人都要被扎穿了。

    最后,真被他给治好了,那个病人活蹦乱跳的,健康得不得了。

    薛丝丝正要心动,却被阿婶说的另外一桩事给按了回去。

    这位神医存在争议,他是治好过癌症病人,可也曾治死过人。

    那个倒霉鬼原不是大病,伤风感冒而已,去神医的铺子里抓了一副药,没喝上两天就死翘翘了。家属打上门去,扬言要报警,神医不得已,赔了几十万才解决了这件事。

    薛丝丝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真是他药死的人?

    阿婶重重点头,有人说是他粗心,弄错了其中的一味药,也有人说他用药一贯厉害,那个病人身体比较虚,受不住那么重的药性。

    故事讲完了,阿婶们也散了,各回各家。

    薛丝丝的心里一直想着这位神医,一会儿要相信,一会儿又反驳,天人交战。

    藤大夫听说了神医的故事,不像薛丝丝那样有诸多顾虑,当即表示想要拜师学艺。

    拜师学艺?

    薛丝丝确认过她并不是开玩笑,亦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三思后的结果。私心也希望她通过学习能早日明白人体器官构造、药理等相关知识,便答应去打听一下那位神医的住址。

    薛丝丝请求秀枝婶帮忙去问下那个知情的阿婶。

    秀枝婶第二天就跟她说了一个地址,没有追问她打听这个的原因。关于薛阿公的病情,她或许没有薛丝丝知道得多,可心中肯定有所怀疑,因此以为薛丝丝打听所谓神医是为了薛阿公。

    薛丝丝借了车,带着藤大夫,还跟着来凑热闹的小葬,去到秀枝婶说的那个村,又向那里的人问了路,辗转找到了神医的铺子。

    找到了人,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现实摆在她们眼前,小葬自告奋勇上阵,在神医眼睛周围兜了好几圈,验证了那位神医无法看见灵族的事实。那么,藤大夫要如何拜师学艺?

    “放心吧,我有办法!”

    藤大夫扔下这句豪言壮语,径自下了车,飘到神医跟前。

    当时神医正在和一位不知是病人还是朋友的人喝茶聊天。她自顾自跪下,利索地磕了三个头,起来后就站到神医身后,真有一副垂手恭听师傅教诲的乖巧弟子模样。

    片刻,藤大夫朝这边挥了挥手,意思是让薛丝丝先回去,她要留下来。

    就这样,在藤大夫单方面决定而神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开始了拜师学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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