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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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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活宝自不会让姒云独自忙碌。

    吵吵闹闹又是半个多时辰,等他几人落座,闲梦楼里已无旁人。

    姒云和许姜临窗而坐,子季和子方与她两人间隔一桌。

    窗外蝉鸣依旧,窗里珍珠翡翠白玉汤热气渐歇,姒云撞见许姜手下那碗一动没动的莲子羹,后知后觉她的心不在焉,放下碗筷,轻道:“王姬有事悬心?”

    许姜动作一顿,下意识觑了一眼邻桌,迟疑片刻,前倾上半身,低声道:“臣女唐突,敢问夫人,大王平日里待夫人如何?”

    “大王?”姒云一愣。

    一国之君深谋远虑,虽说人前的偏宠别有因由,可若说周王待她不善,却也有失偏颇。

    许多时候,他的眼睛里满是明晃晃的“我看你怎么演”,却不会对她的“胆大妄为”横加干涉,过多指责。

    旁人以为她是恃宠而骄,她心如明镜,周王的默许与纵容只为她表现出来的愈来愈多的才能和价值。

    初时的假意偏宠是为均衡后宫,后来的野菜驯化、田产私有……她于周王的价值早已超出后宫,迈入前朝。

    可无论她与周王私底下如何,许姜眼里的两人该是大多数人以为的那个版本才对,何来此问?

    姒云按下纷纷思绪,轻搁下碗箸:“王姬此言何意?”

    四目交汇,许姜脸上浮出些许赧意。

    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许是自小练武之故,她对细枝末节总是观察入微,也因此常常能发现旁人不曾注意之处。

    话已问出口,撞见姒云澄澈又信任的目光,她却下意识错开视线,倏地没了声息。

    她要如何说,说夫人每次背对着周王时,大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总是缱绻又错杂。分明是万人之上的天下共主,看她的眼神总是无可奈何,又似多了几分不受控制的难安。

    缱绻也只刹那,收回视线前,他的瞳仁里总是冷静多于眷恋,凛然多过痴迷。

    ——许是习武之人的直觉,那份凛然总让她生出没道理的不安。

    “许是臣女多虑,”许姜错开目光,斟酌许久,小心措辞道,“想起月下菡萏,臣女总免不了想起伯士大人的接风宴,彼时……”

    许姜欲言又止,看着她道:“申后和晋夫人毕竟都有族人依靠,臣女只怕,夫人只有大王的宠爱能倚仗……”

    “王姬莫非忘了我与你絮叨一路之事?”听懂她话中意,姒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来日嫁入皇父家,王姬也千万记得,女子能倚仗之事从来只有自身,不该是旁人,更不该是谁人能朝令夕改的爱慕与偏宠。”

    “夫人所言极是!”

    昭昭晴丝透过窗棂,落地成画,许姜望向光影里的人,倏忽省悟,褒夫人从来不同于寻常女子,又怎会囿于小情小爱,一时之欢,一人之心?

    似倏地放下了心中巨石,她长出一口气,接过姒云递来的调羹,眉目舒展。

    “珍珠翡翠白玉汤,果真不同寻常!”

    用过午膳,她靠向椅背,举目眺望窗外万里晴空,懒洋洋道:“夫人怎知臣女喜欢何物?”

    “你先前说,整日鸡鸭鱼肉却没滋没味,并非庖厨偷工减料,而是好料用了太多。过犹不及,反失真味。”她将清茶让到许姜面前,笑意盈盈道,“世间万事大抵如此,七八分大善,水满则溢,物极必反。”

    “臣女与夫人不同,”许姜接过茶水,摇摇头道,“依着臣女的性子,若是欢喜某样物事,必得日日见,时时见,恨不得随时随地拴在身边才好。”

    她垂目看向桌上已然空空如也的碗碟,眉眼下弯:“譬如现下,臣女就心心念念,若是能时时刻刻,日日年年用上珍珠翡翠白玉羹,该有多美!”

    姒云但笑不语。

    一盏茶后,一缕浮光掠过廊下破败,姒云想起些旁的,忖度片刻,朝许姜道:“若是我有法子,能让王姬日日用上白玉羮,王姬可愿做些前期投资?”

    “前期投资?”许姜直起身,一脸好奇道,“那是何意?”

    姒云抬眼环顾四顾,慢条斯理道:“便以酒肆为例。若是大王恩允你我二人在此开办一间酒肆,王姬出钱,妾身出力。待酒肆落成,每年的盈余由你、我和洛邑州府依照二、二、一份来分配,王姬可愿意?”

    函谷关后的一路,姒云心心念念洛镐“高速公路”之事,一路寻思如何才能将诸如投资、开发、收益、合作等概念深入浅出地灌输给周王和一众诸侯。

    只是此间不同于现世,周王和各路诸侯自认身份尊贵,鲜少屈尊纡贵来细听妇人之言。

    社会发展、观念改变需要漫长光阴,以为此间人会因她的三言两语轻易改变固有之见,才是异想天开。

    姒云眯起双眼。

    和那两片试验田一样,若是能以某个简单的项目为例,或许能事半功倍。

    ——譬如一座酒楼。既容易策划和实施,又容易提出和解决问题,同时能让持观望态度的人切切实实看见项目从最初策划到最终盈利的每一步。

    许姜如何听得懂此间门道?

    听姒云越说越复杂,她连忙摆手,一脸痛苦道:“夫人聪慧,臣女成日里只知舞刀弄枪,如何听得懂这些?夫人若只是想要个园子种菜,倒也不麻烦。”

    她侧身朝向门外,指着镐京方向道:“正巧姜叔前几日拿了皇父家的礼单给臣女看,里头正有个园子在镐京城外。臣女留着也无甚用处,夫人若是不弃,拿去种菜便是。”

    姒云扑哧笑出声,揶揄道:“一园子的菜,怕是不出两月,王姬便吃腻了珍珠翡翠白玉羹。”

    “那可说好了。”许姜嫣然一笑,“等回到镐京,夫人再随臣女去看那园子。”

    “掌柜的,这仙人指路玉摆件要放在何处?”

    两人正说笑,一道陌生的声音自门边传来。

    姒云两人齐齐抬眸,却见晴光浮掠的檐廊下不知何时迈入一道颀长身影,一手弄扇,一手提盒,姿态从容又文雅,颇有几分读书人的风流姿态。

    目光交汇,姒云倏地一顿。

    她分明没见过来人,可他执扇挑眉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让她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哎呦!卫公子,你可来了!”

    里间的帘子被掀开,一脸福相的圆脸掌柜笑容满面迎向前:“方才还念叨,不知公子今日会不会来,那左边门廊上的仙鹤纹被邻家小子踢了一小片,还得劳公子费心。”

    卫公子递上手里的摆件,又转身看向他口中的损坏之处,倏地收起折扇,笑道:“不妨事,半个时辰足矣。”

    见他不慎讲究地掀起衣摆,蹲坐在门边,姒云倾身拦住路过的掌柜,好奇道:“掌柜的,这位卫公子,莫非擅长浮雕刻纹之艺?”

    掌柜放下摆件,朝她拱拱手道:“不瞒夫人,这满堂浮雕皆是出自卫公子之手。”

    果真英雄出民间。

    姒云一脸敬佩,看向廊下道:“不知这位卫公子是何许人也?”

    “是卫国人。”圆脸掌柜擦了擦手,满脸堆笑道,“似乎是三年多前才搬来洛邑,凭着一手过硬的木刻功夫,只半年便声名鹊起。至今日,谁要请他过门,要提早三个月议定才可。小人也是仗着一早与他相识,才好觍着脸开口。”

    “原是如此。”

    “承蒙姑娘厚爱。”

    她正连连颔首,一心修缮的玄衣公子不知何时已停下手头的工作,敛袖起身,施施然朝她走来。

    “公子自重!”

    不等他近身,一桌之隔的召子季怫然起身,展臂落定在他身前,下巴微抬,厉声道:“我家夫人正用膳,不便旁人叨扰。”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尤其“我家”二字。

    卫公子步子一顿,却不动怒,只瞟他一眼,又越过他肩头,垂目看向窗边之人。

    忖度片刻,又自袖中曲出一物,拱手道:“小子失礼,方才一眼惊鸿见仙人,不自禁生出慕艾之心,失仪之处,还望夫人不怪。”

    他摊开掌中之物,恭敬道:“此小物乃是小子闲暇时手作,只盼能得夫人青眼。”

    姒云看清他手上物事,原是串精巧非常的桃木串。每个珠子皆有福纹镂刻,纹样不尽相同。

    “放肆!”“子季!”

    眼见召子季的手落向腰间佩剑,姒云连忙喝止,瞟了眼意图不明的卫公子,想了想,颔首道:“一串珠子而已,子季,你收着便是。”

    召子季收剑回鞘,回身望来的目光里盛满了怒意。

    姒云黛眉轻挑。

    恰有微风拂过堂下,满室光影摇曳,召子季陡然回神,连忙拱拱手:“诺!”

    不等她开口,召子季回转过身,一把夺过卫公子手里的桃木串,如同握着什么秽物般,瞪看许久,才不情不愿纳进袋中,又朝他道:“珠子已收,恕不远送。”

    卫公子目光微沉,却没多话,只朝姒云两人倾身作了一揖,打开折扇,扬长而去。

    “有几分风骨。”

    卫公子的身影消失在廊外,许姜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倒不曾听闻卫国有什么木艺世家,莫不是自学成才?”

    转头时瞧见一桌之隔的子方正直勾勾盯着卫公子离去的方向,许姜扑哧笑出声:“子方,瞧什么呢?莫不是和我一样,也喜欢瞧美男子?”

    “王姬可别拿在下打趣!”子方一张脸涨得绯红,忙不迭道,“在下只是见他举止有异,一时好奇而已。”

    “天时不早,”许姜笑着看向姒云,“夫人,不如先回行宫?若是再来几个‘少年慕艾’,臣女怕大王连夜出军我许国。”

    “说什么胡话?”姒云笑着摇头,“时辰的确不早,走,回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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