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大道至简,不杂人心。
黄衣人奇道:“为我?”
“当然了,连这天下第一教的教主都被你给制服了,那前辈不就是当世无敌了么?”
“当世无敌,那也未必,只怕还有一人,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是谁?”
“自然是那魔教魔头。”
清羽灵笑道:“那是他命好,没能和平原教主交上手。”
黄衣人想这丫头信口开河,空说大话,然这小子也确实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称的内功。
便道:“不知为何他只修内功,却不习外家招式?”
清羽灵一怔,犯了难,想了一会,摇头念道:“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云游想这丫头记性也真好,自己和她只讲解过一遍《逍遥游》,她竟记得这般熟,还活用在了这里,委实不易。
黄衣人点了点头道:“根深则叶茂,根基有了,可他的叶却不敢苟同。想来是有什么神功秘籍,他才会这般如鱼得水,远超常人。”
说着右手搭在云游肩上,大有逼供的意思。
清羽灵听了大觉掉入了自己挖的坑中,又向云游瞥了两眼,心道怎么办?我编不下去了。
云游心道:谁叫你把我拔到这个高度的,高处不胜寒,摔下去的滋味定不好受。
清羽灵一顿足,白了他一眼心道:臭猴子,叫你想法子,也是为了你好,还来怪我,你要死啊?
云游嘴一努,使了个眼色向壁面瞧去,心道:那是我画的图谱,他定没看过,看你发挥了。
黄衣人见他们二人古里古怪的也不知在干嘛。
只见清羽灵向壁面跑去,指着一副图谱叫道:“对,就是这个,他就是靠着这个修炼的功夫。”
黄衣人扫了一眼,正是云游胡乱刻画的图形,不禁又惊又喜道:“这……这是什么?为何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东西?何时冒出来的?”
清羽灵笑道:“那是因为平原教主随时随地都在练功,走到哪练到哪,今日你是有缘,竟给你遇上了。”
黄衣人看着这古怪图形,跑过去指了指问道:“这个张腿的姿势为何这么像是在撒尿?练功图谱会有这么怪的招式么?”
清羽灵白了一眼云游,暗骂道:“死猴子,你画的是些什么鬼?让我如何解释?”
转即笑嘻嘻道:“呃……前辈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即是神功又怎么能以常人的思维来解这图谱深意?
难怪你练功要多耗时日,原是走了太多弯路。
神功之所以神,就是因为它的与众不同之处,若然是人人都能看懂的话,烂大街了,那也就没什么好神的了。”
黄衣人点了点头道:“此言在理,那以非常人的思维来解,这图是何意思?”
云游暗暗佩服小仙女三言两语竟说的这黄衣怪人,越来越是深信不疑。
风水爻趁机解开了他的穴道,待欲使向黄衣人时,云游急示意不可妄动,眼下这人敌意已去,万一失手激怒了他可不好收场。
众人一齐向壁面探头过去。
只见清羽灵手指图谱道:“这是修炼内功的要诀所在,听清楚了,划重点,我只讲一遍的。悟性高低不同,所学到的内功深浅自是不同。”
这黄衣人痴迷功夫,初时只当她是在大吹法螺,直看到自己从未见过的图谱时,心下惊疑不定。
再则这小兄弟内功确实匪夷所思,这丫头的话也确实在理,只怪自己悟性不够高,参不破图中深意。
当下听其说到要诀所在时,登时精神一振,双耳直立,聆神受教,俨然成了一位求学至诚的学生,于周身变故也全无所察。
清羽灵严肃道:“这个……这个人在寻常人眼中看来却是在撒尿不假,但理解过于肤浅也终究是常人。
神功图谱的真正深意是器满则盈,就是你有多大的量方能容下多深厚的内功。
这是先决条件,许多人在练功之初便犯了大忌,腹中食物堆积侵占了丹田气息的位置,是以内功也达不到极致。”
她看了看旁边许多酒缸,便道:“诚然我没料错的话,前辈之所以内功达不到极致,多半是因你练功之时饮酒过度的缘故。
这使你腹中未得到气息的全部发挥空间,大大有碍。”
黄衣人心想,连这你也能知道,果真是遇上了高人,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我那酒中加了见手青也是为了加重寒毒掌的毒性。”
清羽灵有模有样的点头接道:“这就要看你如何取舍了。
你看接下来的图是一个人在地上打滚,这就好理解了。腹中清空之后,就是第二步,也是关键一步,叫作……叫作采集天地阴阳之气,为我所使。
这是调息内功的法门,在地上滚上几滚,毕竟我们都是陆地动物,是离不开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的。
衣锦还乡,故地重游,月是故乡明,都是这个道理不是?
所以大地是我们每个人的原始之母,在地上打滚便是投入妈妈的怀抱,汲取天地之灵气。
那些凡夫俗子注定是凡夫俗子,谁能这么大了,搁下脸皮在地上打滚的?所以啊,神功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参悟不透这其中的道理,今日你是幸运之子,前世积德。”
云游只听得暗暗发笑,黄衣人蹲身在清羽灵身边,眉头紧锁,心下连呼:“奇哉怪也!当真是我脱离了这世界太久的缘故么?现今的神功都是这么不可思议?完全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范畴,难怪我练了这么多年却及不上一个毛头小子?”
黄衣人一会摇头一会点头,茅塞顿开又顿塞,直称此神功高深莫测,当世之奇。
清羽灵直接化身清夫子,指着最后一幅图道:“最后这人躺地不起,似是在睡觉,实则是一个藏精纳气的过程。
就是吃饱了要消化,吸取了天地之精气后,深藏不出,自我以气化为内功的过程。
这个过程就比较久了,所能深藏住多少气,便能得到多少内力与真气。”
她说完如释重负的擦了擦汗水,向着云游白了一眼。
众人听得不觉一齐跟着黄衣人点头,云游直夸小仙女是高人,若不是自己所刻,差点连我自己也信了。
这三幅图其实就是野狗撒尿,在地打滚,最后乃是装死耍无赖。
解的人复杂了,听得人便迷惘了,看山非山看水也非水,都是庸人自扰。
不意一旁天真无邪的落小霜一眼看穿,张大了眼,奇道:“云游哥哥,这三人好像……”
云游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摇了摇头。
黄衣人陷入沉思之中,盯着三幅图过了良久,长吁了一口气,好似堵在心头疑团得以开解一般。
忽地又皱了皱眉,手一指图形下面一正一反两只小乌龟,奇道:“这……这难道也不能叫乌龟了么?”
他已然高度怀疑自己资质欠佳,顿悟不了神功深意,以至于见了乌龟也开始心虚起来,不敢直认其形,只怕也另有所解,徒增笑料。
清羽灵一怔,连连叫苦,心道:还来?我头都快炸了,你这死猴子画什么不好,又画两只乌龟来难为我,这回非得拆穿了西洋镜不可。
这老不正经一怒,可不见得还要做什么英雄,只怕连我们也得给他拍死。
云游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名字。”
清羽灵顿悟,抿嘴笑道:“这个……这个其实是神功图谱的名字。你看这是一个王八,另一个也是一个王八。这个王八四脚朝天,显是被……被气死的,叫作……叫作气绝,所以这个图谱的名字便是王八气绝,对,就是《王霸气诀》。”
说完云游嘻笑着向她竖了竖大拇指,清羽灵摆出一副等会收拾你的架势。
黄衣人盯着图谱时而大笑时而震惊道:“王霸气诀?王……霸……气诀?好好……又是王又是霸,好强大的气诀。哈哈哈……难怪这位小兄弟这么年轻便拥有了如此强的内功,原来是习了这等神功。”
他兴奋不已,当真若似发现了珍宝一般,自顾念道:“《六合气诀》《王霸气诀》,但凡是气诀都是神功,哈哈……我若是也像这位小兄弟一样拥有此等内功,再加上我的外家招式,那还用惧怕何人?”
他顿了一顿,又神经兮兮道:“不对,不对,这许多图谱都是有几十幅图形,为何这王霸气诀却只有三幅这么简单?”
清羽灵和云游相顾茫然,云游只想说是因为墙面位置不够,刻不下了,要不可以给你整出一个破天气诀出来。
清羽灵却接口笑道:“大道至简嘛,有些东西看上去越是简单,越是含有深意。不能过于表面化,你以为你理解了,其实只是那个你以为的你以为,而真正的本你却是非以为。
走的越近反而离真相越远,只有退一步,从局中跳脱出来才会眼界大宽,发现不一样的新世界。
你出来了么?能懂这图中之意么?”
说完向云游挑了一眼,好似在说,我学的像不像你?
云游忍不住“噗嗤”一笑。
众女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黄衣人立在壁面前怔怔出神,想了许久,忽地转身向云游“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这一跪直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云游心想奇人异士多怪行,不觉想到自己曾当着众人跪拜真虚道长的场景,眼前这披头散发的前辈比之于己实有过而无不及。
黄衣人拜了拜说道:“请师父收我为徒。”
还没等云游回过神来,又倏地自己起身道:“多谢师父,师父什么时候开始教我那王霸气诀?”
众女都瞧着他一瞬间变脸的样子,直如看怪物一般,暗骂他好不要脸,无耻已极,还能霸王硬拜师的?
云游这才相信此人果是西疯子,为武而痴,他拜自己为师,赤裸裸的便是奔着那什么气诀而来。
风水爻忍不住喝道:“你到底是何人?瞧你疯疯癫癫的,没一句话是可信的。”
那黄衣人凝神向众女扫了一眼,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我的府上?”
说完又变成笑嘻嘻道:“小白,是你……”
突然伸手向风水爻脸上摸去。
风水爻骇然失色,全没听见他说的什么,斜身一闪,勃然大怒道:“老淫贼,为老不尊,不知羞耻。”
左掌一扬反拍过去。
那黄衣人哈哈大笑着身子后飘,贴在壁面上滑行。
风水爻一掌落空,恼羞成怒,伸手入怀,“嗤嗤”两声,两道黑影激射而出,又听得“叮叮”几响,两枚乌黑的十字镖摔落在地。
黄衣人嘿嘿笑道:“好厉害的毒镖,我不打女人,小姑娘你不是我对手。”
风水爻心下本为外公生死未仆而悲伤难抑,此番还要遭受这老贼羞辱,奈何打又打他不过,一急便蹲地埋头大哭起来。
不意那黄衣人竟纵身返回到她面前,柔声安慰道:“哎呀,认错人了,小姑娘,你千万别哭,都是我不好,来来,给你打几下出出气,这次我保证不躲。”
云游兀自呆呆的看着这黄衣怪人,而清羽灵和溪辞大小左等人看了这场面,都不约而同的向云游看去。
云游一愣,慌道:“你……你们都看我干嘛?”
清羽灵笑道:“你老了估计也和这人一般的德性。”
云游脸露无辜之色,想这是欲加之罪。
风水爻正埋头大哭,待那黄衣人走近,倏地右掌向他天突和璇玑要穴狠拍下去。
那黄衣人本可闪避,却提了一口真气将两处穴位紧紧护住,“啪”的一下生生吃下她这一掌。
风水爻见他果真不闪不避,心中怒气也消了大半,只觉这人真如一个半疯的呆子,拿自己性命来开玩笑。
不禁又看了看云游,眼含泪水,望着一老一少的二人,哭笑不得。
云游拱手道:“前辈可是在拿生命博取美人欢心,果是真英雄。倘若不是前辈有神功护体的话,这一掌旁人谁也吃不消。”
“美人自然是用来哄的,只要能让她消气开心,死又何妨?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