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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甜的吃多了,心里便不觉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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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国玉都玖幽王府竹林内。

    “清儿可喜欢抚琴?”云熠坐在八角厅的琴桌前,他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新月,他垂下眼眸,唇角微扬,流露出一种狡黠的邪魅,让人瞬间沉醉于他的笑容之中。

    “墨清未曾学过。”沈墨清恭敬谦和的回道,以前魏疏是会送一些诗书典籍,她都是翻了又翻,哪里学过琴艺。

    沈墨清立在云熠身旁,夹杂着带有竹笋味道的风吹过起她的头发,她伸出手捋顺头发。

    “我教你如何,清儿如此聪慧定会有一番造诣。”云熠起身拉沈墨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起身附下身来,自顾自的说道,“这把是灶余焦木制成的‘焦尾琴’,八尺六寸,七弦。”

    云熠的呼吸落在沈墨清耳后,让她的心也痒痒的。

    许是云熠在书房染上的味道,他身上淡淡的鹅梨帐中香也飘进沈墨清的鼻子里,沈墨清忍不住抬眸看向云熠,他的鬓间的几缕青丝被风扬了起来,凛冽桀骜的眼神此刻变的温柔如水。

    云熠握住沈墨清的手拨了一下琴弦,琴弦发出的声音清亮,音色深沉,余音悠远。“琴音委婉连绵也可静心,怎么样清儿,是否有意拜我为师?”

    沈墨清只觉得两人距离太近,她羞涩难掩,她抿了一下嘴唇,紧着点了点头。

    沈墨清不知道她现在面色绯然,云熠只觉得这样的沈墨清煞是好看,他一时间晃了神。

    “熠王可不要嫌我蠢笨。”

    “我怎么会嫌清儿蠢笨。”云熠嗔怪道,“我们这就去集市,给你添一台好琴,好琴亦会对你的琴艺有助。”说罢他不由分说的拉着沈墨清往府邸门外走去。

    庆国玉都博雅琴行。

    到了琴行,沈墨清打量了一番,牌匾曰“博雅琴行”,是个两层的小阁楼。四壁皆挂着大家名画,屋内四处散落着一些君子兰,鹅黄中透着嫩红的喇叭形花朵,优雅地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阁楼上摆着几张桌子,坐着一些文人骚客喝茶谈天,一楼厅里摆着几架琴用于出售,中间摆立着一田窑青白釉双耳三足香炉,通体施青白釉,釉色滋润而不透明,散着淡淡的沉水香。

    沈墨清心想这果然是极其雅致的地方,身为侯府小姐她竟从未踏足过这种场所。

    一楼侧面有一个隔间用帷幔遮着,帷幔上的盘着一些吊兰,里面坐着疑似是一个女子。

    见云熠来了,女子撩起帷幔舒眉一笑,眼波盈盈,樱唇翘弯,“这便是熠王新娶的王妃吗,果然是个绝妙的佳人,怪不得熠王成日惦记,着急娶回呢,素惜有礼了。”说着素惜向二人恭敬的行了礼。

    沈墨清瞧着素惜,虽年纪大了一些,但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身着石青渐变素衣,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玉簪,确是个典雅大方的美人儿。

    沈墨清觉得素惜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些疼爱和怜惜,不过那抹眼神很快就消失了。

    “是啊,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清儿。”云熠的语气像是在炫耀着什么难得的宝贝。

    “今日带她前来是想添台琴给她。”云熠打量了几台出售的琴,随后径直走向了一架啸月·伏羲式的琴,面板的材质百年老杉树,底板边缘漆着墨色藤纹,中间是一副平沙落雁。

    “我觉得这架就不错,你觉得呢清儿?”云熠笑容如繁星闪烁,他转头看向沈墨清。

    沈墨清笑着如同古道边的杏花,清新自然,带着几分羞涩和婉约,“我既不懂琴,听你的便是了,倒是我瞧着这图纹很喜欢,怕是有缘呢。”

    “这台琴自是极好的,上面的画作也出自于著名的书画家范离,熠王眼光断不会错。”素惜附和着说道。

    “范离?可是那个丹青妙手,一画难求的范离?”沈墨清从前听魏疏提起过范离,此人极为神秘,没人见过他的样貌,但是他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展瀚海崇山依旧颜,部部画作皆为传世之作。

    “应该就是了,你看此琴尾处还有他专属的私印。”云熠摸了摸琴尾范离雕刻的竹叶形落款,竹叶内雕刻着“离”字。

    “怪不得这幅平沙落雁气势恢宏又入木三分,仿佛画作之中的景象跃然其上。”沈墨清爱惜的看着这架琴,语气里充满了对范离的崇敬。

    素惜见沈墨清很是喜欢这琴,便转而对云熠说道:“是以此琴可价格不菲,熠王可舍得?”

    素惜对云熠的态度虽是恭敬,但是绝不谄媚,玩笑也开的恰到好处,她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给我的清儿又有何不舍?”云熠漫不经心的摸着沈墨清的头,眼神温暖如春阳,“就这架!清儿喜欢就好。”

    云熠给越泽施了个手势,越泽施了银子给小二,两个侍卫把琴抬到了马车上。

    “素惜是我的熟知,若你长日在王府无聊,可来寻她陪你谈天。”

    沈墨清闻言只道好,虽只第一次见,但是素惜身上雅清的气质,沈墨清很喜欢。

    “你若无事,亦可到王府找清儿,顺便教她抚琴。”云熠的丹凤眼眯成了一道缝,唇角挂着笑意又对素惜说道。

    素惜若有所思的眨巴眨巴眼睛,忽而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笑吟吟的说:“怕是有人要躲懒呢。”

    “素惜姑娘说的正是呢,不是你要我拜你为师,怎么给我推到素惜姑娘身上了。”沈墨清嫣然一笑也跟着打趣。

    “这就合起来对付我了,我又没说不教,我的清儿自是由我来教的,只不过我怕她长日无聊,才想的邀你和她作伴。”

    沈墨清转向素惜,“素惜姑娘以后便唤我墨清吧,既然有缘,我们也不必拘礼。”

    几人谈笑风生,抚琴品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玉都皇城阿房殿内。

    云烨盘腿而坐于阿房殿榻上,他一只手曲着拄在榻上的矮桌上,闭目养神。

    此时云烨千卫附在云烨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烨眉头微蹙,缓缓坐直了身子。

    “你们都先下去。”房里的总管公公手一扬说道。待房里的人都散了出去,云烨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他的双眸很黑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消息确真吗?”

    云烨面色虽然冷静,但是若现在谁有权利把手伸进他的衣衫里,就会发现他已冒了一阵冷汗。

    现下庆国兵权全部在叶氏手里,事关叶氏云烨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事情。

    “是,这几个赤国罪囚虽未吐露什么,但是打死了的吏室也会认真查验,这才发现了尸体背部刻有叶氏以前的部落的族徽。”

    云烨一头雾水,他当时猜想此事应该跟云熠有关,但查出来却落在了叶氏的身上,叶氏和云氏血脉早已融为一体,难道是叶将有反叛之心?

    可叶氏的人向来忠心耿耿,唯皇命是从,赤国能许给他们什么让他们冒险谋逆?且罪囚是叶延带过来的,他不可能作茧自缚。

    若凭几个尸体其实也无法定罪,但是帝王一旦起了猜疑之心,就像个看不见底的深渊一样。

    “命叶荣添,叶延,叶伯奇快马加鞭回玉都赶来见孤。”云烨又闭上了眼睛,貌似坦然自若的样子。

    待侍卫首领千叶走了以后,从后窗跳进来一个身影,来人一袭黑衣蒙面,只露出犹如秃鹰般尖锐的眼神,来人是暗卫首领名唤暗羽。

    “叶氏三将一到玉都你们尽可进他们府中翻查,看有无暗中勾结证据。”

    云烨此时阴沉肃肃,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一传传三将,若他们心存恐惧而不敢来玉都,那便是抗旨不尊,即刻就可以诛杀了他们,若他们敢来,也要趁此机会瓜分兵权,彼时他们都在玉都之内,怎敢轻举妄动。

    庆国皇城玉都集市。

    云熠和沈墨清从博雅琴行出来已经过了酉时,“清儿才来玉都,我带你四处走走可好?夜晚的玉都也很热闹,街边的小吃种类繁多,我带你逐一试吃一下。”

    听到吃食沈墨清脸上呈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可有那种枣做的甜糕?”

    云熠不等沈墨清说完,他懒散地拉着沈墨清的手腕就往前走。

    虽是夜晚,集市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各种小摊贩、江湖艺人、马戏团等都聚集在这里,吸引了无数百姓前来观看、游玩。各种吃食琳琅满目,糖人,煎包,打糕应有尽有。

    沈墨清闻着飘来了食物发出的香气,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买个糖人吃可好?”

    沈墨清走到摊位前,选了齐天大圣孙悟空造型的糖人,“要两个!”

    云熠闻言,头摆的像拨浪鼓,“我不吃,这东西太腻口了。”

    沈墨清把一个糖人递给云熠,“甜的吃多了,心里就不苦了。”

    云熠听到这句话大脑一片混沌,他突然感觉地转天旋,周围嘈杂的声音和热闹非凡的场景仿佛变成了一幅画,而沈墨清的脸逐渐模糊成了自己的母亲。

    回忆里。

    云熠母亲连香君慈爱摸着小云熠的头,“若是以后觉得难过,就多用些甜食,甜的吃多了,心里就不苦了。”

    而就在那天,云熠亲眼目睹大火吞噬了整个殿宇建筑,火焰在夜空中翻腾,烟雾弥漫着整片天空,炽热的风吹过他的脸颊,宫女太监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

    云熠撕心裂肺于殿前大喊“母亲!母亲!”

    两个侍卫奋力地拉着云熠不许他接近。

    待大火熄灭,曾经华丽的殿宇只剩下一片废墟,残破不堪,凄凉无比。曾经的记忆都随着火势的消逝而烟消云散。

    父亲云裘与云熠立于废墟之前,云裘一只手拉着云熠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废墟里捡起一只还带着火星的木炭棒,狠狠的碾着云熠的胳膊,火星接触肉皮嘶拉地声音在云熠耳边作响,被烈火烧伤的痛苦,如同万千细针深深刺入肌肤,焦热的痛感令人窒息。

    云熠闻着一种烧焦的味道,倔强的看向云裘,他小小年纪竟未出一响,只是眼泪无声的涌出,他感受着如同刀割般的剧烈,令人心如刀绞。每一次抽搐都让他仿佛置身地狱,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闪回。

    云熠嘴角微微抽动着,他想叫出母亲二字,但是骨鲠在喉,他用尽全力也发不出一丝丝声响。

    沈墨清见云熠呆呆地盯着自己,朱唇微张好似说不出话来,“熠王,熠王,你怎么了?”

    沈墨清用手在云熠眼前奋力地晃着,云熠终于缓过神来,他又恼怒又失落,“越泽,送王妃回府,我想自己走走。”

    沈墨清不明就里,但是他还是听从云熠的吩咐随着越泽回了府邸。

    云熠一个人走走停停,只心里烦乱如麻,不多时越泽送完沈墨清又折了回来。

    越泽见云熠于黑夜之中立在明月下,不言不动,带着一种静谧坚韧的气质,让人难以平视,“熠王,亥时了,早点回府休息吧。”

    “你去看看医馆是否打烊。”云熠面无表情地吩咐道,他的眼神如同深邃的湖水静谧而深沉。

    越泽前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禀告道“还未打烊。”

    云熠悠悠地走进医馆,如同静静的清泉潺潺于山间,“大夫可有什么治冻疮的药?”他询问道。

    “冻疮不易治愈,以后发作也难免痛痒,这个药膏与你,要每日涂抹可有缓解。”

    越泽施了银两,跟着云熠走出医馆。

    “这药可是熠王给王妃买的?”

    “是啊,她的手定是以前冻坏了,都是红斑。”

    “熠王为何对她如此关心,不过一枚棋子罢了。”

    云熠听到棋子二字站定了脚步,他也不明所以,他只觉得每天教沈墨清抚琴,带她玩玩乐乐,这样度日也很不错。

    如若他的母亲没有死,那么他的性格本应该就是这样的,他不用夹着一层面具跟人相处,也不必背负这个执念而辛苦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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