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因为这句话,柏洵触动很大,竟是愣了好半天,梁生瞟了瞟他,
“你也不要介怀,你与三皇子相比,谁有帝王之相百官明白,天下百姓也明白,皇上藏了他这么多年,无非是要保护他,但是未必就能如愿。”
梁生给他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
“不用我们动手,会有人按奈不住。”
“师傅是说柏洛?”柏洵问道,
梁生赞许的点点头,
“你以为废太子真的安心呆在瓜州,我得到秘报,福建总兵杨坚秘密与岛国联系,购买了大量的火炮。”
柏洵惊讶,
“果有此事?皇上知晓否?”
梁生笑道,
“东厂探子号称遍天下,我看未必,我所安排的人早己进入军营腹部,他们的一举一动,东厂不知,但为师的却一清而楚。”
柏洵不得不佩服万分,
“师傅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天下局势都在师傅的控制之中,如今,我们应如何应变?”
梁生冷笑一声,
“我不怕柏洛发兵,我怕他不发兵。”
“师傅的意思是……”
“柏洛发兵,天下必乱,皇上任信我,必会令我出兵平反,我等可以打着平乱之名,一步步掌握全国兵权,逼皇上退位。”
什么?逼宫?
柏洵惊鄂,就连一旁的昆仑也是张大了嘴巴,
“师傅?”柏洵道,“不到万不得己,我实在不想走这一步,大梁一乱,百姓受灾,恐外敌入侵。”
昆仑也是猛的点点头。
梁生瞟了瞟两人,
“洵儿,你可知,那宝座之上,无不是鲜血与尸体堆集而成。就连皇上,他虽是皇长子,可继成大统,也不是一帆风顺,据说先帝有意传位于四皇子,皇上先下手,四皇子暴病而亡,这暴病实在令人回味,皇上经历过这些,所以才能了解你与柏洛的心思,唉,为师当初也没能看出来,如此,也不必让那残儿活到今日。”
柏洵听了,垂眸沉思。
梁生道,
“你若不这样做,那些跟随者,还有你母妃及家人,都逃不过一死,成王败寇,你应当明白。”
“徒儿明白。”
“如今之计,我们只有等,等着柏洛发兵,你要比以往更加低调,让众人知道,你就是一个“闲散”王爷,三皇子频繁出现于朝堂,柏洛也应当知道皇上的用意。”
“如今你在柏洛心中,毫无兵权,妖书一案,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他暂时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柏洵听了点点头,
“若柏洛发兵,师傅可有把握应付?福建总兵有二十万,山东总兵有十万,山东巡抚江直为人阴滑,明面上保持中立,暗地里却也支持柏洛,虽然其幼子,江照风乃本王之人,但若他劝不降江直,那么柏洛的兵力就是三十万之多。而辽东兵力不足二十万,此悬殊太大。”
梁生道,
“江照风那边,你让其尽力劝说,许以重诺,至于兵力,辽东十五万,京师五万,还有,他为反贼,我们出师有名,至于其他为师自有办法。”
梁生隐蔽了一半未说,柏洵暗暗放在心上,也不追问。
“如此,一切都仰仗师傅。”
梁生淡言道,
“为师一生所学,终有用武之地,洵儿,你要记住,你所想要的东西,不是靠他人赐予,即便皇位,是要靠双手去争夺,否则,就算你是皇长子,就算皇上真的有心传位于你,你也未必能坐稳了它。”
“徒儿谨遵师父教导。”
两人又分析了当下时局,谈至深夜,最后,柏洵又问道,
“师傅,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师傅示下。”
“洵儿但说无防。”
柏洵垂了垂眸,
“师傅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带着我袭击李承照一家的事?”
柏洵问完,却见梁生脸色突然大变,他猛的抬起头来,
“洵儿怎么知道那是李承照一家?”
柏洵故意不在乎梁生的反应,说道,
“最近皇上遇刺,刺客为李宝,说是李承照的后人,徒儿就想到十五年前那一晚,但徒儿当时年小,记不太清了,因而一问。”
梁生放下酒杯己恢复了神色,
“此事,我也听说了,初时,也十分震憾,想不到李家还有后人?不错,当晚为师杀的就是他们,因为为师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是为师私事,上一辈的恩怨,你不用知晓。”
“如此,为何李宝会认为皇上是凶手?”
梁生微皱眉头,沉默了片刻,
“十五年前,李家一案己被断定流匪所至,不过李家后人为何会认为是皇上所为,为师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此事,与我们大计并无关联,但为师与李家有深仇,为师事必要找到此人,此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专心注意柏洛与三皇子的事。”
柏洵看着师傅的表情,并未有假,莫是真的不知情?那么冯庚为何有如此一说?
他埋下心中凝问,这时昆仑朝他递来一眼,柏洵摇了摇头。
……
两人走出官驿也是深夜,昆仑对刚才的话有些不解,不由得问道,
“主子,李宝杀皇上,是因为听了冯大人所言,为何主子不告诉师傅?”
柏洵皱眉道,
“昆仑,我们与师傅己有十年未见,这十年当中,会发生很多事。”
“属下不明白。”
柏洵继续说道,
“师傅在李宝一事上,有话瞒着,比如他与李家的私仇是什么?”
昆仑抿嘴不语,
柏洵又说道,
“本王总觉得此事不比一般……”说完又看向昆仑,“你先不要告诉师傅,本王自有断夺,让你隐瞒师傅,你可有为难?”
昆仑一愣,抱拳道,
“属下自八岁时跟着主子,虽然师傅把属下从人贩子中救出,但师傅也告诉属下,属下的命是主子的,一切以主子为先。”
柏洵听言点了点头,没在言语。
几人上了马车,昆仑问是否回府,柏洵想了想,
“去女院。”
此刻女院早己下锁,柏洵站在门口待了片刻才离开。
次日,薛贵妃到报国寺上香,因公主上香受刺,薛贵妃向皇上请旨,简易出行,皇上允许。
上香是假,与梁生见面是真。
禅房内,薛贵妃与梁生见面,客套行礼后,薛贵妃长话短说,
“十年来,辛苦将军了。”
“给娘娘办事,卑职在所不辞。”
“待大事己定,将军必入国师之例。”
梁生淡笑不语,只听薛贵妃又道,
“上次本宫给将军的书信中提到李家后人一事,想必将军己经知晓,为了这事,本宫食不知味,食不能寐,就恐出了乱子,将军可有对策。”
梁生言,
“昨日见过福王,福王也向属下问过此事。”
“什么?洵儿问过将军?那么,他有查到什么?”薛贵妃大吃一惊,满脸惊慌。
梁生安慰道,
“娘娘不要着急,据属下所看,福王并不知情,也不曾怀凝什么。”
梁生的话并没有令薛贵妃松气,
“将军,这可是本宫心中的一根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了乱子,也不准出乱子。”
“当然,”梁生道,“属下自会帮娘娘拔掉这根刺,属下为外官,不能久留京城,但是属下己在京中安排有人,会追查李宝的下落,即然他认定皇上是杀害他全家的凶手,若他真能除了皇上,对我们有利无害。”
“杀……皇上……”薛贵妃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梁生说道,
“皇上到底对娘娘如何?娘娘应该清楚。”
此言触动了薛贵妃心中的愤怒,
“皇上他……实在无情……他竟骗我们娘俩十余年……”
她恨恨的说着,眼中闪出几分狠毒。
薛贵妃离开后,梁生独自坐在禅房,眼中淡然。
想起了二十年前,他与师兄妹绝裂的情景。
在一间山神庙,三人怒眼相视。
“师妹,你是向着他吗?”
“大师兄,我们下山可不是助纣为虐,你放手吧。”
“住口,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我等各行其事,互不干涉。”
“大师兄,若让师父知道了,该多伤心。”
“哼,二师弟,你一直是师父心中最得力的弟子,师父老人家怎会为我伤心。”
“大师兄?……”
三人最终背道而行。
思此,梁生闭了闭眼,暗忖道,
“师弟,师妹,我才是大师兄,师傅却把被衣钵传给你们,你们时常与我做对,可到头来,还是死在我的剑下,我齐远险些被你们费了武功,我一生最爱的女人被你们害死,可我却要扶你们的儿子上位,哈哈,可你们明白,坐得越高可就摔得越狠,等我拿到大梁兵权,大梁国将会物归原主。”
正在这时,一人推门而入,
“舅舅,一路辛苦……”
冯府。
柏洵拜访,冯庚迎于内屋。
两人密谈了当前形势,冯庚对于梁生取得皇上信任也很高兴,这就意味着,他的政治筹码又多了一笔。
柏洵言道,
“文有冯大人,武有梁将军,大业可成。”
冯庚朝他一拜,
“臣必誓死追随王爷。”
柏洵扶起他,
“冯大人的忠心,本王自是明白,可本王有事不太明白。”
“哦,不知王爷有何事困饶?”
柏洵说道,
“最近公主去报国寺上香遇刺,想必大人己知。”
“正是,幸尔公主无恙。”
柏洵摇了摇头,
“公主虽然无事,可是受惊不小,大人可知行刺公主的人是谁?”
冯大人一脸不解,柏洵又道,
“是李宝。”
“李宝?”冯大人惊讶,表情有些怪异。
柏洵道,
“皇上己经查到李宝就是前辽东巡抚李承照的独子,但李承照一家是被流匪所害,为何李宝口口声声是皇上杀了他的全家,当年之事,不知冯大人是否知晓内情?”
柏洵说完,果见冯庚额上己渗出了汗水,表情显出惊慌,两人目光相遇,冯庚叹了口气,最终缓缓道来。
“王爷英明,一切都瞒不过王爷。”
“此事过了经年……”冯庚仿佛回忆起昔日之事。
“不瞒王爷,下官与李承照交情不错,李大人曾助皇上登得大统,受皇上信任,因而派守辽东边关。”
“当时朝堂众人反对税监一事,李承照也多次上书要求撤去税监一职,但皇上并没有听大臣进言。”
“后来,李大人回京述职,中途遇害,当时震惊朝野,众人纷纷猜测此事与高淮有关,又无证据,私下难免有人揣测皇上心思,说是皇上一直袒护高淮,后来经周太傅查案,以流匪之说结案。”
“半年后,下官也不敢相信,李大人的独子居然逃过了一劫,微臣不敢上奏朝堂,李家一案本为悬案,下官一要为李家留后,二恐受人陷害,因此故意让李志听到下官与其手下的谈话,倒不是胡言编造,因当时,确有这番说辞,皇上为了高淮加害李大人,皇上重用太监是与内阁抗衡等等,下官的目的不是要让他找皇上复仇,只是想告诉他们,李家一案恐与朝堂权利之争有关,让他们知难而退,保命要紧。”
“果不其然,第二日,他们就不告而别……这么多年了,我到忘了此事,想想,当初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来?却想不到,他们心心念了这么年。”
冯庚说完,就要朝柏洵跪下,柏洵急急扶起他,
“大人这是何意?”
冯庚道,
“当年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但如今李宝刺杀皇上却是真真切切,希望王爷不把要下官私放李宝一事说出,下官当时真的只想保李家之后,没有想过针对皇上。”
柏洵说道,
“本王自是明白,冯大人顾念与李承照的旧情,本王怎能如此不计人情,大人快快起来。”
冯庚这才起身,拭了拭汗水。
柏洵再安慰两句,让他不要放在心上,这才出了冯府。
尔后又赶到女院,官差殷勤的把他领到正厅,等了片刻,徐安年来了。
此时的她穿着女官服,手里还抱着两本书,儒雅十足,柏洵走到她的面前,脸上难掩笑意,
“安儿此番装扮,与往日大不一样了。”
徐安年微微红了脸,自从中毒事件后,她为了躲他才搬到女院,今日见面,只觉尴尬,但也想知道,他是如何处置赵湘云,她侧了侧身,脸上透着疏离与淡漠。
“不知王爷到此,有何贵干?”
柏洵柔声道,
“有一事相告,我们到外面去说。”
“不用了,王爷就在此说吧。”
柏洵挑了挑眉,
“你确定,我说的是中毒之事,这里人多事杂,若被人听了去……”
“等等……”徐安年急急打断他,左右看了看,急步朝外走去。
柏洵笑笑,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来到渭河边。
柏洵说了李宝的事,徐安年这才了解到始终,但他隐瞒了梁生,
“原来,冯大人一番好意,却让李宝的义父认为凶手就是皇上,但是,也不能就此说明皇上没有嫌疑,不过,冯大人说得对,朝堂权利之争,李宝的父母恐也是争斗的牺牲品,就如我的父母。”
柏洵听言,上前两步,抓着她的手,
“安儿……我会好好对你……湘云对你下毒,我很生气,我不知道,她会变得如此,我己经处置了梅香,对于湘云,我再不会见她,若她再伤你,我也绝不会饶恕……”
徐安年听了,冷笑一声,
“如此说来,这次你己饶了她?”
“你听我说。”柏洵急切道,“她如今之过,全是因我而起,但绝没有下次。”
徐安年眨眨眼,吸了吸鼻子,收回眼泪,虽然委屈,却也强忍着,
“柏洵,你与她之间,都不关我的事,只要你不再纠缠我,她不会对我如何,若你真的对我好,就请……”
“不。”柏洵把她拉在怀里,“我不会放开你的,我对湘云说了狠话,我对她有愧疚之心,但并不代表我会放任她胡来。”
徐安年听言猛的一推,
“你对她的愧疚让我来承担?她应该恨的是你……以后只要不是宁西的案子,就不要再来找我,我很忙的。”
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柏洵站在她的身后,衣衫上己渗出血迹,刚才那一推,正触到他的伤口,此刻,痛疼难忍,他突然哼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主子?”昆仑与毕方闻言急急奔来,徐安年下意识的转身,瞧着他身上的鲜血,大吃一惊。
“他怎么了?”徐安年一急之下,跑到他的身边,
毕方一边抚着他的伤口一边说道,
“主子去找湘云小姐算帐,但湘云小姐曾对主子有恩情,以此威胁,主子心有怒气,说了狠话,湘云小姐刺了他一剑,如今,主子与她再无瓜葛,徐大人,主子对你是一片真心,就算当初有错,可知错能改,徐大人就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徐大人的父母死得冤,可属下觉得,此事全算在主子头上,对主子不公平。”
“就算大人仍放不下父母之事,那大人更不应该放过主子,让他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不是更好。”
“主子每日想的念的,都是徐大人,麒麟是主子的暗卫,主子也把他派在大人身边保护大人。”
“大人不理主子,主子每日失眠,这人都瘦了一大圈,大人难道没有发觉吗?”
“主子前些日子被大人刺了一剑,这伤口刚好,这会儿又受湘云小姐一剑,主子又不是铁打的身子。”
“属下跟随主子数年,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用心过,他对你是连命也都不要的,早在西京时,他就为了救你,而舍身挡刀,还有在并州,主子为了你,怒杀将军……不错,主子当初是爱过湘云小姐,年少时,谁没有个情情爱爱,但他遇见你,就不一样,虽然他伤了你的心,可是主子当时能怎么办?湘云小姐去边关三年,是因为薛贵妃给湘云小姐下了毒,让湘云小姐一气之下离开,但是,却也让主子掌握了辽东的兵权,湘云小姐回到京城,被赶出夫家,赵府也容不下她,主子是怜惜,是愧疚,也是感激。”
“主子陪她三年,是为了还她的情,是想借着这三年,主子成了大事,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出路,但未非是婚配之约,破庙之事,主子愿意用命还你,当然,主子也错了,主子要还湘云小姐的恩,也不能用情感去还,主子与湘云小姐在一起,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汗,他逼着自己不去想你,不去看你,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见你如此痛苦,也知道了,你为了主子,宁愿不交出许达,你对他的爱也并不比他少,他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对你不彩不问,见你恨他,他的心都碎了,对你的情感,早己冲破了他的一切理智。”
“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再弃你而去,皇上要惩罚你,主子在殿外跪了两日两夜,主子尾随你扶灵回乡,为你父母守丧……主子的父母明明还健在呢……”
“主子明明是一个严厉的人,可如今为了你,却变成一个傻子,他赖着你,说实在的,我们都不想看他……”
说到最后,毕主有些泣不成声了,徐安年呆呆的站着,在昆仑为柏洵上完药后,两人把他抬上马车离开,徐安年还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