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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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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旻章复工后,重新获得了姜家布坊的准入许可,每天卡着营业开门的点,准时揣着发财报道。

    “吃早饭了么?”姜韫宜打了个哈欠把人放进来。

    那是当然,王阿姨起得早,七点多就备齐了一桌清粥小菜,贺旻章出门前刚被贺瑾摁着多吃了一个水煮蛋。

    但他想了想,摇摇头,可怜巴巴地说:“没有。”

    “喵~”暹罗猫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敢苟同,可惜它现在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小猫。

    贺旻章按住猫猫头,将它的注意力转回姜韫宜身上,一人一猫,两双蓝色的眼睛齐齐看向她。

    姜韫宜原本只是客套,没想到问出这么个结果,遂无奈地领着人进了小厨房。

    “南瓜粥吃不吃?”她问。

    “吃的。”贺旻章得寸进尺,“想放糖。”

    姜韫宜煮甜粥不往大锅里放糖的习惯还是养发财时形成的,因为小猫不能吃口味太重的东西,所以猫猫喝的粥,甜度都来自食材本身。

    如果她想吃偏甜一点的,就会额外加一小勺到自己碗里。

    贺旻章可不是小猫,姜韫宜把粥碗往他面前一摆,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自己加。”

    说完,她丢下大猫小猫,朝外走去。

    贺旻章眼巴巴地望着她的背影:“好哦。”

    不过,姜韫宜离开没几分钟又折了回来,她手里端着一碟猫粮,熟悉的白瓷盘子曾经是贺发财专用饭盆。

    思维定势使然,她以为小猫也没吃早饭,因而拎起猫放到碟子边。

    暹罗猫凑过去嗅了嗅,舔走了一个角,然后趴回贺旻章腿边,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姜韫宜:“?”

    贺旻章眼神飘忽,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说:“可能王阿姨早上喂过了。”

    所以猫有的吃,贺老师却没得吃,姜韫宜疑惑:“你为什么不吃?”

    “忘了。”贺旻章编不出合适的理由,支支吾吾低下头数碗里的粥粒。

    姜韫宜无语:“明天吃了早饭再来。”

    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错觉,总觉得贺旻章脆得跟张纸似的,这样弱不禁风,哪天晕倒在工位上,传出去简直有损她宽容治下的企业文化。

    贺老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等到第二天,故技重施,又准点在小厨房蹭了一顿早饭。

    姜韫宜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贺旻章却无辜表示,礼尚往来,他不能吃白食,为此愿意提前半小时来煮早饭。

    “家里是短你一口饭了还是怎么回事,臭小子——”贺瑾见他风风火火跑出门,掰开新鲜出炉的豆沙包笑骂道,“赶紧滚吧。”

    王阿姨指了指门口,向贺瑾告状:“打扮上啦,头发梳得可整齐。”

    隔壁,姜韫宜抱着猫坐在餐桌旁,抬眼看向灶台前忙碌的男人,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室内暖和,贺旻章脱下了那件板正服帖的铅灰色大衣,仅穿着一件浅灰羊绒衫,衣服宽松有型,隐约能看出肌肉起伏的轮廓。

    他系着姜韫宜的围裙,细绳在身后挽出一个标准的蝴蝶结,勒出劲瘦腰线。

    贺老师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属于极具书生气质的清隽长相,身材倒是一点不含糊,是很典型的倒三角。

    他将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小臂,白皙而不羸弱。

    姜韫宜不知不觉盯了他一小会儿,忽然想起前几天那个不算拥抱的近距离接触,和掌心温热富有弹性的触感,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

    -

    长此以往,姜韫宜无形中默许了贺旻章渗透式地进入她的生活。

    从偶尔的蹭饭,变成两个人一起吃早饭,一起经营布坊,一起在午休时逗猫,打发时间。

    习惯成自然,等到姜韫宜意识到这点时,贺老师已经搬空了他的大半个画室,挪进了原先属于姜韫宜外婆的那个工作间。

    比贺老师的画技更早出名的,是他那张脸。

    独具异国风情的忧郁蓝瞳配上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孔,立体的骨相与混血的皮相相得益彰,早在学生时代,贺旻章就是国画系鼎鼎有名的系草。

    直到毕业时,他相对成熟的画风于一片笔触略稚嫩的作品中脱颖而出,过硬的专业能力才逐渐盖过长相,使他成为圈内小有名气的新秀画家。

    贺旻章回国后成立了自己的画室,常年出入各大画展,闲暇时便应老师邀请,回到母校代课。

    他的授课方式和本人的长相一样,温柔中带着点凌厉,在专业知识方面从不含糊,又因为年纪和学生们相近,学校里的贺旻章格外平易近人。

    所以贺老师的课是整个国画系最难抢的专业课,本专业同学表示,每学期开课前,总有一堆其他专业的人虎视眈眈。

    许多年轻的学生慕名而来,一则为了学点东西,二则为了欣赏贺老师的美貌。

    久而久之,贺旻章再次凭借自己的长相小小地出了圈,积攒了一批不知道哪里来的粉丝。

    姜韫宜将人安置在半开放的工作间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直到她望着布坊门前源源不断涌入、直奔着工作间去的路人时,才对他的知名程度有了具象化的认识。

    跟明星开签售会似的,姜韫宜和陆浠一左一右负责维持秩序,脸都要笑僵了。

    贺老师倒是很有耐心,给抢到指定商品的幸运儿画发财的条漫速写,然后是拍照合影,分别前还特别温和地向粉丝推荐:“有时间的话,可以移步展品区挑选喜欢的花样,带回家做伴手礼。”

    对方问:“贺老师,那些都是您画的版子吗?”

    贺旻章点点头。

    集邮成功的粉丝于是欢天喜地地蛄蛹到商品区,寻找合意的花样。

    “老板,贺老师联名款还有吗?”有人扬声问。

    姜韫宜扯着嗓子答:“暂时没有了,如果接受预订的话,可以关注我们的线上店之姜哦~”

    布坊热销的发财同款,同时也是贺旻章联名款,指鸢尾、大飞燕、缠枝花等团花纹改制成衣,每天下午两点上架。

    中午十二点左右,排队的人就从姜家布坊门前一溜站到了桂安巷的路口,且上架即售罄。

    连西林路的裴医生都听说了这件事,拉着同事跑到街口围观。

    陆浠“哇”了一声,揪揪老板的袖子,说:“老板,咱们这算饥饿营销吗?”

    作为一个有道德、有同理心的商人,姜韫宜才不搞饥饿营销那套,奈何布坊库存实在有限,她总不能临时催合作的布厂加班加点。

    阴差阳错之下,贺老师联名成了限量款,而且是门店限售一百件。

    前台结账的计算器就没安静过,姜韫宜揉了揉脸,不由感叹,这是她见过最顶的名人效应。

    终于,在又一天门店爆满后,姜老板不堪重负,指挥着贺老师搬到二楼办公,就是原先辟给发财的小房间。

    但贺旻章多半不会呆在那里。

    笑话,好不容易有了和姜韫宜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怎么能一个人呆在二楼独自工作。

    贺旻章联名款目前全部改为线上销售,以防想要购买其他款式的客人挤不进布坊的大门。

    新员工已经熟悉了业务内容,姜韫宜总算过上了老板应有的生活——睡到自然醒,吃现成的热腾腾的早饭,然后优哉游哉地提着保温杯,到后院染布。

    贺旻章跟着她在院子里扎了根,美其名曰,艺术家的世界不能有房顶,会限制想象力。

    姜韫宜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说人话。”

    “楼上有点闷。”贺旻章无辜摊手,“医生建议我多晒太阳。”

    后半句话听着确实有据可考,至于前半句那间屋子是没有窗户么?

    不过,姜老板已然接受了晒太阳的说辞,抱着铜盆往长桌边走。

    贺旻章站在原地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摸摸猫爬架,和缩在蘑菇屋里的发财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用只有他和小猫能听见的音量说:“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个“你”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喵~”暹罗猫甩了甩尾巴,对两脚兽的烦恼漠不关心。

    -

    姜韫宜晾完布料,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贺老师。

    树下,贺旻章抱着画版涂涂改改,神态专注而认真。

    如果姜韫宜此刻站到他身后,就会发现,画板上完全没有新花版的痕迹,反而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背影。

    贺旻章趁着姜韫宜工作期间,仔仔细细观察了她好一会儿,而后用寥寥几笔将脑海中的画面拓出来,甚至自作主张地捏造了一只小猫在她腿边。

    姜韫宜对于自己成为他人笔下的一副速写显然毫不知情,因为垂落的宽大布片截住了她的视线。

    蓝白飘曳中,她不由想起雪夜的烟花与意外的拥抱。

    除了上次替贺瑾照看昏迷的贺旻章,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地打量过对方的面容。

    而姜韫宜最近隐隐发觉,似乎只要贺旻章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的目光就会被他攫获。

    贺旻章分明低着头,姜韫宜却蓦地感到几分赧然,一面唾弃自己偷看别人的行径,一面又控制不住地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直到暹罗猫率先发现了摸鱼的姜老板,从猫爬架上跳到贺旻章膝头,惊扰了沉浸在画中世界的贺老师,姜韫宜才匆匆收回视线,抱着另一堆布料回到长桌边。

    她胡乱地抻平布料,举止间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及至刮板蹭着布面,才看出来这张布样已经上过了防染浆。姜韫宜顿了顿,处理好那片浆糊,重新把布料挂回架子上。

    贺旻章全然没有质疑过她的举动,他自顾不暇,手忙脚乱地把那张速写夹到一堆手稿中间,心虚地拍拍小猫头。

    两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认真做手里的事。

    贺旻章沉不下心,干脆丢开画板,在小院里转悠起来,这边摸摸花架上的绣球,那里碰碰干巴的布料。

    “姜老板,你的蓝草发芽了诶。”他弯着腰,低头看小花坛里冒出来的叶片,嫩绿色的草尖倔强地迎着太阳向上生长。

    姜韫宜闻言走过去。

    贺旻章好奇地伸指戳了戳,却被她敲了一下手背。

    “别给我掰折了。”姜韫宜说。

    看得出来,贺老师似乎保留了一些猫的特性,譬如发财最近沉迷扑蝴蝶,他呢,整日呆在布坊里,四处“招猫逗狗”“拈花惹草”。

    姜韫宜有时挺好奇,像贺老师这种级别的画家,难道都这么闲的吗?

    当然不是,经纪人不远万里跑到云桥镇来逮人时,贺旻章还窝在小院中“不务正业”,身边围绕着猫猫狗狗。

    富贵刚刚和他混熟,正趴在地上,由着贺旻章把发财放到它头顶。

    经纪人哗一下在他面前蹲下,问:“贺老师,您还记得雀梨湖畔黎津美术馆的开业仪式吗?”

    贺旻章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起身问:“那栋楼都盖好啦?”

    “盖好半年了!”经纪人拽着他往外走,碰巧与姜韫宜擦肩而过。

    “怎么了?”她看了眼拉拉扯扯的两人,尤其贺老师一步三回头,仿佛被绑架了似的,但拉住他的那人浑身气质凛然,端方周正,的确不怎么像绑匪。

    “姜老板,我是贺老师的经纪人。”“绑匪”自我介绍道,“贺老师下周有个展会需要出席,我先带他回去了。”

    姜韫宜恍然大悟,爽快道:“去吧。”

    贺旻章没听出一点挽留与道别的意思,于是折回来停在她面前,垂眼盯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跟着经纪人离开。

    富贵驮着发财晃悠出来,挨着她裤腿蹭了蹭。

    姜韫宜被迫闻了一鼻子白茶的淡香,愣了几秒,心想,他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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