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若你现在愿意，我扔可以抛下一切随你而去
庆国吉安集市。
吉安的街道依然熙熙攘攘，繁华异常，即使冬天到了也不阻碍人们生活的热情，夹杂着路边小贩的叫卖声，沈墨清只觉得自己两眼恍惚。
沈墨清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否有失仪之处，只是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才魏疏拉着她手腕的画面，“阿墨，如若你现在愿意，我仍可抛下这一切随你去。”
沈墨清抬头望向少年，他一袭朱红喜服，头戴金丝玉冠，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里分外扎眼。魏疏一双桃花眼里隐着清澈忧伤，浓密的眉簇在一起，睫毛因为冬日的寒霜结了几个小冰晶。
沈墨清听言决绝的把魏疏的手拂了下去，逃也似的出了北镇侯府的大门。
魏疏，庆国北镇侯魏赴之子，庆国把国土分为东南西北四块疆土，分别是西绛侯沈括掌管的西级洛平，南瑞侯傅子夫的岭南齐阳，东安侯方舟掌管的东临陀城，以及北镇侯魏赴掌管的北疆吉安，皇城玉都则在四地中央。
每个侯公掌管一方，按时缴纳贡税，帝王为了巩固权利，牵制四侯，几个亲信的将军打着保卫疆土的旗号将大军一半驻扎在东南西北四面，一半驻扎在皇城玉都周围，防止他们有任何异动。
帝家会送女子前去联姻，表面说为了亲上加亲，但是此举可以将皇室的血脉扎根于他们之中防止叛乱，二则起到监视作用一旦有任何意动都会传到帝家的耳朵里。
今日便是北镇侯之子魏疏举办婚宴的日子，嫁进北镇侯府的乃是皇帝云烨的妹妹悼懿公主云玥儿。
今日的婚宴真是异常奢华，宴厅内金顶石壁，绘着各种花的图案，色彩斑斓。
地板铺着红色云锦地毯，虽地毯却每隔几尺就有金线攒的牡丹花绣纹，红色的纱幔低垂，正中间闪着一颗名贵夜明珠，把屋里照的很亮。
四周石壁里都镶嵌着精美的宝石，连烛台上的蜡烛都用金箔包裹着。吃食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且都用上好的白玉做乘器。一坛坛陈酿散出的香气，悠远绵长，一闻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酒。
沈墨清想着这些只觉得嘴里苦苦的，那苦味似乎好像在她的嘴里住了下来，不管怎么吞口水都摆脱不了，“小哥，冰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沈墨清接过小贩的冰糖葫芦，竟突然发觉自己流下了眼泪，因着冬天，她感觉到眼泪烫的发疼，她不懂自己的悲伤从何而来，她认为她对魏疏并没有男女之情，只不过相识于幼时，有了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
其实半月前魏疏来找过沈墨清。
沈墨清回忆里。
洛平的冬天无雪，但是风很大，尘沙漫天飞舞，让人呼吸困难。
海边的绿植大都没了，剩几个倔强的小草也泛了黄，沈墨清正躺在岸边发呆，就听见丫头萧萧急匆匆的声音，“小姐，世子疏来了。”
“这也不是通商的季节，他怎的来了？”虽说是疑问，但是沈墨清得眼神明显亮了许多，带着些许欣喜。
因四地水土不同，盛产的粮食瓜果也不一样，所以四地一年会有几次通商来交换五谷果蔬。
“世子看着灰头土脸的，衣服也都脏兮兮的，大氅也湿了，头发像是几日未曾梳理。”萧萧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基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快带我去！”沈墨清站起来拍了拍身子上的尘土，快步跟着萧萧。
虽然沈墨清心里做好了关于她的一切都会变坏的准备，但是事关魏疏她还是不安了起来。
待沈墨清赶到，便看见魏疏一袭藏蓝色的衣服，上面的水墨画雕纹竟被泥土染的分辨不清，灰色的束腰就快要散落下来，大氅上的原本发亮狐狸毛也粘在了一起，确是湿了。
见魏疏本来光洁白皙的脸庞也尽是尘土，沈墨清拿出手帕，一边擦拭魏疏的脸一边问道：“阿疏，可是有什么事？”
沈墨清定定的看着魏疏，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生出了一丝丝心疼。
魏疏垂着眼眸没有回答，他浓密的睫毛不自觉的抖动。沈墨清干脆露出了小虎牙笑吟吟的打趣道：“这还是意气风发的阿疏吗，如此狼狈？”
魏疏这次依旧没有说话，沈清墨有些不知所措，她第一次看到明朗骄傲的魏疏如此落魄。
沈墨清望向魏疏的眼睛，突然发现他眼睛已经开始泛红了，亮晶晶的似有泪光。
沈墨清垂眸瞧向魏疏的手，隐隐也有血迹，许是骑马赶路把手磨破了。
沈墨清正仔细检查魏疏的别处，突然被一只大手向前一推，她径直撞进了魏疏的怀里，魏疏环起另一只手，抱着沈墨清，声音颤抖道：“阿墨，你喜欢我吗？”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清朗。
沈墨清的脸一下子贴在了魏疏已经湿掉的衣服上，她感觉脸上有一些黏腻，这几年吃不饱穿不暖的，她身子竟然瘦小到魏疏竟可以把他包裹起来。
这次轮到沈墨清不讲话了。喜欢？她从未把这两个字跟魏疏联系到一起过，也不敢那么想，她身体僵硬的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墨，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烨帝突然下圣旨赐我与悼懿公主成婚，我自是不愿意的，我……我一直中意于你，如若我说我带你走，你可愿意？”
魏疏有些紧张，少年想到很多浪漫温馨表白的方式，但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竟如此窘迫。
魏疏的慌乱被沈墨清看在眼里，沈墨清心情冗杂，她看着魏疏腰间还挂着自己送给他的一袋海边捡的石头思绪被拉到好远好远。
“阿墨，看到那边的宅子了吗，父亲说长大就赏给我，到时候我就在门口拴两只大黑狗，给你保护在里面，看谁敢欺负你！”
“阿墨，不开心了就要哭出来，你一个女孩子流泪也没什么。”
“我的阿墨什么时候能送个礼物给我，我定日日带在身边！”
“阿墨，你最爱的甜糕来了。”
少年的话回荡在沈墨清脑海里，这些年沈墨清饱受苦难，日子并不如意，魏疏于她，似清风拂月，似红日照林，她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与魏疏息息相关。
此刻沈墨清也终于清醒，魏疏此刻冲动的决定会给魏疏人生蒙上阴影，她不允许自己牵绊住魏疏本来美好的未来。
“我不愿意。”沈墨清一字一顿得说，用力的推开了魏疏环着她的手。
“阿墨，我知道你不愿作妾，我也不愿委屈了你。我只想跟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哪里都行，只要有你。”魏疏越说越恳切，像是求着沈墨清。
“阿疏，你我总角之交，多年情谊不假，你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且不说你我一走了之悼懿公主以后如何自处，即使无她，你父亲绝不会让你娶一个庶女的，你我两家联姻本就受烨帝忌讳，一走更是抗旨不尊，是要诛九族的！”
魏疏没想到情绪已经崩溃的时候，沈墨清还能如此权衡利弊冷血的说出这些话，他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阿墨，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男女之情？事发突然，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你就如此冷漠的对我说这些吗！”
说完他又有些后悔，他何时用过这样的语气对沈墨清，沈墨清于他像是捧在手里的宝物，即使蒙上一丝丝灰尘也会反复擦拭。
“阿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讲话，我只是太着急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
沈墨清，长长的吐了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打断了魏疏的话。
“阿疏，今日一别我们便不要再见了，倘若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你不知会遭遇多少困境，事情已成定局就向前看吧，到处都是烨帝的耳目，你早早回去，不要让魏伯父担忧了。”
说完沈墨清作势要离开。
“阿墨，别走，别不要我。”魏疏紧紧的从沈墨清背后抱住她，他很怕这一松手沈墨清就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沈墨清用力想掰开魏疏的手，谁知魏疏越抱越紧，紧到沈墨清已经开始吃痛。
两个人较劲着，魏疏的手也被划上了些许血痕，终于沈墨清用力挣开魏疏的怀抱，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就这么走掉了。
沈墨清不知道在她走后，魏疏感觉自己仿佛堕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心像被一柄尖锐的利器刺穿，他脚下一软，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海边的浪潮拍打着魏疏的身体，他在晕倒之际自绝生机，若非侍卫景阳匆匆赶到将他接了回去，那日恐怕魏疏和沈墨清就要天人两隔。
魏疏回到北镇侯府发了几天的高烧，他仿佛置身于沙漠，身体被烈阳炙烤着，但梦里呓语都却是沈墨清的名字，手里还紧紧攥着随手沈墨清送给他的黑色荷包，上面用银线以墨画的方式绣着洛平的大山大水，里面是沈墨清在海边给他捡的奇形怪状的石头。
闪回。
甜到腻口的糖葫芦沈墨清吃着却越发觉得苦了，她抬手擦去脸上的眼泪，她本就粗糙的皮肤竟然出了几个血印，冷风一吹疼的紧，她知道经此一别，她和魏疏就真的天各一方了。
沈墨清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可是为什么心里酸酸的，许是她从来没想过魏疏有一天会娶妻生子，而他们之间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又或许这一天来的太快，快到她根本没有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