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梅香脸色十分难看,
“统领让我们视徐安年为主子……”
一句话让赵湘云踉跄数步,梅香去扶她,她甩掉她的手,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眼角挂着泪水,痛苦莫过如此。
“她是主子,那我是什么?梅香,我是什么?”
梅香听言,“咚”的一声跪下,
“小姐,不管王爷怎么想,对梅香而言,你才是主子……”
梅香声音哽咽,注视着赵湘云,心情万般沉重。
她本是福王的暗卫,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她是孤儿,流浪人,她没有感情,没有牵挂,没有朋友,她的信念就是保护福王,随时牺牲生命。
但是,她被统领从暗处调到明处,她接触到更多的人,湘云小姐,桃林的婆婆,甚至那些小厮们,对她都格外热心,友善,让她有了波动,她不再冰冷无情。
接受任务时,她对湘云小姐的忠心来自命令,后来,却是从心出发,湘云对她极好,甚至无微不至的关心,湘云对王爷的爱,对王爷的痛她都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明白。
在湘云写信揭发徐安年身份时,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有上报,她故作不知,她觉得这个女子可怜。
湘云很寂寞,抚琴,琴声凌乱,看书,半日不翻过一页,只有在述说与王爷的一切时,才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听多了,她仿佛中了“毒”,梅香不明白,以前王爷是如此的喜欢她,为何就变了呢?
仅三年而己,湘云小姐离开他,也是为了他的大计。
梅香不敢埋怨王爷,只能深深的对湘云同情,后来又得知徐安年喜欢沈士桢,她更加觉得徐安年根本就不配王爷。
那日湘云哭着求她,她该怎么办?徐安年不是真心对王爷,她只会妨碍王爷的大事,湘云小姐一介孤独女子,有显赫的家族却不受宠爱,贵妃娘娘对她也是热朝冷讽,她的苦梅香明白,能懂。
所以,她对徐安年下了毒,那日在酒肆与徐安年擦肩而过的女子正是她。
她只想帮湘云小姐。
她也无意伤害徐安年,因而下毒极轻。
却未料其结果令人失望。
她不后悔……
她把赵湘云扶在榻上,无法安慰她,任她默默流泪,独自伤心。
她叹了口气,出了屋子。
她正帮着婆婆作糕点,突然院外转来马蹄声,她迅速放下手里的活,跑了出去。
见到福王时,她有些诧异,福王朝她狠狠的看来一眼,她身子一个哆啰,缓缓的退到一侧。
那一眼,明明带着杀意,从不带剑的他,身上挂着长剑。
福王进了屋子,很快,里面争吵声起,梅香也明白自己的结局。
柏洵站在窗下,脸色难看,
“湘云,你做什么我都会不计较,唯独动她不行。”
赵湘云靠在榻上,抬眸看着他,眼中倒有几分绝情,
“阿洵,我无意伤她,我想知道,当她也如三年前的我那般,你会怎么?”
“会打她?责骂她?弃她而去吗?”
提到三年前的事,柏洵心中一痛。
赵湘云缓缓起身,朝他走了两步。
“阿洵,你对我公平吗?即使她失了身子,你还会要她,是不是?那我呢?你当初怎么对我?
“阿洵,你真的爱过我吗?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是你。”赵湘云指向他,“三年前就骗我,三年后还骗我,阿洵,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柏洵眼神微暗,
“以往的事,我对不住你,你我之间都有责任,三年后,我更不该以照顾你的名议,接近你,给你妄想……今日我来,就是做个了断。”
“妄想?你是说我对你是妄想?”
柏洵不语,很多事,很多纠结,岂能分清谁对谁错。
他绝情而坚定,突然抽出腰身的长剑,赵湘云惊讶,
“你为了她要杀我?”
柏洵慢慢朝她靠近,赵湘云顿时吓白了脸。
柏洵却把长剑递到她的面前。
“我的命,此刻交给你,平你心中愤怒,此事,我不做计较,但从今以后,你若在对她使坏,我必不饶恕。”
赵湘云不敢相信,节节后退,柏洵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握上长剑,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若我死,我己告戒他们不可寻你复仇,并会安排你的安全,若我未死,你我之间再无男女之情。”
赵湘云双手颤抖,身子颤抖,
“阿洵,你会后悔的,后悔的……”她朝他大叫,柏洵冷冷的看着她,不仅没有情意,连怜惜之情也荡然无存。
赵湘云眼中有恨,越来越大,好,你以命还债,我承全你。
她猛的握紧剑柄,用力一刺,刺入他的腹部,顿时,血流如柱,她当时就呆了。
又摔开长剑,双手紧紧抚在他的伤口上,
“阿洵,我不是故意的,你何须如此气我。”
然而,柏洵却松了口气,扳开她的手,摇晃两步又站直了身子,
“湘云,从此以后,你我不再相见,你若有难,我会派人帮你,但并非一辈子,你也休得用此事,要挟我。”说完毫无留恋的走出。
赵湘云顿时懵了。
只听柏洵的声音在门口说道,
“梅香,本王赐你一死,你自刎吧。”
赵湘云打了个机灵,等她跑出屋子里,看到的是梅香的尸体。
柏洵果真无情得令人发指。
柏洵坐上马车,毕方立即拿来伤药,
“主子,伤口很深,湘云小姐对你……,主子这是何苦?”
“哼,”一旁的昆仑冷哼一声,“我早看赵湘云心肠狠,三年前她能离开主子,就是例子。”
“住口。”柏洵冷冷一眼,
“此事,不许再提,对湘云也不准无敬,我若不如此,她的一生又如何从新开始,但若她仍针对徐安年,我不会再放过她。”
柏洵说着,眼神一片冰冷。
回到庄子,麒麟来报,徐安年离开了。柏洵微微失望,不过,也幸尔她没见着他这份狼狈样。
柏洵令麒麟从此以后,只护徐安年,麒麟不干,说道,
“徐安年贪财,恐今后收入大减。”
众人皆抽了抽嘴,
柏洵威胁道,
“如此,本王也不留你。”
早知他有这样的话,麒麟拼命为自己多挣些福利后,还是走了,柏洵又叫住他,
“本王己经处死了梅香,你的手下,本王不允许有此类事发生。”
他目光灼灼,此事让他格外愤怒。
麒麟诺诺,知道此事因他带兵无能,脚底抹油退下。
再言徐安年,也猜出谁对她使坏,能知道她与沈士桢的过往,对于赵湘云,她很生气,她并非白莲花,然而,看着柏洵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她乘下的只有悲哀。
她不想知道柏洵会怎么对她,她实在不想参入这莫名其妙的争斗吃醋中,她心情烦燥的离开了庄子。
回到住宅,刚休息片刻,小厮来报,秦大人来了。
迎入房内,见着他担心优优的神色,徐安年有些不好意思。
“安年,这几日去了那里?”
徐安年讪讪,支支吾吾,抛去中毒一事,把李宝的事告诉了他。
秦榛惊讶,
“公主进香,我知道消息,原来是夏璟诱故之策,救李宝的人是福王?若让皇上知道了……福王不如从前了,朝中势力皆由皇上所握。”
徐安年沉默,随后又不经意的笑笑,
“这些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想找到杀害宁西的凶手,看来与李宝无关,也算松了口气,可是这线索要如何去寻?”
秦榛道,
“火药的事,也成了迷,你先别急,凶手没有得逞,还会有后招。”
“嗯,”徐安年点点头,又道,
“再过两日,我就要去女院,我想过了,会搬到公署去住,大哥也忙,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秦榛笑笑,一语双关,
“只要想见,随时都可以,希望安年以后有事,能想到大哥,没事发生也不要忘了大哥。”
徐安年被逗乐,“自然不会忘记大哥。”
徐安年进了女院,开始变得忙碌。
面对众多的女贡生,崇拜的目光,她有一时的信心膨胀,她授课不像其他夫子,“之,乎,者,也。”她直来直去,幽默打晖,甚至讲着讲着就偏了题,大梁看重妇德,她的课却打破对女子的思想桎梏,一堂下来,掌声雷鸣,让徐安年仿佛看到,被压迫了几千年来的妇女,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盛景,而那些老夫子们,纷纷摇头,甚至上书皇上,直谏徐安年的“怪异”举动。
包括一些贡生,对女学生总抱有鄙视态度,一介女流也想驻入朝堂?谈论国家大事,荒谬之极。
于是,徐安年招开了“辩论”赛,提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时引起众大轰动。
徐安年上书,“有争议才有进步”,堵住了皇上欲指责的言语。
德庆帝看了她的进言,嘴角扯出笑意,程林见了,也十分高兴,
“皇上,徐大人真正了不起。”
他其实不明白徐安年那些话的真正含义,不过看着皇上高兴,也不防说说好听的话,顺着皇上心意。
德庆帝无意说道,
“徐安年能得天下有才女子推崇,敬仰,一代皇后也不过如此。”
程林这才明白皇上的心思,了然一笑。
数日后,朝会上,辽东总兵梁生,入朝觐见。
众人的目光紧紧看着殿外,高位上,一身龙袍的德庆帝双目有神,只听若大的大殿,一个清亮的脚步声,紧凑有力,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入了众人之眼。
梁生,大家都不认识,德庆帝也是第一次相见,众人皆以为,此武将,必定是身长八尺,身体魁梧,虎虎生威,然而,近了身,才哑然吃惊。
此人身体瘦长,面色白净,若除去那身盔甲,必定有道骨仙风之姿,众不人免有些失望,若是文官,倒匹配这具皮囊,但偏偏此人是武官,众人大有不服之意。
德庆帝隐藏情绪,目光不离他身。
梁生于堂下行大礼,声音柔中带刚。
“臣,梁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德庆帝道,
“梁将军,千里回京,路途遥远,辛苦了。”
梁生不卑不亢,
“身为大梁子民,身为朝之官员,保家为国,这是微臣的职责。”
德庆帝脸露笑容,
“此番招你入京,联欲了解边关情况,你且一一道来。”
“臣遵旨。”
梁生言语铿锵,有条不絮,语气不急不缓,神色稳重,不似一般武夫,一般文人。
可谓文人中的武将,武将中的文人。
众臣对他的认知突然改变,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他对边关的形势,对大梁的军事,对敌国的了解,分析得十分透切,如何排兵布阵,如何防御,如何退敌,更是熟知兵法,独有一套,令德庆帝大为高兴。
“好。梁爱卿是继白老将军以来,大梁的又一猛将,如此,联放心将边关重任交给将军。”
梁生掠摆而跪,
“臣必当尽心尽力,誓死保卫大梁。”
……
朝会后,德庆帝又独留他于御书房,交谈了半个时辰,才放他离去。
德庆帝十分高兴,对程林说道,
“你觉得此人如何?”
程林道,
“他说的那些老奴不懂,但老奴知道,梁将军镇守边关,近日数次击退敌军的骚扰,边关百姓对他评价很高。”
“嗯,”德庆帝道,“自从曾格战死,西凉国更肆无忌惮,若没有此人给于重击,西凉人岂能把大梁放在眼里……总有一天,大梁与西凉还有一战,此人可堪大任。”
后宫,薛贵妃焦急的走来走去,只听脚步声响起,玉姑姑急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薛贵妃问道,
玉姑姑很兴奋,点了点头,
“梁将军在大殿上受到皇上称赞,随后还私谈了久许。”
明知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高兴不己,
“真的?如此看来,这步棋没有白费,有他在,本宫也就放心了。”
“你去告诉他,就说本宫要见他。”
“这……”玉姑姑有些担心,“现在将军风头正盛,若让人知道娘娘与他认识,恐怕……”
薛贵妃笑道,
“这个本宫知道,他是个谨慎之人,你告诉他,让他安排,本宫信她,不会有事的,本宫还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玉姑姑退下。
官家驿栈,柏洵十年来第一次见到梁生,包括昆仑。
柏洵从小就对师傅有深厚的情义,师傅不仅让昆仑成了他的护卫,还为了他竟然在边关隐忍了十年,这份恩情,大如天。
师徒三人见面,并去身份高底,柏洵对他深深一礼,梁生含笑看着他,神色清然,
“殿下,十年未见,别来无恙,还有你昆仑,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你守护在殿下身旁,没让为师失望。”
昆仑少见的红了红脸,心情也是格外的开心。
柏洵让梁生上坐,梁生言道,
“殿下身份尊贵,此礼不能费。”
“师傅,这里只有师徒,您是柏洵的受业恩师,应当高位。”
梁生点了点头,倒也欣慰,掠摆而坐。
“昆仑,你也坐。”柏洵吩附道,昆仑扭捏了一阵,也入了坐。
柏洵恭敬的敬酒,三杯之后,简谈了这几年的经历,又说了朝中情景。
梁生静静的听着,有一股运筹帷幄的气度。
“皇上迟迟不允我入朝,不知师傅如何看待?”
梁生淡然道,
“以往我们只注意太子,却誋记了还有一个三皇子。”
“父皇真的有意三皇子?他可是残儿?”柏洵心中有凝,却仍不敢认同。
梁生笑了笑,
“洵儿,这个世间,什么最重要?”
“自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柏洵随口而道,
“嗯。”梁生点点头,“拥有了至高权利,谁能反抗你?”
“师傅的意思是?”
“是我们低估了皇上,皇上自始自终想要传位的就是三皇子,他若得了权,如一把利刃,不服者皆可杀。”
柏洵听言,倒也不惊讶,只是心中隐隐不快,只听梁生又道,
“皇上对你是假,对你母妃是假,一切的宠爱,水中月,镜中花,他的目的无非是引起你与柏洛之争,以你打压柏洛作为长子所受的拥戴,以柏洛打击贵妃外戚,从而达到朝堂的平衡。”
真的是这样吗?
这些日子来,柏洵也这样想过,但他不愿去怀凝皇上对他的爱,从小至今,皇上的宠爱是他骄傲的本钱,他的母妃能统理后宫,他能“横行”于朝堂,全都依帝王之宠。
一直以来,他认为皇上是有意他继承皇位,因祖宗规矩,因内阁那般老臣的反对,皇上不能左右,一直以来,他认为皇上己无心朝政,对内阁干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这都是障眼法?而自己从什么时候其实己开始对皇上有了怀凝?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明知徐安年与他的关系,皇上亲点她为状元,他认为皇上的心是向着他,皇上一步步给徐安年重任,皇上重用她,就是提拔他,并州以后,他失了势,他也一直认为皇上是因大臣所逼,是为了给朝臣一个交待,如今看来,皇上是有意撤他的权,而他利用妖书案,打败了柏洛,想必也是皇上所希望的。
皇上让柏洛因此恶名而废,朝中大臣也只能默认,如今柏洛势力消失,而他呢?也好不到那里去,难道这就是皇上的计策。
他提拔东厂,监视百官,让东厂与内阁斗,他一步步收回皇权,仅是为了给三皇子作嫁衣?
思此,柏洵心情复杂,可自从柏洛被废,他的职位未得到恢复,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原来,这一切,竟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柏洵长吐一口气,看着梁生,
“师傅,我实难相信。”
梁生深深的看着他,
“洵儿,你生在帝王家,应该知道,帝王之心难测。”
“皇上有意三皇子,是因为当年的衡妃?”柏洵问道,
梁生神色一聚,
“想不到德庆帝也是痴情人……为了她,能以天下相赠。”
柏洵听言,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徐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