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事久仇今犹在
地球灵气匮乏,叶忘尘曾在各处游历以求突破困境。
然而他发现此处虽也有几位元婴修士,却一个个苟延残喘,或天生异种被迫自我封印以求保存,或闭门不出得过且过。而他们的实力比之正常元婴修士,不足一二。
受困于灵气,修士手段威力大打折扣。而魔涨道消之下,以往只能在暗地里作祟的妖魔鬼怪逐渐猖獗。
只是这些暂且和李玄元没有关系,外间这座阁楼正是叶忘尘的手笔。阁楼原本是他昔日剿杀魔修所得,里面有七只练气五层和一只练气大圆满的恶鬼,立在这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保护叶忘尘的灵体顺便等待有缘人。
李玄元询问是否能放自己出去,于管家还在外面等自己,见不到他绝不会离去。
但叶忘尘只笑了笑,道:“外面的老人家为兄会替师弟照看,至于出去,击败这些恶鬼自然就有了出路。”
李玄元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于管家没事,那他安心修炼就是。
练气修士并不能做到辟谷,叶忘尘给了他一瓶辟谷丹,吃上一粒可管一个月。李玄元本就心无杂念,对修道也是极度渴求。他坐在叶忘尘特意准备的有聚灵之用的团蒲上一坐就是月余,最长的一次是三个月,这份平静赤城之心让叶忘尘甚是欣慰。
他自然能看出来李玄元天赋绝伦,但天赋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心态。所谓天赋带进门,心态决定道途,若是他玩物丧志,烂泥扶不上墙,叶忘尘宁愿再守三十年也不会把这份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一瓶丹药吃完时,李玄元曾经的短发已经长成满头青丝,他的面容长开了,是很传统的东方审美里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身姿修长快一米九的身高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此时他身穿叶忘尘相赠的日月星河玄色道袍,头戴玉冠一把青丝高高束起,手负一柄精光内蕴的长剑,他神色淡然,一双幽深眼眸情绪半点不染,端是玉树临风,飘渺洒脱。
一粒丹药一月,二十四粒两年,不知不觉他已在阁楼里潜修两载之久,从以前那个被狼狈赶出家门的李家少爷成了练气九层修士,而今日,便是他出去之时。
叶忘尘笑道:“阁楼毕竟是阴邪之地,不适合师弟修行之用,待师弟出去后为兄便会遁入玉佩中沉睡,若有何事烦忧,可用法诀唤为兄出来。”
叶忘尘虽如此说,李玄元却不想过多打扰他,这两年为了教导他修行,叶忘尘很是费了一番心力,魂体较之前又淡了一分。
但他只微微颔首,道:“多谢师兄两年来悉心教导,师弟定不负师兄所托,当会早日攀登上境,助师兄完成心愿。”
叶忘尘欣慰点头,一晃身化作一点星光遁入玉佩中,李玄元接住玉佩心念一动收入玉扳指里。
等到一切收拾好,他走到那扇门前,神色淡然,眼眸里一缕暗光一闪而过。
这座阁楼想收起来不过叶忘尘一念之间的事情,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留了下来给李玄元修炼后的练手之用。
如今他空有实力和理论知识,实战几近于无。要知道同等修为之间战斗的胜负往往取决于修士往日斗战经历的积累,光有境界却不知运用,就如小儿耍大刀,不过空有把式,动起手来还会伤了自己。
不过李玄元只淡然一笑,当初他身为一介普通人尚且敢和这些恶鬼交手,现在有了绝对的实力也只是方便他一雪前耻。
不过完成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罢了。
他推开了门,一步踏入黑暗之中,瞬间暗潮汹涌,一双双血色眼睛睁开,飘忽虚幻身影浮现,扑向此间唯一的活人——
年轻道人身上玄色道袍一震,一道微光闪过亮起一层浅薄灵光护盾,恶鬼尖锐的爪子刚一触碰就感觉到痛彻心扉的灼烧之感,惨叫着被无情荡开。
同级修士天生就碾压同级恶鬼,就如同等量的灵气和魔气相容,灵气会压过一头一样。
恶鬼食过生人后,地府不收人间不容,为了继续生存下去,它们必须不停从活人的血肉魂魄里吸取生气,不然会一步步被世界消融。
不过这只是最低等的食人恶鬼,叶忘尘曾和李玄元道过一则特殊例子,在大世界里有一处鬼修势力,号称灵宫,他们的宫主就是被人虐杀而死怨恨滔天化为厉鬼,死时也只是个普通人。
而她死的地方很巧妙,恰在一处小魔穴穴眼中间。人死后的魂魄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介于灵魔之间,是以吸纳不了灵气也接触不了魔气,只能靠吞噬同类增强自己。
但天机变化总有一线无常,灵宫宫主意外得魔穴认主,历时千载化炼化魔穴,出世之时天地色变,万鬼夜行,整整三个月方圆万里看不到日夜更替,只有鬼哭狼嚎生人寂静的无边黑夜。
灵宫宫主虽然另外,但是恶鬼都有一个共同点,或者说是它们的天性——憎恶生人。从此看来,人鬼永不能共存。
两年前李玄元还是一介凡人,只能依靠自己的鲜血连通阴阳伤到这些恶鬼。如今银白如月色的灵力凝聚在他指尖,那些追杀过他的恶鬼节节后退,练气大圆满的无面女鬼止不住的颤抖,它们退无可退,跪在地上祈求饶一命。
可怜么,它们也是惨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终日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阁楼里,一步步磨灭当初生为人的一点点理性和怜悯。
但是那些死在它们嘴下的人,谁又不可怜呢。
终归是弱肉强食,强者活,若他日他实力不济有如此下场,也怨不得谁。
李玄元手起剑落,不过几息,灵光杳杳,满室阴邪荡然无存。
……
两年前,一对可怜的爷孙误入鬼山,当晚年轻的孙子就不见踪影,留下了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家。
没人觉得那个孙儿会幸免于难,只有爷爷不愿相信,甚至在阁楼前面扎了个小帐篷固执的守在这里,谁来劝说也不愿离去,但也别说,自那以后鬼山便再没闹过鬼了。
短短两年时间,于管家却像老了十岁,他的头发和眉毛已经全白了,走路几步就咳嗽,眼睛也大不如前。山间寒露重,正常身体健壮的青年都不敢多待,更遑论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家。
叶忘尘早就留下字迹道明李玄元平安,劝于管家去别处等候。但是于管家死心眼,不亲眼见到人不走,生死有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叶忘尘也就放之任之。
叶忘尘此人莫说看着温文尔雅,然而骨子里有着修仙之人视苍生为刍狗的清冷漠视。他将恶鬼摆在深山阁楼里,这七十年来恶鬼食人他也坐视不理,恶鬼食人,人屠恶鬼,在他眼里不过是自然之举,若村民和那些慕名而来寻求刺激的人远离阁楼,那自然不会有杀身之祸,反之,不过咎由自取。
前两天一直下雨,今天好不容易放晴,于管家搬出一个椅子想晒晒太阳。他的眼睛已经固执又习惯的盯着那扇仿佛万年也不会打开的大门,心中止不住的一阵悲切。
老奴失职啊!
于管家是随着李玄元的母亲柳意心嫁进李家的,柳家是个书香世家,曾经也是个地主人家。于家人自古就在柳家做管事,不知传了多少代,两家人关系极为忠厚,甚至多次互为连理。后来哪怕世道变了,地主被推倒,两家人感情依旧没变,至于管家这辈还是坚定的把自己当做柳家管事,但是他儿子不同,十分想摆脱这层身份。为此父子二人多次争吵,险些反目成仇。
柳老爷子开明,体谅于管家儿子心里的想法,他和于管家一起长大,从未把对方当成过下人,只当是异姓兄弟。
只是于管家思想已经顽固,劝说不得,干脆就让他跟着柳意心到李家去生活,而于管家儿子则给了一笔丰厚钱财脱离柳家自立门户。
李玄元在于管家心里不仅是主人家,更像是他亲生的孙儿。他是他一点点带着长大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他抱李玄元的次数远远大过自己的亲孙子。
曾经李玄元多次带于管家回去看望家人,却一次次被拒之门外,于家人厌恶李玄元,把他当做抢走了他们的父亲和爷爷的仇人。
后来李玄元长大了,劝着于管家回家和儿子一家人和缓了关系,本来让他在家颐养天年,没成想柳老爷子突然离世柳家一片大乱。不少人趁火打劫,往日如日中天的柳家山河日下,大宇中倾。
没多久,柳家小姐柳意心丈夫李嘉国包养外室的花边新闻满天飞,有人拍到柳意心神色憔悴精神恍惚的照片,仿佛一夜之间娇贵的温室花朵被父亲的死亡与丈夫出轨两件消息摧毁了。
之后不过三天,柳意心坠楼而亡,定义自杀。
于管家听闻消息后大惊失色,忙不停蹄回了李家接回了还在学校住宿读高三的李玄元。自始至终柳意心的死都透着不正常,然而柳家此时自身难保,李玄元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少爷,根本无力追查实情,只能看着他们甚至有几分敷衍的搭建起灵堂,宴请那些瓜分着柳家势力的各方人马。
李玄元曾经的梦想很简单,读完书做份喜欢的工作,离开冷漠的父亲和痴情的母亲独自生活,然而这些一夜之间全没了。
柳意心头七未过,继母已经迫不及待登堂入室,在他母亲的灵柩前耀武扬威,他们肆无忌惮开怀畅饮,庆祝这场历时许久的胜利。
只有灵前披麻戴孝神色冷然的少年,伴随着彻骨的痛与恨,缓缓褪去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