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礼服
翌日，盛嘉集团大楼。
唐丛早自踏入集团一楼起，经电梯上至总经理办公室楼层，气势凛然逼人，一言不发。
但仍有数不清的、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脸上。
直至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内，他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总经理办公室外。
其中一个短发秘书率先打破沉默，小声说道：“刚才我没看错吧？唐总脸上受伤了？”
长发秘书点点头，“我也看到了。”
一个年纪稍大的秘书端着马克杯，经过她们身边，停住。
看着总经理办公室紧闭的门，一脸严肃道：“打起精神来，最近大家的工作应该不会太好过。”
长发秘书啊了一声，脸上神情并不赞同，“不会吧，唐总不是那种会因为私事影响公事的领导呀。”
年纪稍大的秘书睨了她一眼，“平时当然不至于。可你忘了最近唐总手里丢了好几个项目，等会唐董来了，看见唐总的脸，你猜他会怎么样？”
短发秘书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继续八卦，立马投身到今天的工作中。
她们没注意到身后，李诗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昨晚李诗诗把偷拍颜玦的照片发给了唐丛早，但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复，辗转反侧了一夜。
想着或许他去质问颜玦了，或是找了人去查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
整夜迷迷糊糊地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早起看到了唐丛早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把照片删了】
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但经过一晚上，他的脸上就带了伤。
李诗诗没办法不认为这伤不是因为那张看似暧昧的照片。
他昨晚去找照片里的男人打架了？
可最近他本计划拿下的项目大多都在最后关头爆冷出局，今天唐董明摆着是来公司兴师问罪的。
他难道不知道他和唐望的较量中目前处于极大的劣势吗？
不，他知道。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李诗诗感觉到很无助。
九点。
盛嘉高层会议。
一如总经理秘书所想，唐光耀来时脸色便算不上多好看，当发现唐丛早脸上的伤时，没克制住怒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数落了一顿。
连帮他说话的唐望也顺带着被说了几句。
散会后从大会议室里离开的高层们表情都十分肃然，盛嘉从上到下战战兢兢了几日。
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那天的会议内容，只知道风声鹤唳的形势渐渐消散后，唐丛早便带人出差去了外地。
青云画廊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新经理陆沅长袖善舞，各方面统筹协调沟通的能力都在合格线以上。
只是结婚的原因和社会脱节了几年，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确定她可以单独上手后，颜玦便把画廊事务都交给她，专心自己的作品了。
格斯那边要求她半年交一幅画，yan的形象和影响力在那，交画的频率太高不是件好事。
若只做练笔，颜玦便每天大半日无所事事。
当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没有灵感，记忆也出了问题。
她从很早开始就有一边画画一边记录的习惯，云端里那三年里画的画，小部分她有清晰的记忆，但大部分，她想不起来。
技巧、风格，甚至情感都跟高中时候的她有极大的差别。
她为格斯画的那幅画比之《the phony world》，虽然估价高了，但自己清楚，无论哪一方面都是比不上的。
凭的只是yan这个名字的作品再次面世的噱头。
如果她半年后的作品还是这样的水平，她和格斯都得做好被名利反噬的准备。
但这些，她没有和陆执提起过。
“呼——”颜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耳边水声叮呤，黎汀扔了身上披的浴袍，入水游了过来。
“想什么呢？看你愣在这有一会儿了。”
稀薄的、白茫茫的热气弥漫在水面上，腾旋而上，散落消逝在空中。
“嗯”颜玦背靠着温泉池壁，“过去的很多事记不太清楚，有点麻烦。”
黎汀游到她身边，也靠着池壁坐下。
颜玦黑亮如瀑的长发在脑后松垮垮地挽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锁骨以下掩着蒙蒙雾气，看不透彻，清泠泠的眼眸漆黑如墨，空茫无底，整个人就像是刚从这一池泉水里化形的精怪。
颜玦面向她。
“阿黎——”
洁白的纤臂在池子里泡了一会儿，出水时氤着淡粉，水珠跌落。
颜玦抬手勾住木托盘，将其放入池子里。
“你觉得催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她斟了杯果酒，向黎汀递去。
黎汀没接，面色复杂，但在雾气的遮掩下并不明显。
她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过了几秒，她托着颜玦的细腕，让她把酒收回去。
然后拿起木托盘中的酒瓶，低声嗤道：“你身体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喝什么酒，就只许你那一杯。这都是我的了。”
颜玦并没有嗜酒的喜好。
但或许是人的劣根性作怪，被下了限制后，她手里的那杯清酒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她捧着巴掌大的酒杯，小口抿着，像是品尝着什么甘霖一般。
黎汀比她豪放多了，仰面饮了一大口，抬手抹了把嘴角。
“被遗忘的记忆那么重要吗？如果忘记能让你过得更好呢？”她哑笑一声，“这世上有多少人希望把不好的过去全部忘掉”
颜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
黎汀出生的时候，黎父已经听从家里的安排联姻几年了，和妻子只有一个女儿。
黎汀是私生女，还是她母亲瞒着黎父怀孕生下来的。
她还在黎母肚子里的时候，黎母应是存了些心思的。
但生下黎汀后发现是个女儿时，便果决把她送到了黎家，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可怜黎汀，自小在视她为眼中钉的黎父妻子眼皮底下长大，所受的磋磨不是言语能道尽的。
等她长大一点，又时常被黎父妻子和她女儿欺负。
实在忍不下去，在又一次被欺负时，磕破了自己的脑袋。
出院后就被黎父送到了黎奶奶那里抚养长大。
因伤留级一年，因此认识了黎奶奶家隔壁的小颜玦。
后来黎汀有了自己的事业，又从黎奶奶那里继承了一点股份，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但除了黎奶奶，现在黎汀和黎家的人只有过节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平时没有半点来往。
颜玦认真想了一会儿，“可能不那么重要，可我希望想起来。”
黎汀掬了捧水浇到自己身上，慢悠悠地问道：“嗯？为什么？”
颜玦往她身边靠了靠，“如果忘记能让我过得更好那以后又有了不好的记忆怎么办，又要忘掉吗？”
“我不喜欢这样，也不喜欢逃避。我的过往都是组成我的一部分，选择忘记的时候，消失的并不只有想要割舍的痛苦而已。”
黎汀眼神茫然了一瞬，转头看颜玦侧脸，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如果是你自己觉得痛苦，选择遗忘的，你还想记起来吗？
她曾见过这张清冷淡漠的脸上露出过那般肆意轻狂的神情，可现在，那样的她似乎被锁进了这个躯壳里。
回国后的这段时间，黎汀从未见过颜玦展现过浓烈的情绪，似乎和高中时候没什么两样，可似乎又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颜玦是在国外的时候受了打击，回国后才会失忆，小心翼翼地不敢对她提起那三年的事。
可她好像小看了颜玦，哪怕过去的她曾暂时逃避过，她一直有面对挫折和困难的勇气。
黎汀心上蓦地一松，拿起池子边搁的手机，点了几下屏幕，眉头紧紧皱起，“都说我今天休息了，怎么这么多消息”
颜玦小口抿着就一口量的果酒，在温泉里泡着，两颊也渐渐晕上了淡粉色。
喝完了把酒杯往木托盘里一搁，转身趴在池子边，靠微凉的石头降降温。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黎汀。
黎汀不知看到了什么，双眼睁得越来越大，瞪着屏幕活像看见了鬼似的。
许久才发出几个变音的字节：“我！艹？”
颜玦歪了下头。
很久没听到她说脏话了，有点怀念。
手机屏幕被怼到眼前，突然缩短的距离令颜玦没有第一时间看清上面的信息。
只模糊地看见是一段视频，背景好像有点眼熟。
“扶你的这个男人叫陆执？和你的名字排在一起在阳城世家之间被讨论了小半个月的格亚总裁？”
黎汀一口气问完那么长一句话，差点没喘上气来。
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双眼紧紧地盯着颜玦看。
怎么会是他？
他为什么也回国了，还那么快就和颜玦有了合作？
颜玦往后仰了仰，这才看清楚屏幕。
恰好视频到了结尾，又从头开始播放。
视频里男人西装革履，肩宽腿长，半身朝向镜头缓阶而上。
落后他身侧一步的女人身穿纯白鱼尾拖地长裙，垂首看不清神情。
突然，女人似是被脚下的红地毯绊了一下，前面的男人恰好回头，准确地扶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女人抬头，面容在镜头下一览无遗。
她嘴唇微动，对男人说了句话。
男人闻言挑了下眉，嘴角一勾，神情睥睨。
高傲的表情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旁人的不满，可放在那张脸上，却十分合理。
颜玦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这视频拍的是格斯酒店开业那天发生的事。
她看了那么久倒不是在看视频本身，虽然身为当事人从另一个视角看到当时发生的这一幕有点新奇，但更让她注意的是满屏飘过大同小异的弹幕。
[误入结婚现场，百年好合~]
[是爱情啊！男生一直关注女生才能那么及时扶住她！]
[这是素人婚礼吗？两个人颜值都那么高，不会是哪个小剧组开机了吧？]
[三分钟！我要这对情侣的所有资料！]
[别是素人啊！网红小明星都行，这两人的颜我能磕一百年！！]
[]
这时视频开始第三次从头播放。
颜玦心里突然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别开视线看向黎汀，“对，他就是陆执。你认识他？”
黎汀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开口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干笑了两声。
“这不是这小半个月哪里都能听到他的名字，就是没想到，本人这么帅哈。哈哈。”
她收回手机，继续翻着朋友发来的消息，越看脸色越凝重，抬头扫了眼颜玦周围。
“你手机放哪了？”
颜玦指了下屋子里。
“放里面了，没拿出来。”
这是个温泉山庄，距离市区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她们订了个带独立温泉的小院子，打算在这住一晚再走的。
黎汀神情严肃，“你们两个都是这个圈子里的，本来我以为这个视频只是小范围地传播，但我看了微博，这个视频现在已经冲进热搜前二十了”
“还有评论已经提到了陆执的身份，虽然只有寥寥几条，但这不对劲。”
颜玦闻言神色冷静，很快想通其中关窍，“有人在买热度，不知道是冲我还是冲陆执来的。”
她倏然起身，拂起大片水花，一大半溅在黎汀身上。
黎汀：
刚说她回国后情绪起伏不高，现在看来，还是挺高的。
颜玦回屋拿了手机又进了温泉。
她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陆执，担心这则热搜会不会影响格亚的股价。
她和唐丛早的婚约关系只在圈子里的宴会上公布过，两家集团联姻的消息并没有向大众公布。
是以这次热搜背后一定有人在助推。
唐丛早的外表也不差，他们一起出现的场合也没有任何视频照片流出去。
但因为格斯开业前的恶行伤人事件，那天请的媒体都是由格亚把关过的，包括他们拍摄的内容。
而且她看了截图，最初发布这则视频的时间就在今天，过去大半个月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记起来发布。
还在短时间就冲上了热搜。
陆执的电话一直在忙音。
过了一会儿，他发了消息过来。
陆执：【看到热搜了？没事，我会处理好的。】
颜玦刚想给他打回去，又怕他还在忙，想了想，回了句。
颜玦：【如果需要我出面澄清或是其他配合的方式，我都可以。】
陆执前段时间就很忙，这则热搜又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黎汀一直在看那则热搜话题下的微博。
要不说网友神通广大呢。
现在已经扒出颜玦当天穿的是mavis未公布的婚纱高定之一了，这不把结婚现场捶死在评论区。
她轻啧了一声。
这热搜肯定不是他的手笔。
但那天让颜玦穿这件婚纱，这厮要是心里没点小九九，她就不姓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