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我是有理有据的。”裴郁磊道，“按理来说，一见钟情很难超过三个月。原瓷，我们按一辈子来算，就是真爱没跑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原瓷开口，对方手机便响了起来。
裴郁磊看了一眼，指了指手机：“我妈。”说完，又指了阳台那边。
原瓷朝他点了下头，眼看他朝阳台走去。
裴郁磊走到阳台上，背靠着栏杆，面对着她。
她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对方微表情。
最开始，是没什么表情的；后来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和她对视的那一刻，那股笑意倒不像是因为电话那头的人了，而像是对着她的。
五分钟不到，那个电话很快就结束了。
裴郁磊进屋的时候，便向她解释：“我妈看见了。”
“什么？”原瓷摸不着头脑问。
“朋友圈。”他言简意赅，瞟了她一眼。
原瓷愣了愣：“你妈能看见你的朋友圈？”
裴郁磊理所当然点点头：“也不是全部都能看见。”
“什么意思？”
“有些还是会分组而论的。”说完，他将手机扔在沙发上，“你……”
原瓷知道他想问什么：“我朋友圈是设置了权限，没给我爸妈看。”
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点开发现，果然如裴郁磊所言，他之前的朋友圈的确有分组的，然而这次却没有。
这意味着，不管是他的亲戚家人，好友同事，工作伙伴，高中同学……都能看见。
她点进他朋友圈，发现这人还置顶了。
“抱歉。”裴郁磊摸了摸鼻子，“刚刚太开心了。”
“………”
裴郁磊发的朋友圈，下面第一条评论是杨毅的。
【杨毅：哥，终于有名分了。】
“………”
裴郁磊余光瞥见后，拿过她手里的手机：“他瞎说的。”
原瓷却意味深长：“嗯。”
“真的。”裴郁磊吐出这两个字，“不过，你不准收回。”
“收回什么？”原瓷觉得有些好笑。
“玩游戏要遵守规则。”
原瓷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自己想那么“浪漫”一次，被这人切切实实觉得在“玩游戏”。
“行行行。”原瓷附和他。
她点开自己的手机，刚刚发朋友圈的时候，她下意识点击了a分组。
那分组里面无一不都是亲戚长辈，倒不是原瓷有心隐瞒，只是这么多年她早已成习惯性了，刚刚的举动几乎是下意识的。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家庭，在里面成长的孩子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和父母交心，“不好意思”嘘寒问暖，“不好意思”说出哪怕简单的爸妈二字，“不好意思”在父母面前拍照，而“不好意思”开放朋友圈也是一样的。
原瓷之所以设置分组而不是直接选择屏蔽，是希望有一天能大大方方发朋友圈，在他们眼里展现自己的生活。
但实实在在有壁，她也不敢走出那一步。
反而的，她倒是有些羡慕裴郁磊。
可以大大咧咧地跟父母交谈。
这么多年，她也没做到。
和徐正坤的关系总算改善很多，但心里却始终别扭。
许英说过，她是一个很“记”的人。
记得小时候被罚的样子，记得和他们吵架甚至于冷战的样子，也记得儿时曾有过短暂的美好，记得他们一点一滴的好。
所以，年少时的她总是在这两者之间反复跳横。
裴郁磊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人那么呆坐着，手机轻放在腿上，却双目无神。
“电影什么时候开场？”裴郁磊问她。
原瓷回过神，“啊”了声，随后反应过来：“下午两点。”
最后，两人提前半小时开车去了电影院。
到达电影院的时候，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所以电影院里人并不多。但他们选的是热门电影，来的人几乎占全场了。
排队取票的时候，原瓷隐隐约约听见有两位高中生是“请假”来看电影的，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裴郁磊问她。
原瓷摇了摇头：“进场吧。”
他们提前五分钟进场。
电影开场前，大多数人都还在百般无聊地看着手机。随着时间的推移，放映时间到，灯光逐渐暗了下来，电影声音响起，周围的白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不愧是曾享誉全球的导演归来之作。
这个故事名字叫做《流浪布偶》。
故事讲述了一位年轻时著名的服装师，她曾为皇宫贵族做过服饰，名称曾一度享誉世界。不过年华易逝，待她年老后，更是人才辈出。
慢慢的，她退出这个行业，早已被人遗忘。
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她却仍然在织衣，明明可以使用先进工具，她却仍然坚持以手工制作。
后来，她用废弃布料制作了一个布偶。
——真正的故事因此开始。
老人总将布偶放在橱柜上，某天，布偶有了灵魂。老人虽惊讶，但年迈的她早已孤独已久，所以哪怕布偶会像人一样说话，她也不感到害怕。
起初，布偶和老人犹如亲人，后来，在夜里，布偶总会被“同行”嘲笑她是用废弃布料制作的。
布偶为此很难过，但却没有同嘲笑她的人开口。回到家后，她看着熟睡的老人很久。第二天清晨，老人起身寻找布偶却不见了。
老人焦急等待，那天她所以预设的事情都未完成。
等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布偶才回家。老人却收起了焦急的脸色，质问着布偶去哪儿。
布偶却怒气冲冲，和老人大吵一架。
至此，两人关系开始破裂。
直到有天，布偶依然很晚回家，却没有再见到老人，因为老人心脏病发而去世了。
布偶开始后悔，她再也没有走出那扇门了。先前总想逃离家的布偶，现在却只把自己困在橱柜里，心想明天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她见的第一人仍是老人。
但不会了，因为老人已经去世了。
而布偶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自己打开了橱柜。
接着，她看见老人惊讶的面孔，犹如第一次相见那般——
布偶回到过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因他人嘲笑而和老人发生冲突，也没有离家出走去流浪。
在老人心脏病发的前一晚，老人房门紧锁，布偶却跳到窗前，想看看老人究竟在做什么——
老人手里做着针线活，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小布偶，是因为我的粗心让你不漂亮，我给你重新做一件漂亮的衣裳。”
——在老人心中，先前引以为傲的技术早已被人遗忘，但她的骄傲不允许，所以哪怕没有人记得她，她也做着这份职业。
对她来说，是一次意外做出布偶，但日久见人心。老人将小小的“布偶”看作亲人了，重点于“亲”于“人”，所以才会为她制作外套。
等到反应过来时，布偶早已泪流满面。
最后的镜头，是黑暗的橱柜里，布偶流出一滴晶莹的眼泪。
结局显然易见，布偶没有能力回到过去，老人走了，她将自己锁在橱柜，自然而然也失去了灵魂。
布偶的灵魂，是始于想陪伴这位孤独的老人。
没记错的话，原瓷记得这部电影的定位是喜剧。在布偶和老人的日常相处，也的确有很多笑点引得在座的人大笑。
但悲伤也是悄无声息的。
看到最后，底下一片唏嘘。
有比较小的小孩，大脑还并不能消化这个“悲伤”，但早已在老人去世的片段，便对身旁的家长道：“太难过了，我不想看了。”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落入原瓷耳里。
太难过了。
——喜剧的核心却是悲剧。
看电影的时候，原瓷全程没有开口。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是个很悲伤的喜剧片啊。”先前遇见的两位高中生，竟坐在他们前面。
电影散场，高中生却始终没离开。
最后还有个小插曲，那时候全场已亮起灯，最后呈现在屏幕上一行小字：
——珍惜过去，把握当下。
不管苦与乐。
“我后悔了。”其中一位高中生道，“我要回去好好学习，再也不跟我妈吵架了。”
旁边那人“哈”了声：“今天也不算太亏，至少你明白了这个道理。”
“逃了一节体育课来看的电影，逃的是八百米测试不亏不亏。”另一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两人谈话落入原瓷耳里，不知为什么，她心情莫名好了点儿。
裴郁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原瓷将目光看向他。
“还没有反应过来？”裴郁磊笑笑。
这会儿，周围人都走完了，打扫卫生的阿姨也进来了，那两位高中生走后，就只剩下他们了，若非工作人员提醒下一场电影要开场了了，裴郁磊也还愿意就这么陪着她继续坐下去。
“电影是很好看。”原瓷说。
裴郁磊点头：“是个很悲伤的喜剧。”
“把握当下。”裴郁磊继续道，“珍惜过去，不管好的坏的，都是自己走来的是吗？”
这就是导演想要表达的——
也和导演的亲身经历有关。导演本人年少成名，曾享誉全球，拿到过最高级别的奖项。
后来，因出道即巅峰，再往后的作品也少不了被人点评。
入行八年后，导演宣布退圈。
天才导演退圈的消息曾一度震惊圈内。
不过现在，他执手新作归来，据说蕴含导演本人三年的心血。
他记得过去的巅峰和低谷，毅然决然选择当下，因为还怀有梦想，所以沉淀三年，终酿大作。
同时，在他深陷迷茫时，曾一度也用言语“伤害”过自己的亲人，所以，这也是导演的一个初衷。
珍惜眼前，和人。
走出电影院，离停车场有段距离。爆米花还没有吃完，原瓷却也没有心思了。
裴郁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还在想？”
原瓷摇头，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你说，我们会不会就是一场电影？”
对方没说话，原瓷以为他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他打断道，“人生是电影，那观众呢？”
“或许是别的星球上的人。”原瓷道，“也有可能，地球本就是编织的故事，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任务。”
“那要是这样，我就当哄你开心的npc。”裴郁磊顺其自然接道。
原瓷从他手里拿过一颗爆米花放进嘴里：“玛雅人曾预言，2012年是世界末日。”
“那现在呢？”
“说不定呢。”原瓷看他，“也许在梦里，我们已经被拯救一次了。”
我们已经被拯救一次了。
那就当做新生，过好每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