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路翻新人不复
“吱呀——”
于管家睡梦中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初春的阳光十分舒服，让他忍不住睡了过去。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下意识看向那扇门，顿时他瞪大眼睛，思绪一时凝固，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尘封许久的门被推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迎风而立，衣袂翩翩。他缓缓拾阶而下，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似乎镀上一层光辉，淡然温润的眼眸静静看着呆滞的老人，不过瞬息就来到他身前。
“于爷爷。”
李玄元喊道，目光扫过于管家全白的头发和混浊的眼睛，心下黯然。凡人终究会老去，寿终正寝然后投胎转世，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命运。
“少、少爷！”于管家失声喊道，人猛地站起抓住李玄元的手。
李玄元任激动的老人上下摸索自己的身躯，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是幻觉，于管家呼吸深重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只看着李玄元，然后狠狠擦去泪水。
“少爷长高了，长大了……今年该十九岁了吧。”于管家看着李玄元喃喃道，这话听着不对劲，似乎在对过世的人念叨。
李玄元不由失笑，指了指地面上清晰可见的影子，道：“于爷爷，人死后可是没有影子的。”
于管家看了看地面，愣了半晌，然后又狠狠擦了擦眼泪，嘴里念道：“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待到于管家冷静下来，两人对面而坐，于管家细细打量着李玄元的打扮。失踪两年回来怎么也不会是这副模样，他想过很多，最不愿相信的就是死亡，其次他想过电视剧里演的少爷被传送到别的地方过上其他生活，还想过可能少爷一直被关在里面，出来的时候肯定衣衫褴褛脏污不堪。
唯独没有这样——仙风道骨，长发飘飘。
于管家低声道：“这些时候柳爷也来了，我们想尽办法也破不开这扇门，本以为……”他叹一口气，“柳爷觉得这事蹊跷，派人去查，发现原来这是一座凶名在外的鬼宅，附近村民因为它搬的搬走，搬不走的也是噤口不言，续夫人把咱们骗来这里也是煞费苦心。”
这些李玄元自然心下有数，只是那续夫人不知他人眼中的凶宅却成了他的机缘，真是天道轮回终有数。
于管家口中的柳爷就是李玄元的舅舅柳意云，自柳老爷子仙逝柳家就传到了他手里。
李玄元问道：“劳烦舅舅担心了，不知柳家现在如何？”
说起这个于管家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道：“好着呢，柳爷是个有本事的，这两年兢兢业业，力挽狂澜，现在柳家虽比不上以前，也是小有起色，那些宵小之人暂时是没那个胆量来犯。”他口中的宵小不无没有指李嘉国等人的意思。
当初柳家自身难保，自然无力关注嫁到李家的小姐和外孙，柳意心被草草安葬，李玄元被害关入阁楼。如今柳家又站了起来，虽短时间依旧无法讨回公道，但现在维护住李玄元不成问题。
虽然现在的李玄元也不需要了。
他淡声道：“那就好。”顿了顿，又道：“玄生如何了？”李玄生是李玄元同父异母的弟弟，是李嘉国花边新闻爆发前唯一一个被领回家的私生子。
李玄生的生母严雪莉是个唯利是图的夜店舞女，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李嘉国的外室，但这女人颇有手段，不仅得李嘉国偏爱而且还生下一个男孩。在继母魏清铃没有出现之前，严雪莉不是没有做过取而代之的美梦。只是李嘉国又不是傻子，魏清铃和严雪莉虽然都是外室，但是前者是他费尽心机勾搭上的省长小女儿，后者不过就是随手玩玩的小点心，因此严雪莉不过稍微透露出一点不安分就立马被抛弃了。
虽然李嘉国给了严雪莉不少赡养费，但受过宠爱又习惯了富豪太太生活的严雪莉丝毫不满足。钱很快被挥霍干净，甚至连李玄生上学的钱也没留下，严雪莉在极度不平和愤怒之下，绑架了自己和李嘉国的亲生儿子，以此勒索钱财。
最后李玄生被救下时，才五岁的小孩被生生吓得呆傻，不敢说话也不吃饭。李嘉国丝毫没有慈父之心，对此不闻不问，任由他死活。
柳意心虽然痛心李嘉国出轨，但到底不忍心看着这样小一个孩子流落在外，最后干脆领回了家，但也只让仆人照看好，其他一律不管。
当时李玄元七岁，小小的一个人却冷淡着一张脸，颇有气势。李玄生看到他后就一直跟着，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李玄元只看他一眼，也就任他这样。
因此兄弟二人感情说来也深厚，李玄元被赶出家门后就没了李玄生消息，只是魏清铃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就算李玄生的存在不足威胁，想来也讨不得好。
说到这个，于管家笑了一下，道：“二少爷也好，他在咱们离开后直接也走了，听说是回了c省乡下，和他姥爷姥姥住一起，两个老人家很疼爱他，二少爷学习也好着，这不明年就要高考了嘛，前段时间一直要来这看看，我没让他来。”
李玄元点点头，神色微霁。
于管家看着他一身打扮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少爷，你这是……”
李玄元没有隐瞒，道：“如于爷爷所见，魏氏一场阴谋成全了我，如今我已为方外之人，修习仙道之术。”说着，他指尖一动，一柄飞剑横空如臂指使一般绕着四周飞行，倏忽又飞回他手中消失不见。
于管家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他人之劫难却是他机缘之所在，祸兮福所倚，天道无常天道有数。
良久，于管家难以抑制的激动道：“少爷，修仙耽误高考吗？！”
李玄元：“……”
……
一辆破旧的汽车行驶在弯曲的道路上，车上只有三个人。
司机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后视镜盯着后面一脸淡然的青年，他满眼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没有人能从阁楼活着出来，七十年了，那可是个无人禁区，要不是因为穷，没有人愿意呆在这附近。而且这人变化如此之大，穿着奇怪的衣服像演电视剧一样，头上还戴着假发，要不是还是那张脸，只是人长开长高了，他都联想不到一起去。
于管家道：“少爷，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顶好的复读学校，往年升学率在h省都数一数二，为了能进这学校柳爷也费了一番心思，但是只要少爷能考上好大学，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玄元看着窗外，淡淡道：“嗯。”
老一辈的思想都很奇特，对读书高考有莫名的追求，索性李玄元也不抗拒读书，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李玄元沉思了一会，缓缓道：“劳烦舅舅照看一下玄生，我出来的事暂时不要声张。”等来日他再次踏入d省，就是李家覆灭之时。
于管家应道：“好，我明白了。”
看他们不说话了，司机终于忍不住，问道：“小伙子，你是从山上那个道观回来的吗？”
李玄元一愣，问道：“山上可有道观？”
司机大声道：“当然是有的！叫灵云观，灵的很啊！要不是他们在，这鬼山里我们可都住不下去了，我还以为你是被救到观里去当了小道士。”
李玄元若有所思，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修行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但没想到离自己如此近，刚出来就听到消息。
只是阁楼在山下盘踞这么久，那道观却不来铲除，要么是不想多管闲事，要么就是实力不济，毕竟阁楼里虽只有几只练气期小鬼，但后面是元婴修士叶忘尘。
下了公交车，他们来到昔日来过的小县城。短短两年过去，却已今非昔比，街道翻新，楼屋重建，马路上车来车往，上班上学的人们陆续走在街头，人潮缓缓而动。
于管家道：“这些年国家重点开发了h省，鼓励外出人员返乡重建家园，我出来的也少，还是柳爷每过一段时间来时告诉我外面如今的变化。”
李玄元低声嗯了一声，对周围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他正是意气风发少年时，修炼之后周身气息飘渺，还不如收发自如，别人看来他就如夜里行进的明珠，耀耀生辉光彩夺目。
一辆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在路旁，车门打开走出一位黑色西装的高大保全，他退后些许让出道路，再下来一人。
这人一身复古长衫温文儒雅，梳着偏分头发微长，脸上架着一副金框链条眼镜，儒雅中带着一些商人的精明，眼里含着岁月的沉静，虽有些上了年纪却保养极好，仿佛三十岁出头，这人正是李玄元的大舅舅柳意云。
柳家大少本醉心华国古意山水，虽然有着极好的经商天赋但却致力于山水写墨，柳老爷子也不愿强人所难，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二儿子当继承人培养。只是李玄元这个二舅舅一生用情至深，年轻时痛失爱妻，自此后一蹶不振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柳家嫡系就两位少爷和一位外嫁的小姐，也因此柳老爷子一去整个柳家大乱，柳意云也不得不挑起重担，重振柳家。
李玄元走过去，如今的他比柳意云还高了半个头，他看着细细打量自己的舅舅，恭敬一行礼道：“玄元见过舅舅。”
柳意云丝毫没有因他行古礼而感觉唐突，他扶起李玄元，笑道：“一别也有三载，玄元长大了，少年凌云意气高，这风采就是舅舅看了也羡慕。”
李玄元笑着谦逊两声，大街上不是叙旧的地方，几人便上了车离去，留下不少猜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