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
目送子游与曼曼踏入长信念诀开启的传送门,魏雪知转身,发现宛柔默默在身后等着,见她回头,还没说话呢,脸先红了。
魏雪知愣了愣,不由放低了声音:“仙子,我们怎么走呢?”
“哎,就叫我宛柔吧。”宛柔连忙摇手,然后从袖中掏出一颗乳白色散发荧光的珠子道,“我们也从传送门走,我虽没有足够灵力自己开启传送门,但出任务前诛邪堂给每人都发了两颗千里珠,可缩地千里,我一颗都没用呢。”
魏雪知好奇地看了看那珠子:“我听闻揭七杀榜平妖邪可以换取灵药宝物,原来不揭榜也发么?”
宛柔道:“也不是总发,今日神君带我们出任务,人太多怕中途要分散,才发了备用的。平日里自己揭榜都得靠自己换,实在换不起倒也能预支,不过最多连着预支两次,还上才可再借。”
魏雪知赞叹:“这还挺周到的。”
宛柔笑:”这是自然,奉泽神君看着是位最宽和的神君,实际上最是雷厉风行,平日里外出平乱,神君中最亲力亲为的就是他,这些鼓励弟子修行和历练的门规,也大都是奉泽神君亲自定下的。”
魏雪知眼睛一亮,抛开奉泽神君于她有恩不提,这行事风格却也很对她的胃口,有这样的首座,天道宫果真没有来错。
宛柔圆圆的脸一团和气:“你若通过祭山大典选拔入了天道宫,除了拜师修行之外,还会给你发个册子,上面记录的修行途径可不止这些呢,加油呀。”
听到这里,魏雪知点点头,目如淬火。听闻天道宫有三十六宫门?这三十六道宫门她就是爬都要爬进去哈。
宛柔见她干劲满满,抿嘴笑起来,将千里珠放在手心,将手一拍,那珠子便化为满手流光。她再将两手慢慢张开,魏雪知便见到了当初云自舟从狼妖嘴边救下他们时拉开的那种传送门。
好消息:云前辈果然不是真的那么穷,他还有千里珠这种好东西。
坏消息:可能是最后一颗,为救他们用掉了,不然他们也不用专门为了出门而学御剑了。
之前子游好像说云前辈还有赶路的法器,只可惜他们的灵力御剑尚算勉强,催动法器就有些冒昧了。
宛柔固定了传送门,招呼她进去。魏雪知跟着她踏入,只觉如坠云雾间,云雾散去,身边已是另一番景象。
她们身处一座灵山的半山腰,山极高,向四周远望,目之所及已皆是滚滚翻涌着的浩瀚云海。
不远处排布着高低错落的屋舍,环绕着屋舍的是大片的药田与参天森林,森林的更高处,云霞掩映间可见巨大的石柱撑起的宫门,隔一段路一道,一直绵延向积雪的山顶,如沉默的巨人俯视众生。
传送门在身后化为流光散去,宛柔一边带头向那片屋舍走去,一边细声向魏雪知解释:“这便是外门弟子聚居之处,天道宫十年一选拔,胜者不过寥寥,未能通过选拔者,大部分回到原宗门继续修炼,或是外出游历。也有一些实力不凡只是棋差一着的,经天道宫允许,可留在这里一边修行,一边种些灵草灵药,或入林中猎些灵兽,交予天道宫,以此为生。若有机缘,也是可能成为内门弟子的。”
“半月后就是祭山大典了,大典过后便是选拔,有修行者早早赶来了,也是留居此处。既然神君嘱咐了,你便安心留在此处把伤养好,你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宛柔将她带到一处小院,院中三间屋子,她随便选了东侧的一间,只见里面有简单的床与桌椅,被褥等用具俱全,还有两套素白的布衣,不可谓不周到。她的行李全被丢在了渡城,此时正是穷光蛋一个。
宛柔拿出几瓶药和一些灵石给她,魏雪知想了想,没有拒绝,只道:“多谢宛柔前辈,我回头再还你。”
宛柔腼腆地摆摆手,看了看那些衣裳,说:“是女子穿的,但就是大了些,先将就一晚,明日我给你拿套小一些的来。”
又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魏雪知一脸鼓励地回望她。
宛柔犹豫道:“你背上有伤对吧,是不是不好擦,不然,我帮你吧?”
“好啊。”魏雪知应得十分干脆。
“我是说我用法术帮你清理一下,然后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再……”宛柔解释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嘎?”
“嘎什么?”魏雪知差点被她逗笑,实在怕显得失礼,才生生憋住了。
“给,我是想说给,给你找个棍子来蘸着药擦。”宛柔连比带划,额头都快要冒汗,“我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好。我还以为你要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就麻烦宛柔前辈了。”魏雪知将外袍脱了,期待地看着宛柔。
总觉得这画面有些奇怪。宛柔一边迷迷糊糊地想,一边演示给她看。
“这个法术很简单的,很多人修行后最先学的都是这个,就这样,将灵力运转起来,凝聚出水气,然后控制它去你想清洁的地方……”宛柔十分细致地清理了她后背被灼伤的地方,然后打开一盒药膏,轻轻抹匀。
“这样就好啦!你要不要试试?”
魏雪知自然要试试,多么实用的法术啊。她伸出自己受伤的右手,也学着宛柔的样子,凝聚了一点水将伤口冲洗了一下。只是还不熟练,没办法将水汽弄干,最后由宛柔代劳了。
她之前与杀人树对抗,到最后烧树逃命,虽不至于将灵力用至枯竭,却也相去不远。此刻再度调用,却感觉体内出现了一股奇异的灵力,缓缓流入灵府之中的光团,那光团中的灵丝,似乎又细密了些。
要说那股莫名出现的灵力,给她的感觉,竟像是在渡城小世界中,大牛前辈以王上的身份将手割破放在灵树上,灵树闪起绿光回应他时,那灵树的感觉。
魏雪知面不改色,心底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她自己动手给右手上了药,礼貌地向宛柔再次道谢。宛柔四周看了看,似乎没有不妥之处了,外面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于是从身上又拿出了些点心,与她分食了,便告辞回去。
魏雪知也不点蜡烛,只往门槛上一坐。这个小院暂时只她一人,无人打扰。今夜又是月圆,在这万仞高峰之上望月,只觉得分外大,分外圆,分外明亮,分外皎洁。与在鸢城,与爹娘同看的那一轮月,终究不是同一轮了。
夜风吹过,带来冷意,拂起她的发丝。
她想练剑了,可是剑没了。
魏雪知想了想,往怀中一摸,摸出一封信来。幸好,她将最要紧的东西,公主的脐带与这封信,分别妥善藏在了怀里,没将它们丢了。
第二日醒来,魏雪知先将灵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便要出门去寻云自舟所说的放信之处。不错,她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云前辈早料到了她到天道宫后,会在外门暂住,所以他所指的地方,正是她在外门也能到的地方。
此处正似一个村落,以边上那块一人高的嶙峋怪石作为边界,向东走约三百步,便进入了森林。林中可闻水声,那是一条清浅溪流,顺着溪流往下游走约两百步,可见一棵被雷劈得半死的老松树。
林中十分清幽,此时已经日出,星星点点的日光自头顶巨木枝叶间洒落,落在老松的枝干上,魏雪知发现,它竟也发出了新绿。
她按照云自舟所说,将手掌贴在树干上,放出灵力。一连试了好几个位置后,她感觉有禁制松动了,手下的树干在溶解,露出一个树洞来。
魏雪知忙将信放进去,那树洞便一点点长好合拢,不多时恢复成原样。她惊奇地上下摸了摸,果真毫无异样。
一切都很顺利,虽然不知云前辈所说的故人何时能看到信。要不要先随便买把剑对付对付呢?魏雪知随手折了一截直直的树枝比划两下。
算了,本来就没钱,还欠着债,树枝也勉强凑合了。
回到天道宫外门时,看见零零散散有了些人,大多是在侍弄药田中的灵草,互相并不搭理。魏雪知远远站着看了看,便回到自己院中。昨日另两间屋子都未住人,房门紧阖着,如今中间那扇门却打开了。
是又有人住了进来?
魏雪知正想着要不要径直回屋算了,那屋里便走出一个男子来。
他身着一袭红衣,袖子以攀膊束起,手中拿着一个药罐子。长发微卷,眉目深邃,正是当初魏雪知见过的那位缥缈峰的医修,薛徵声。
魏雪知便停下脚步,唤道:“薛前辈。”
薛徵声愣了愣,回想道:“哎,你不是那个什么……那个小姑娘……”
魏雪知上前行了一礼:“薛前辈,小女魏雪知,自上次鸢城一别,还未谢过薛前辈赠药之恩。”
“叫我名字得了,别前辈不前辈的,我听了头疼。”薛徵声上下看看她,目光十分纯粹,并不让人感觉冒犯,“你如今看起来好多了,怎么还是不去缥缈峰?”
魏雪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你不也是来了天道宫……?”
薛徵声:“……也是哈,人往高处走,咱们都要谨记这句话。”
一阵微风吹过,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就在此时,院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还未见人,便听见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哈哈哈哈,以一己之力毁了杀人树?我倒要看看,谁敢吹这么大的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