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斗剑!
那时候莫子枫年轻气盛,加之对武学痴迷,又要履行风小白的遗命,对于大漠剑仙这样的人物,自是要去拜会的。
结果那日风沙茫茫,二人直打了一天一夜也未见高下,最后他们却都输给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
可见任你是什么美男剑仙,在大自然的面前,皆如草芥,不值一文。
灾难来临之时,二人不再相斗,携手躲避,反成了莫逆之交。
再后来楚江和他结为兄弟,他妹妹楚红鸟未经世事,陡然见到这样一位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如何能不动心。
她不敢当面表露心迹,便偷偷向哥哥楚江诉说。
楚江只道他是一位坦荡君子,也放心将妹妹托付于她。
莫子枫得知后,哈哈一笑,说他只把楚红鸟当作妹妹看待,托付终身是不靠谱的,做她哥哥倒还勉强。
他自知自己浪子本性难收,加之那会风小白生死未卜,哪还会去祸害这样的小姑娘。
然楚红鸟却是不依不饶,无可奈何之下,莫子枫便敷衍说:“我至少在二十年内不会再有成家的想法。小妹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来找我吧。”
他这随口一句搪塞,欲让楚红鸟知难而退,心想她现在人小不懂事,等长大了自然会改变这种想法。
并将随身所带的香囊送了给她,只当是哄小孩的玩具,不想伤她自尊心。
岂知楚红鸟颇为倔强道:“那疯子哥哥便等我长大,二十年后我再来找你。”
莫子枫一愣,为了以防万一,是以又将这套《碧落黄泉剑法》传授于她,有意刁难说:“红鸟妹妹,你倘若能把这套剑法学会,再来找我吧,前提是不许叫你哥哥教哦。”
楚红鸟不知这套剑法有多难,便欢喜的爽口应了下来。
要知这剑法便是叫武学根基在二十年以上之人学来都未必能成,像她这样一位毫无功夫的小姑娘又怎学得会?
指不定一吃苦头,觉得太难便会放弃了,这样也就打消了她的幼稚念头。
可如今她却实实在在的将这套繁杂的剑法演练了出来,这份决心与毅力委实让人动容。
也不知她吃了多少苦,方能有此成就。
楚江望着莫子枫,冷哼一声,忿忿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却未老半分,反倒越来越年轻,日子过得挺快活。”
莫子枫笑道:“昔年一别,不意你们兄妹竟会寻到了此处,红鸟妹妹也长成大姑娘了,想必楚兄在剑术上的造诣也更胜在下一筹了。”
楚江冷眼笑道:“疯子兄弟原是金兰城的城主,这可是我未料到的。更没料到的是你原是位放浪无行的纨绔子弟。
剑术上不分高下,在心机上却输给了你,是我太轻信于人,看走了眼,竟会将妹妹托付于你这样的小人身上。”
他深为懊悔,如是只凭红鸟自己的悟性,决计是学不成此套剑法的,便也死了这条嫁给莫子枫的心。
可他心疼妹妹,又觉得此人不错,每每都有意无意的在楚红鸟面前使出那套剑法,暗中相助。
后来在中原打听莫子枫的为人才知道他是什么金兰城的城主,且风流成性,不觉大为后悔。
又听闻了莫子枫的死讯,本以为楚红鸟会就此作罢,不意她悲痛之余,反而练剑练得更加勤了。
说是疯子哥哥没留下什么给她,只此一套剑法,每当在练这剑法时便觉得离他近了一步。
楚红鸟决心要将这剑法练好后,亲自到疯子哥哥的坟前演练一遍给他看。
楚江一生气也不再管她,而她在痛苦之下剑术大进,真正领悟到了《碧落黄泉剑法》的奥义。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是有多么痛的领悟和绝望才能创造出如此情深的剑法来。
其实这套剑法正是莫子枫自白居易的长恨歌有感而创的。
他精研各家武学,善于思考创新,先破而后立,每每想到一招绝妙的招式,往往半夜也要爬起,独在院中参透方始痛快。
是故江湖中人送了他一个武疯子的外号,兼之本名莫子枫,于是便也有了莫疯子一说。
楚红鸟新近学成这套剑法,不想时机也是巧,居然得知他死而复活的消息,自是满心欢喜的前来。
楚江虽知了他的为人,但终是拗不过妹妹的一往情深,只盼这浪子能够回头,履行旧约,让她过得开心。
若然还是朝三暮四的性子,绝不会轻饶了他,是以带有威胁的口吻说道:“事已至此,我妹妹一心要嫁你,那你便老老实实的娶了她。日后若是有负,我楚江亦可教你这城主再闭关二十年。”
他这话说的不急不徐,然意思却是嚣张已极,金兰帮和丐帮的弟子无不恚怒。
想这楚江大漠剑仙的名号虽大,可在中原地界还这么猖狂,可太瞧不起人了。
其后那桌妇人,起身齐叫道:“还有我们,疯子你可还记得?”
楚江瞥了她们一眼,哈哈笑道:“今日可热闹的很啊,莫城主,你的风流情债该当如何偿还呢?”
溪辞低着头,摆弄着衣角,立在一边一言不发,虽是知道这莫疯子年少时风流倜傥,然听了心中依是五味杂陈。
齐长老见这些人咄咄逼人的态势,打趣笑道:“那能如何,大不了叫我们城主一块娶了便是。谁年轻时没有点风流韵事,难不成个个都得有结果么?”
众人听完,一起哄笑起来。
莫子枫蓦地长叹一声道:“在下年少时确实做了不少错事,有负于人,深以为愧。
我就是个不祥之人,凡是和我有关的女子都没能有好下场,从来也不知情为何物,只想真心对每位女子好便是。
后来才知道花有凋谢时,人无永少年,是人终有老去死去的一天。
我并不能做到长伴她们身边,终要离开,离开便会有痛苦,我所结识的女子越多,痛苦越多,罪孽也越发深重。
是以业缘所致,好好珍惜当下所有,未拥有的永远都是拥有不尽的,但愿此后永不负人。”
他说完意味深长的向身边的溪辞看了看。
溪辞与他目光一触,双颊晕红,忙又低下头来。
楚江脸有愠色,瞪视了溪辞一眼,怒道:“如此说来,你是要浪子回头,一生只择一人终老,但决计不会是我妹妹了?”
莫子枫双手一摆,仰头闭目道:“在下罪孽深重,百死莫赎,倘若以我一人之躯能换得诸位放下怨恨,感激不尽。”
楚红鸟一呆,自然明白意思,忙拉着楚江的手,急道:“哥哥,咱们回去吧,我的心愿便是在疯子哥哥面前使完那套《碧落黄泉剑法》。
现下我的心愿已了,不要再为难他了。”
楚江知道她这是托辞,想自己妹妹被当众拒绝,心里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扫了溪辞一眼,向莫子枫大怒道:“姓莫的,你这么做可对得起那死去的魔教妖女?”
莫子枫一怔,奇道:“什么魔教妖女?”
溪辞大吃一惊,脸色惨白,再也无法镇定,拉着莫子枫的手,慌乱道:“疯……疯子别听他胡说。”
楚江一声冷笑,已料事之七八,向溪辞喝道:“原来都是你在捣鬼。”
说罢身子微动,但听“唰”的一声,剑已逼近溪辞咽喉。
这一下兔起鹘落,突兀至极,却见莫子枫扬手一拨,便将来剑给荡了开来。
围观众人同时后退,楚江眉头一皱,寻思这莫疯子多年不见,功力又长了不少。
今日恐不能善罢,饶是如此,妹妹今番羞辱便作罢了不成?
他本是带着替妹妹出头的目的而来,即便是折了大漠剑仙之名亦要促成此事,就算不成,也要将这背后的女子给挑出来出口恶气。
殊不料莫子枫竟这般护着她,挺身挡在溪辞身前,拱手道:“楚兄有何怨恨但可向在下使来,出手对付一个弱质女流,可有失身份。”
楚江还剑入鞘,回身冷道:“这位姑娘也叫弱质女流?我看她城府可深得很,莫城主莫要被她外表给骗了。”
溪辞本已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剑吓得花容失色,又给他这样一说更是无地自容,只怯生生的躲在莫子枫身后。
莫子枫见她受惊的模样怜意大起,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溪辞姑娘请放心,疯子此生绝不相负,更决不会让任何人来欺负你,陪你走完最后时日。”
溪辞微微一笑,侧过头去,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云游甚是好奇,想这莫疯子怎么全副心意都用在了溪辞妹妹身上?他不记得风小白了么?又怎说什么走完最后一程?
溪辞妹妹不是和我说过她不会有生命之危么?
这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楚红鸟见疯子哥哥对这位溪辞姑娘这般爱重,心中失落,竟尔哭了出来。
楚江哪里容得自己妹妹受此委屈,恼怒喝道:“好,咱们便以男人间的方式再斗一场,看看究竟谁的剑法更为高明?”
他明知莫疯子是绝不会再娶自己妹妹,可就这样离开未免大失颜面,是以要重现当年比剑的情景,从他身上找回场子,再决高下。
莫子枫哈哈一笑,爽快应道:“金兰城莫疯子,多承指教……”
右手上摆,一柄长剑倏地握入手中。
楚江朗声笑道:“内功不减当年……”
左手捏个剑诀,右手一剑指天,摆开阵式。
二人四目相接,凝立不动,霎时间仿佛更无外人,只他们两个,又重回到了那个漫天黄沙飞舞的苍茫大漠。
一位是大漠无敌的剑仙,一位是金兰城的武痴西疯子。
便如当年一样,两位都是高傲自负的天纵奇才,热血少年,谁也不服谁。
二人对视良久,微风拂动额前长发,蓦地楚江一声大喝,平地惊雷,四下炸开。
拖着长剑在沙漠中向莫子枫直奔过来,沿途不住卷起狂沙,如是一堵沙墙,遮天蔽日,气势汹涌。
挑剑一划,一招“仙人指路”,上扬出三道光圈,莫子枫腾起身子,凌空旋转,回以一招“何以为仙”,“叮叮”两声,溅射出剑光。
顺着他的剑势向后一带,“嗤”的一响,楚江剑尖所发的剑气,直点进厚厚的黄沙中,弹射出一个小孔。
楚江剑锋回转,轻轻一抖,长剑“嗡嗡嗡”的颤动,左弯右曲,变作长蛇,划出数个剑花,分向莫子枫颈部风池风府穴突到。
莫子枫足尖向后一点,二人在黄沙中滑行,犹如踏在冰面上。
脚下滑动,手上挡剑圈转,一招“莫如不识”,“锵锵锵”的连摆回击。
楚江纵声一笑,回了一招“回头是岸”,挑剑后扬。
二人一问一答,以剑为声,旁人只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云游则笑了笑,看他们剑招来去,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不料楚江忽地加快步调,一招“快刀斩乱麻”剑光分错,直罩住莫子枫上身七处大穴。
莫子枫飘游在光影中,还了一招“放下屠刀”,只听“叮叮叮”的双剑相交声响,二人在半空中火花四射,两口长剑脱手,直绕着他们腰身在空中打转。
楚江大喝一声:“拿出你全部实力,痛痛快快的斗一场,亦不枉我来中原走一遭。”
一言甫毕,楚江运剑如风,势若奔雷,脚踏幻影沙石腾飞。
将围观众人吹得掩面相挡,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