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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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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险起见, 宝玉先让小八查看一番。经过它的检查,确认那当真是一小沓银票,数额还不少,似乎有两三千两银子后, 宝玉整个人都恍惚了。

    谁能想到他会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捡到几千两银票呢?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去捡, 而是躲得远远的。宝玉跳到了隔壁的树上,这个地方还算安生, 而且视线也好。他停下来, 谨慎而小心地一再朝白纸堆成的坑里看去。等那堆纸终于消停了, 他收回视线, 不带丝毫迟疑地跳下树——看起来就像他迫不及待要去捡钱似的。

    ‘白纸’似乎有些兴奋, 面上的纸张又重新飞舞起来。宝玉见了这一幕, 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他又不傻,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东西, 不用想都知道后面跟着大麻烦。而且先前那群小人口中的‘贾家’,更是令他心中暗惊,始终平复不了心绪。

    至于这几千两银子, 他不是很放在心上。作为一名经受过系统锻炼的大好青年, 这种小额数量连让他心动的资格都没有。

    小八纠正:“是大家闺秀!”

    它现在也不怕被抛弃了,整个统嚣张到一定程度。

    宝玉翻翻眼,不拘是哪种,反正他是不可能去捡钱的。至于这墙外的不对劲, 想来没人搭理,很快就能自行散去吧。

    被抛弃的‘白纸’在风中凌乱。

    今夜云深雾重, 圆月才爬上天梯就被掩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宝玉估计也是这个原因,这些山精野怪才能这么地不消停。

    然而听戏可以,让他麻烦缠身还是算了。

    他没把方才的意外放在心上, 经历得多了,这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宝玉在小八的提点下埋头在院里走着,很快来到王熙凤所在的净室外。

    大抵是庵里清净,晚上又有些幽深可怖,带来的人手也不够,所以净室外并没有安排人守夜。宝玉的脚步声又轻,一直让他走到门边,都没人发现他的到来。

    屋里还有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似乎是净虚在求凤嫂子什么事情。

    师太避开众人在私底下说,想来也是和他一样不希望所说的事被太多人知道。宝玉无意打扰,他决定打道回府,反正凤姐姐一直在那儿,他什么时候说都一样。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屋里的师太微微拔高声音,她的话就那么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宝玉的耳朵里。

    宝玉身子僵住,迈开的步子也顿在了原地。

    小八也听见了屋里的话,整个统都有点受刺激。

    “这这这,她说的李守备与张财主,不是我们刚刚听的那出戏里出现的名字吗!”

    就连那知义多情的金哥、殉情而死的守备之子,都一一对上了!照这样说,岂不是……

    宝玉从头冷到了脚,原来它们口中的贾家人、势利婆娘指得是凤姐姐。这样说来,原是他们贾家,害惨了那一对苦命鸳鸯么。

    难怪那些精怪要缠上他,只是不知它们是出于何人授意,竟编排了这么一出戏曲来提点他。来不及深究其中的隐情,宝玉捏紧手,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静静等了片刻。

    等听到凤姐姐真的在净虚师太的激将法下将这事应承下来,宝玉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以前刻意没去管、没去在意的事浮上心头,宝玉忍不住想,和这种情况类似的事究竟发生了多少次?

    他们家是开国功勋,从祖辈积累下的繁华富贵已经持续了好几代。在这漫长的几百年中,他们利用自己的权势究竟为自己谋取了多少利益,又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凤姐姐的事是一件,先前薛表哥抢人的事也是一件,靠着他们家的背景,最后这些事可能连点水花都没有。

    但它们确实发生过,那些人也是真真实实地挣扎过,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而做下这些的,是他的家人。

    痛苦地闭上眼,宝玉将手握拳,掩上自己的嘴唇,却还是不可抑制地自喉中响起一声呜咽。原本柔软的身体近乎僵直,他的腰背绷紧,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任何细微的变化他都已承受不了。

    门开了,王熙凤和净虚在听到动静后就快步来到门口。看见宝玉,王熙凤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恢复正常。倒是净虚,一直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慌乱又急切的动作无形中暴露出她的心虚。

    “这大晚上的,宝兄弟怎么来这了?可是找我有事?”王熙凤明明已瞧出他的状态不对劲,却仍旧选择先粉饰太平。她脸上笑容一如往常,既明艳,又让人觉得亲切。

    宝玉没办法再像以前那般回应她,他沉默一会,缓缓开口,声音喑哑到不自然。

    “凤姐姐,能不能不管这件事?”

    明明已经被伤到千疮百孔,宝玉开口时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祈求。王熙凤心一颤,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说什么傻话呢?”抬手轻轻打了一下宝玉的肩,王熙凤转身走了几步,接过平儿手里的暖炉捂在怀里。

    净虚和宝玉都在盯着她,前者是怕她临头反悔,后者却是想她撒手不管。王熙凤斜斜地飞来一个眼神,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把两人的神态收入眼中。

    宝玉是真心在劝她,可她已经应下,再说,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王熙凤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你还小,专心读书就是了,女人间的事少管。”

    她半嗔半怪地说出这话,显然是想插科打诨过去。这样既不伤情谊,又不至于下不了台,弄得左右为难。

    但光她说的这个理由宝玉就接受不了。

    宝玉:她居然瞧不起我这个大家闺秀。

    小八:“……”崽崽你不觉得你有点善变吗?

    但不管怎么说,友好的交流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宝玉眼神一暗,脸上也嘻嘻笑起来。

    王熙凤心口哽住,莫名有被他脸上这个相似的笑容噎到。

    宝玉就是故意的,他心里不满,又不好撕破脸发火,便只能这样绵里藏刀地刺一下。他一贯是个温和的性子,对女孩子也极尽包容,但凤姐姐做出这种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是真的过分了。

    “姐姐让我不管,我就不瞎插手了。”像乖宝宝一般把场面话说完,宝玉意味深长地冲王熙凤眨眨眼睛,“姐姐闲了记得来我们院里喝茶。”

    王熙凤:“……”喝茶就喝茶,能别说得这么恐怖吗?她咳嗽一声,硬生生撑住场子,“行,等嫂子闲下来,就去你那里坐坐。”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离开的离开,关门的关门。宝玉闷闷地走去自己的房间,路上想起净虚这个令人厌恶的老尼姑,气得抬脚踹了一下门槛。

    痛的自然是他自己,小八看在眼里,又念着大家闺秀举手投足该有的气质又心疼他气成这样,嘴里都忙不过来。

    孰料这一踹踹出了一个毛病,先前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宝玉还当秦钟已经睡下了,结果他这一脚踹下去,屋里一阵磕磕碰碰,怎么也不像是熟睡之人能发出的动静。

    这就不像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动静!

    屋里屋外的人都愣住了,没多久,从屋里面窜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宝玉下意识闭上眼睛,任由那人从他身边逃窜出去。

    小八这会也懒得再计较大家闺秀的气度了,和这个比起来,还是大家闺秀撞见人私通更吓人。

    这一天天的,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小八心里苦,特别是屋里秦钟还点上了灯,露出他衣冠不整的模样。他也不避嫌,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敞着胸膛。

    小八直接炸毛:“啊啊啊,崽崽你不能看这个!”

    又出了什么状况?宝玉疲惫到不想说话,他睁开眼睛,冷不丁瞧见一大片白茫茫的雪花似的东西。小八心好,特意给秦钟留了个头,方便宝玉认人。

    秦钟还在喋喋不休,一会说着自己的难处,一会又说情之所至,他是没把持住,但天下男人不都这样么?

    从来没这样过的宝玉一脸木然。

    秦钟善于察言观色,意识到宝玉脸上有些不好看,他话锋一转,专门说些能讨宝玉欢心的话:“你放心,我与她是真心相爱,绝不存在欺瞒。将来若有机会,我也会娶她为妻的。”

    你情我愿的事,宝玉也懒得多管,而且这事怎么说都有些尴尬。于是他低低地应一声,最后再看了眼他这位只剩一个头的兄弟,心情沉重地往外走。

    这屋子他是住不下去了。

    秦钟心里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多少有点不自在。他也没阻拦,等宝玉走远,他咯吱一声关上屋门,怅然若失地回去睡觉。

    接下来没再发生什么意外,王熙凤第二天起来安排好剩下的事情,就打算带着他们回府。宝玉上车后紧贴车身,眉头微蹙地闭目养神。他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一直没休息好,平时总觉得累。

    又摇晃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到了荣府门口。宝玉略微打起精神,下车之后直奔老祖宗院里。

    两个心肝都在外面,隔了好几个月没见着,贾母心里实在想念得紧。她已经把迎春三姐妹都接到身边来了,却仍旧觉得心里头有一块地儿空荡荡的,见着宝玉才填补上一些空缺。

    迎春最近染疾,贾母请了太医过来诊治,她自己也时不时地过去陪着,看三个丫头读书打闹。宝玉过来时迎春刚好精气神好了些,就让人搬了张小榻到院里,她也陪着坐了会。

    祖孙几人其乐融融地围着絮了圈家里长短,贾母尤其爱问宝玉在南方的事,恰好姊妹们也爱听。宝玉便捡了几件有趣的事说与她们,顺便让人把自己先前准备的礼品也送上来,叫她们也见见扬州的风光。

    才坐了不到片刻,院门口远远地又有人影出现。贾母眯着眼瞧了会才认出是谁,奇道:“这丫头今儿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宝玉微微一笑,凤姐姐怕是等不及要喝茶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后越来越放纵,弱弱地咬一下小手绢,你们会原谅我的任性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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