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衷肠
“我们回去吧!”
兰若这时才心满意足地卷起他的袖子拽着走,像个小孩因为勾不到大叔叔的手而拉着袖口,渡槐衣的领子都被她扯歪了。
“若儿……”
他打住脚步,他实在无法接受“衣冠不整”的走在街上,大概是放不下偶像包袱吧!
“怎么了老爷?”
“放手……”
“拉着才安心嘛……”
兰若嘟着嘴,不情愿的放开手,抖了抖被自己捏到变咸菜干的袖子。
渡槐衣一步靠近她身旁,架着手臂在她背后,但又没触碰到她身体:“走吧。”
兰若心下暗喜,索性环抱住他的腰身像只无尾熊,赖着道:“夜凉风寒,抱着比较温暖……”
路过的行人十个有八个掩面嘀咕,还露出欣羡又嫉妒的目光。
“这不是一方先生?当街跟一个丫头卿卿我我……”
“一个女孩家也不害臊……”
渡槐衣脸色僵硬像个铁块,低声阻道:“白天是谁说男女授受不亲?”
“白天是白天,晚上是晚上,情况不一样!”她只是单纯觉得早上的情况有点尴尬,现在气氛正火没什么不妥,童言童语着,“有些事情晚上才能做!”
“妳说什么?”渡槐衣眉头一锁。
只见路人各个羞涩一笑,快步离去,渡槐衣的脸色越来越沉。
“我的意思是……”兰若仰起头看着那副绝美的下巴,痴痴道:“总要宣示主权一下……”
渡槐衣扳开她的手,顺势一挥,兰若身上多了件大棉袄,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像包肉粽。
“这是……”她连手都伸不出来,只有脚能走动。
“不是喊冷吗?”渡槐衣顺了顺衣服,自顾走了。
“我……”兰若瞬间变成八字苦瓜脸,“这冬天都还没到……想热死我啊……”
回到筑香水榭,渡槐衣带她来到露台。
“坐!”
他素手轻拂,桌上茶具已摆放齐全。
“哇……这么讲究……”兰若看着井然有序的各式器具都眼花撩乱了,“老爷……这么晚了要喝茶?”
渡槐衣取了些茶叶放在茶荷上,用竹镊挑出色泽偏异的老叶,“此茶名作芜梦,静心助眠。”
“咦?这不是做竹筒饭用的竹筒?”兰若好奇把玩着一片圆弧状的东西,“好香的木头味儿!”
“这是茶则,如同汤勺的作用。”他用蒲扇搧了搧刚斟好的热茶,放在托上,“请!”
他举手投足间尽是那么高雅清尚,生起兰若崇拜的目光,完美脱俗,如诗如画。
“这么正式……害我都紧张了……”兰若腼腆得搓着双手,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将自己融进这福诗画中,“平常都是看老爷泡茶给客人,第一次让老爷亲手招待,原来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就像裹着小脚走路,如履薄冰啊……
“没……没什么!”兰若圆起珍珠般的眸子,“那……我就不客气啰?”
“试试合不合适?”
老爷这样盯着……我怎么喝得下啊……
“我……真不客气了……?”
她伸出手挪动茶托,缓缓拖着正要拉到面前。
突然茶托被渡槐衣一手按住,像是移动的车子煞了车。
“茶托不可移。”
“啊?不就喝个茶,规矩这么多……”
她直接抓住杯口像五只章鱼爪,然后一大口灌进腮帮子。
随即噗了一声,在茶具上下了一场午后雷阵雨。
“好烫……”
渡槐衣扶着额头不忍直视,呼吸声格外用力。
“对…对不起啊……可这么烫怎么喝呀?你们喝茶都不怕烫口吗?”
兰若这次聪明了,她低下脖子吹着茶水,茶面刮起阵阵大浪。
渡槐衣看不下去,指尖一动,桌面出现一盆冰块水,他取出里面冰镇后的茶杯,将兰若那杯茶水倒进去,再次挪到她面前,“试试。”
她先是用嘴唇测试一下水温后,便一口干尽,“早就该这样!好喝!老爷再一杯!”
“妳是在喝茶还是在喝酒?”
兰若笑道:“我要冰镇后的!”
“真没规矩!”渡槐衣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不知道他带她认识玉种,教她茶道,剖析六界局势,无形中是在拉拔她更接近他的位置,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平坐,不再受人轻蔑,可她似乎没意识到他这层深意,只是痴痴地喜欢他,傻傻地享受他对自己的好。
这时天际传来一连串碰碰声响,荡着回音。
“是烟花!”
兰若兴奋跳起身,凑到栏杆上,“好漂亮啊……”
此刻的美,是炫彩夺目的壮丽,是震耳欲聋的怦动,是清风捎来的烟硝味,都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拥抱。
她想起庙公的话,当惜眼前福来世,菩提树下无逢时……
这签诗的意思是要我珍惜当下眼前的人,如果错过了,就不会再相逢了吗……
就如同这烟花,只会擦身而过吗?
她终于鼓起勇气。
“老爷……”
她背对着他不敢转过身,缓缓开口,语气既是怯生又诚恳坚毅,“你若是神,我愿作一片云,你若是佛,我愿作一朵莲,若是魔,我愿作一缕烟,若是天地间的山河草木,我愿作春风夏雨秋霜冬雪,不论老爷的愿望是什么,若儿都会在你身旁……”
她不知道一双沉默的眼神,一直在她身后纪录着每分每秒的画面。
“签诗的意思,是要我珍惜当下,莫到别离才知憾,所以……”她毅然转过身,微微一惊,才知道原来老爷正在自己身后。
他面若月色,孤寂而傲立,高不可攀,尊不可犯,远不可触,视不可亵。
即便如此,兰若脚尖一踮,捉住他的领子一拽,噘起桃唇双眼一闭,往他嘴巴印上去。
大予哥说老爷极富洁癖,这一吻要是没被嫌弃,那老爷就是喜欢我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老爷竟然没有抗拒……
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
正当兰若心花怒放……
“妳这是在做什么?”
兰若眉头一皱,奇怪?接吻怎还能说话?
她慢慢睁开眼,用力眨了眨,自己的嘴巴竟顶在渡槐衣的下巴上。
她双颊一羞,天哪!肯定是刚刚太紧张又闭上眼睛,没对到位置……
“我……我只是……”
兰若用自己袖子轻轻擦了擦渡槐衣的下巴,像在擦神尊一样战战兢兢,呵呵干笑着,“我就太开心了不是吗……”
渡槐衣忽然扣住她的手拽上前,另一手抵住她的后脑向前推。
老爷这次来真的了?
兰若仓皇地闭上眼,迎接突如其来的攻势。
就在上了膛的枪扣下板机时,枪口偏移了一寸,保全了一副完好的身躯。
她唇前的唇,只是一道流星划过她朱润的脸颊,落在耳边,一阵低沉的闷雷将她劈醒。
“没有下次。”
渡槐衣松开手,冷眼瞧着一脸尴尬的兰若。
“知道了……”兰若上下唇贴得很紧,一步一步向后退,僵硬的腮帮子像是打了好几针的肉毒杆菌,嘀咕着:“一脸厌恶……就知道会被嫌弃!这什么烂方法,回头再跟你算账!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离开后,渡槐衣饮下凉尽的半盏芜梦,一褪心中躁动感,他清楚自己绝对能避过她荒谬的动作,却为何没躲开,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却又克制着什么。
翌日一早,兰若慵懒地走到正厅,偷偷摸摸张望了下。
“老爷不在?今日放风吗?”
她控制不住一双腿想往门边移动的冲动。
“想去哪?”
女子的声音?
就在兰若纳闷中,横梁上翻下一个倩丽身影,从背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兰若抽了一口气,寒毛都准备竖起来了,“郡主?可吓死我了!妳怎么来了?”
李允娘神采的气场突然换成一张哭丧脸,竟抓起兰若的手袖抽咽起来:“兰姑娘啊……我的姑奶奶啊……只有妳能救救我了……妳一定要替我作主啊……”
“郡……郡主……妳别吓我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妳先别哭啊……”
“妳先答应我要帮帮我……呜呜……”
“我要怎么帮妳?”
“妳得先答应!拉勾……”
“好好!我们拉勾!”
“妳绝不能骗我啊……呜……”李允娘一边哭闹一边将印泥揉在兰若的拇指上,这一招叫做障眼法,懂不懂?
“妳放心!我要是能帮一定帮妳!”她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拇指已染得通红。
“那我们打勾勾喔……”
“好!一言为定!”
就在两人拇指相互画押的时候,兰若发现李允娘拇指上裹着一条白布,自己的拇指又什么时候被涂上红印了?
“现在我们已经拉勾了!这就是证据!”李允娘将白布上兰若的指纹印在一张契约上,“大功告成了!”
“妳……妳竟然出卖我……”
兰若伸手欲抢过那张契约,但李允娘稍有武功底子,她一角都碰不到。
“妳还是安分点吧!”李允娘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眼眶一点也没湿啊!
“纸张写得是什么?”兰若开始紧张。
“当然是……呜呜……”李允娘又开始哭嚎了。
“这又怎么了?”到底在演哪出戏?
“要不是妳家那位阎王苦苦相逼……本郡主何须使这下下之策……呜……”
“什么意思?”
“妳要是今天没学会弹琴,我的脑袋就不保了……所以我才写下这份契约,要是妳学不来,是妳的问题与本郡主无关!”
兰若噗嗤一声:“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老爷特地请妳来教我弹琴啊!”
“我的姑奶奶,现在我的人头可交到妳手上,妳绝对绝对绝对,务必务必务必,千万千万千万,要学会弹琴!”
“我只能尽力啰!妳放心!要是老爷怪罪下来,我一定帮妳求情!”兰若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