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本是完美，何要外求？
“快书语”见众人一边倒向三姑，不甘道：“所以你拿那魔头没法，便来欺负他的家人？这么做还有什么英雄气派？”
“我和这贱人之间，也不全是因为那魔头的关系，恩师清鸿子在世之时，常以仁爱宽厚教导于我，盼我能化去心中仇恨……”
“快书语”打断讥讽道：“是呀，你恩师才有一颗济世为怀的菩萨心肠，怎好好的普陀山传到了你手里却变得这样，偏离正道，放不下，看不开。”
三姑抬头向上，陷入沉思，面色稍转柔和，叹了一口气说：“放下，看开，这种感觉确实很美，也正是恩师才让我体会到了人间的温暖，帮助我从仇恨中解脱出来。
那时我也是一位阳光明媚的姑娘，有着不少男子追求，可偏偏命运让我遇上了他，将整颗热忱的心，和对于爱情美好的向往错付在了这无情无义的疯子身上。”
云游听三姑回忆自己的青春岁月，想来她年少时也是位美貌少女，如今年老色衰，不甚唏嘘，这莫疯子确实害人不浅。
然听“快书语”愤然道：“你胡说，他明明最爱的是……是那叫小白的女子，是你自己纠缠不清，将他们给拆散了，却怨得了谁？”
“小姑娘，你懂得什么？要不是这妖女以《太阴虚水经》中的常保年轻之术相诱的话，疯子他又怎会变心，教我在大婚之日当众出丑。”
云游一凛，想原来这疯子却是贪图了魔教武学才和风小白到一起的。
是了，他生平最引以为傲的除了功夫便是这张皮相，若然听闻那《太阴虚水经》确有此效，定会动心，那他和风小白之间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
只听“快书语”急道：“你骗人，疯子说过他一生只爱小白一人，你只不过早些相识而已，倘若同时出现，疯子绝不会睬你一眼。”
说着她又急摇莫子枫的手臂，大叫道：“你快看看，眼前的可是……可是小白，你快告诉她你最爱的是风小白，并不是这恶尼。”
莫子枫呆望着前方，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那坐在木箱中的女子则瞧着莫子枫不住摇头，显是旧情难抑。
在场群豪越听越奇，均知魔教有一门神功专修阴寒内力，却不想还有永保年轻之效，不禁愈发对那水星城心驰神往。
大小左和清羽灵大出意外，想这莫疯子负了如此多的女子，到最后连对风小白的情义也全是装出来的，心中暗骂他是大烂人，该有此报，只可惜了溪辞师姐没能看清他的真正面目。
三姑朗声笑道：“现下我二人俱已在此，你便让那负心汉再选一次试试。他爱的从来就只是他自己，心中只想天下第一，一统武林，为帝为王，称霸一方。
我们这些女子都不过是他迈向成功的工具和手中的玩物罢了，什么情义？哼……”
莫子枫忽地开口大叫道：“不……不……那不是我……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权利，武功，女人，所有的一切我都是真心想要的。
小白，清三姐姐，溪辞姑娘……”
他自顾念了一大串女人的名字，云游想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又怎能装下这许多？
装的太多太满，便总有顾不所及，更何来真心？
想要的太多，欲望便是无底之壑，不足常辱，知足乃乐。
那女子听后将头悠悠转向三姑，忽地发声说：“那你以为疯子没有我，便真的会爱你么？不以死相逼，不将那《两仪剑术》相授，他会甘心和你日夜厮守在一起，还私下产子，天真的以为他会回心转意与你修好？”
这女子虽是容貌已毁，然声音清脆，娇嫩爽朗，让人听来不由得心旷神怡，如沐春风一般。
就连私下产子这等惊世骇俗之言自她口中说出，亦是婉转动听，变得理所应当，教人忘乎所以。
难怪这疯子会说小白才是她最爱的女子。
清羽灵和大小左亦想，她声音这么好听，可想知道她从前得有多美才配得上这样飞珠溅玉般的声音。
三姑一愕，森然道：“早知你在装疯卖傻，便应该连你舌头也割去，省的你在此魅惑这些臭男人。”
那女子盈盈笑道：“这些年来，你费尽心机的想从我口中逼问出那《太阴虚水经》的修炼之法，你舍得割去我舌头么？
我自被你囚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你可是经常来探望我的，但有很长一段日子忽然不见，这段日子想必便是躲起来生孩子去了吧？”
清羽灵和大小左等在场众人听了都是茫然相顾。
三姑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可当自己是谁，仅是猜测便可妄下定论？”
“咱们都是女人，你最后见我那日便已有身孕，若是没料错的话，定然是你和疯子纠缠不休，以你们普陀山的《两仪剑术》才换得疯子与你修好。
等到剑术一成便将你给抛弃，因为他心中始终有我，但又忌惮魔教找他麻烦，疯子自知不敌，便索性躲起来，待得功成而出。
那里有一个秘道可是我们两个的爱巢，无人知晓，不知我所说的相差几何？”
云游一怔，想这风小白果然邪门，足不出户，却已猜想到了大半。
原来三姑在恩师清鸿子的感化下本已放下了灭门之仇。
但因风小白的介入夺爱，让她彻底失狂，对于魔教以往的血海深仇又被重新唤起。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趁风小白临盆之际，找得时机，将她掳至地牢。
其后大肆折磨，发泄怨恨，她想就这样杀了这贱人未免太便宜了她。
自己一家惨死，又为这魔教妖女横刀夺爱，仇恨的种子越发壮大。
可三姑对于莫疯子的爱恋实不下于任何女子，哪怕明知他的为人，亦存有幻想，试图让他回转心意，并以普陀山的不传之秘《两仪剑术》拿了出来。
那段日子他们恩爱非常，时时相互切磋，探讨剑术中的奥义。
可练了一阵，莫子枫发现这《两仪剑术》剑法平平，毫无进展，怎在剑术排行高居第三的位置，只觉徒有虚名，心下越来越是烦恶。
他哪里知道《两仪剑术》的精奥所在乃是男女双方彼此互是唯一，情比金坚方能发挥出剑术中的真正威力。
莫子枫用情不一，自然无法体会其中的剑意，使将出来也远远不及剑术榜上的其它剑法。
当世在剑术上排在第一的乃是《六合气诀》，第二的是《五行剑法》，莫子枫求得风小白将那《六合气诀》的译本刻在密室的壁面上苦加参研，依是无法破解玄机。
只道天下剑术大都华而不实，即是剑术又怎会将一本练气的功夫排在所有剑术之上？
他慢慢便放弃了剑法，转而在室内专研《太阴虚水经》并在《两仪剑术》的推演下化出了《四象寒毒掌》，功夫也越练越向阴毒的路数上走。
而莫疯子痴迷武学，追求极致，欲使掌中的寒毒更甚，竟将见手青放在酒缸里泡饮，越练越疯，还美其名曰《八象寒毒掌》。
可自来只有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理，八卦阴阳生六十四卦，六十四卦之中各有阴阳。
男阳两仪相互为用，可化生出四千零九十六种剑招，如此繁杂的剑术，当世无出其右。
只可惜世间难有这样一对全心全意的璧人，自然无法将这《两仪剑术》的威力完全施展出来。
莫子枫对这剑术信心一失，对三姑便也冷落起来。
三姑觉得疯子心里只有那贱人和功夫，全没将自己的一番真情放在心上。
相处日久还是徒劳无用，一气之下便说风小白已死，早为魔教给害死。
莫子枫伤心之余竟挥剑自刎，其中多有气馁功夫不精和惧怕那魔头之故。
与其让他们找上门来，倒不如殉情，还全了一个痴情之名。
后得相救，便索性弄假成真，躲了起来，在密室内大量饮食毒物，一练入迷。
若非机缘巧合碰到了逍遥三君子，兴许他这一辈子就在这密室里过了。
莫子枫这一生追名逐利，将金兰帮打造成了武林中最富有的帮派，风光无限，受尽女子爱慕，可说是天下所有男人艳羡的对象。
如今落此疯癫下场，群雄尽皆唏嘘不已。
三姑听她有如亲见一般，料事如神，冷冷笑道：“妖女果是妖女，那你可猜想到我此来为何？”
风小白望着她下颚承浆穴，略有暗黑斑点，微微含笑道：“你一直告知我那孩子近况，为的便是怕我耐不住折磨而寻死。
如今我也该功成身退，咱们斗了大半辈子，谁才是赢家还言之尚早。”
三姑不服笑道：“是么？那我便让你知道，谁才是赢家。当年你的孩儿可生的真是美，如不是有此更解恨的玩法，真想在她脸上也划上那么几刀。
这么一赌，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哈哈哈……”
说罢，风小白一怔，身子一挺，欲要挣扎而起，但手脚经脉已断，又委顿下来，饶是如此，她亦怒不可遏的骂道：“老贼尼，你好卑鄙，咱们大人之间的恩怨，你施于小孩身上可不怕遭天谴么，这种缺德之行，你也做得出来？
一报还一报，你不让我孩儿好过，你的孩儿也不得善报。”
三姑兀自哈哈笑道：“我的孩儿好的很，自不必你来操心，他们自己做得出，我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风小白扫了南山一眼，又看了看清羽灵，冷笑道：“好，果然都很好，你的孩儿也好事将成了吧？”
南山横了她一眼，清羽灵手足无措，似懂非懂的看了看师父三姑。
风小白转而向莫少言叫道：“孩儿，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听我一言，今日这婚可万万不成。”
说罢，群雄恍然，云游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听她们二人对话，那三姑和莫子枫私下所生的便是小仙女清羽灵，与之当下年纪也相符，无怪三姑总是对她加倍疼爱。
而那风小白临盆时为三姑所收养之女，莫非便是……便是如影姑娘？
云游想到此节，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想起花如影曾和自己提起过她的身世。
她说她自小无父无母，由一对农家夫妇收养长大。
后来在五岁那年家人被一群蒙面匪徒所杀，幸得碰上了管家王君之将自己带入了金兰府中，自此便成了少城主莫少言身边的侍女。
现在想来，这一切原来都是三姑一手所策划安排的一场阴谋。
三姑见花如影生得貌美，小小年纪已是美人胚子，天下男子哪个不爱美人，是以便将她弄成一个可怜的女娃，打探好了路径，顺利将她送到了金兰府中。
料来疯子喜好美色，子必如父，这种兄妹成婚的复仇快感，是任何方式都无法比拟的。
其实莫少言虽对花如影有些许好感，然是兄妹之情多于男女之爱，如不是迫于父亲莫子枫的压力，绝是不从的。
而莫子枫乃是听了溪辞之言。溪辞又是受了花如影之托，否则便将一切合盘托出，谁也别想如愿。
这么一来，冥冥中还是脱离不了因果报应，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又回到了起点。
云游想三姑如此工于心计，也不是先天而成，万事自有因果。
若然不是她父亲起了贪念，便不致遭此灭门之祸，三姑就此听了恩师之言放下仇恨，自得善果。
可又为疯子情伤，使得她再次深陷仇恨泥潭，重燃了复仇的种子，而使风小白有此恶果。
然这恶果于三姑来说，又何尝不是恶因呢？
那这恶因加之于三姑身上的恶果又是什么呢？
云游思念电转，想人们传递的是恨，那恨的种子便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所结之果，必然是带着毒性的恶果。
人们传递的是爱，那爱的种子亦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果必然是甘甜味美，满怀着对世人无限怜爱慈悲的善果。
但愿人人得尝善果，得有善因，继续将爱的种子传递下去，而不是恨，因为无人喜欢恨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想到三姑年少时也如小仙女清羽灵一般，是个爽朗豁达的少女。
只因疯子多情，才致她变得今天这般愤世嫉俗，也难怪三姑总是这么痛恨此前油滑轻浮的自己。
想三姑此刻复仇有多么痛快，内心中便存了多少痛苦，不禁对她也大起怜惜之意。
又想自己若是疯子的话，哪怕再后来遇上了风小白，也决计不会有违良知。
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当你登顶一山，眼望着另一山，总会觉得那山更美。
然到达那山之后，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的山头也有其独到之美，只是我们身在其中，还没来得及发现而已。
生命中许多人和事，本就是留有遗憾才会显得美好，太过追求于完美，反生丑恶，所有遇到的一切本就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