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隔天不是郁盛开车,而是裴元。原因是裴元驾龄更久,开长途更安全。不过我想再怎么久,不也就一年前的事?实质上并不满一年,去年夏天高考后他们才学了车。我当时的法律意识还不够强,没能及时搬出哪个条款来指正他们,等我自己学车时我才知道新手不满一年是没法单独上高速的。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年轻,竟然拿我的小命开玩笑!
郁盛和我坐在后面,从我村里出发时,我总觉得被许多邻居盯上了。姐姐让我不要挂心,她会去解释,但我还是不舒服,对着郁盛不满道:“不是让你们在路口等嘛!”
“谁知道那里有没有监控,你别说你们这破地方监控还挺多,三干河边全都是。”裴元说话不经大脑,说完没多久又补充一句:“抱歉,不是嫌弃的意思。”
“你最好养成先动脑子再说话的习惯,别把段林安气死。”
“那我是不敢的,她是大爷,我惹不起。”
“瓜怂。”我学段林安的语气骂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
郁盛看我们你一言我一语,数落裴元:“有了女朋友还跟别的女孩儿贫嘴,觉悟是不够高。”
“什么别的女孩儿,夏艾就一黄毛丫头。”
“你才黄毛小子!”我反咬他一口,“看看你头顶的炸毛,非不非主流!”
“嘿,你别人身攻击啊!”
“是你先攻击我!”
我每次看到裴元那张欠揍的脸,不生气也要生气,只想狠狠骂他一顿。郁盛也同意我:“你这头发是不好看,早点剪了,不然你爷爷看着你也心烦。”
“他有什么可心烦的。宝贝孙子时隔十八年才回到他身边,他就知足吧!”
其中故事我没了解全,后来郁盛有机会跟我说了一说,原来裴元的爷爷奶奶在生下他父亲后没多久就离了婚。他父亲跟了奶奶,爷爷孤身一人去了欧洲,几十年来联系并不多。直到他考大学,他爷爷才提出任职的f大有特招名额,如果孙子愿意且分数够,就可以去上大学。
然而他爷爷并不像他口中形容的那样疼惜晚来的孙子,相反他是一个一视同仁相当严肃的老古董——郁盛那么讲只是图嘴上爽快。
这些子弟背景之强大,并不是我等普通乡下人能企及,话题说到这里就断了。我与郁盛在后面各执一边。
驾驶私家车比大巴快一些,约摸2个小时。我不晕车,却也不是完全适应、随时都可以睡着的那种乘客。我坐着愣神,郁盛剥了个橘子递给我:“有点酸有点甜,开胃的。”
我接过:“谢谢。”
裴元通过后视镜观察我们两个,倏地贼眉鼠眼笑起来,我猜到他在意/淫什么,劝他打住:“你好好开你的车,我们的小命在你手里。”
“哎呦喂,这你还信不过我吗?我比阿盛厉害多啦!”
郁盛脸色骤变:“你说我很菜?”
“没说,没说,你们吃橘子,行吧?”
好不容易进入上海城区,我感觉有点尿急了,不知道是不是橘子吃得过多。我让裴元开快点,他慢悠悠的:“市区开不快的呀,你看这么多车,节后返程高峰期。”
外面的同行车辆缓慢移动着,我心里的焦灼一点点增加。有些电动车和自行车都超过了我们,我急了:“还有多久啊!”
“起码半小时。咋的?”
我咬紧牙关不理他,如果跟他说了,他八成更要使坏放慢速度,把我憋死在路上。
郁盛小声问我是不是想上厕所。我瞪他:“谁让你给我吃这么多橘子!”
“我吃了也没事啊。”他朝向前面,“你乌龟竞走呢这么慢!超车啊!”
“嘿,你行你来?!”
“方向盘在你手里,怎么开没点数啊?你兄弟我内急,赶紧的,抄小路回学校去!”
“就你事情多。”
裴元嘟囔一声,一脚油门蹿去左转弯车道,走小路去了。他见段林安心切,自然先往我们学校去,不多时便到了宿舍楼下。我跳下车,急吼吼的,郁盛从后备箱帮我拿行李包:“你的出入证带了吗?门口在查。”
“带了带了。你们前面调头去,我先上去了。”
我承认我逃得很狼狈,但郁盛笑得也不用那么开心吧,刷门卡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嘴几乎要咧到天上。
回到宿舍上完厕所,来自江西的雪梅激动地问我:“小艾,你怎么坐着豪车来的呀!那个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一哆嗦:“哪个?”
雪梅给我打比划:“就那个高高的戴着眼镜,穿白色t恤的,胸前有个三角,还有个问号。”
听她描述是郁盛的guess上衣,我摇摇头:“以前的同学,和我一个县城的,顺路带上了我。”为免起疑,我还特意说明:“他跟裴元是好朋友,所以裴元开的车,他也在楼下。”
“啊,怪不得,”雪梅天真道,“刚刚林安姐下去见人啦!”
我从包里拿出一堆我姐姐腌的咸鸭蛋,还有一堆苏式甜点:“够咱们吃一礼拜的,小岳呢?”
“安娜学习去了,她上学期末比较文学不是挂科了吗,第一周补考。”
我点点头:“她在宿舍学多好呀,还能帮她画重点。”
“还是图书馆好,不容易分心。她那嘴馋样,呆在宿舍里怕是一天都在吃。”
“哈哈。”
裴元和段林安的进度快得让我匪夷所思,那天晚上他们没回来,段林安让我替她逃过查房,我硬是装出她粗犷的陕北口音勉强糊弄过去。第二天早晨睡到迷糊间听见开门声,起来一看,她拎着个梳洗包鬼鬼祟祟,我在上铺都能看到她脖子间的青紫。
她看到我抬头,做了个“嘘”的手势:“睡吧,快睡。”
于是我又睡了过去。
这件事情虽然我们其他三个人不提,但也心知肚明,大姐的恋情步入新的阶段,并且后面也会给我们一定的指导,并不算坏事。
唯一使我肯定并且坚信的:裴元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是个好东西。
裴元和段林安来往密切,又和郁盛来往密切,相约见面的时候难免重叠,有个周末他说郁盛要来t大找他玩,但他跟段林安有约会,问我能不能替他。
“笑话,我不要兼职的么?炸鸡店礼拜天忙翻了。”
“一次,就一次,你请个假行吗?工资我补给你。”他摇尾乞怜,低三下四。
“15倍工资?”
“成交!”
单独一个人见郁盛对我来说有点难,但15倍工资很值得——或者说我对见不见他感觉无所谓,是金钱把这次见面变得顺理成章。我难得主动问郁盛想做什么,他一头雾水:“你想和我约会?”
“裴元没空陪你打篮球和打游戏,所以派我帮你打发时间。一天120块钱,你不要想歪。”我把价格都告诉了他,证明自己仅仅屈服于金钱,而不是想要见他,和约会。
“想歪倒没有,只不过没想到我身价如此。”
“你嫌高?我不嫌高。我希望涨到200块,多多益善。”
“……”
郁盛临时把娱乐项目改成了文化项目,说要带我去看画展和书法展。我质疑他一个学国际关系的怎么对这些还有兴趣,他道貌岸然:“我好歹是文科第一名毕业,这点文化素养都没有么?”
“但我没有兴趣。”我说。
“你对什么有兴趣?”
“打工。要不你放我去打工,把那80也赚了?”
“夏艾,你够了。我给你半小时时间准备好出门,9点半在你楼下等你。”
我的打扮通常居于中性,不像有条件的人家一样会买温柔可人的淑女装或者机灵可爱的萝莉装,不同风格换着穿。我的衣柜里翻来翻去就那么几件衣服,素色t恤,宽松休闲裤,配简简单单的帆布鞋,照镜子的时候我看着自己爽利的短发,有的时候也会忘了自己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出门前我挑了一件整洁的灰色短袖,配洗得半旧的黑色牛仔裤。包包是考试第一时奖励的印有学院logo的白色牛津布包,这个包我背出去总是感觉很有面子,仿佛自己是t大的骄傲一般。
郁盛轻车熟路地停在女生宿舍楼底下的空车位等我,我走近时他开双闪,松开车门。我顺畅地坐进副驾驶卡上安全带,问:“还是要去博物馆吗?”
“不,带你去动物园。你听说了吗?野生动物园现在是五a级景区了,凭学生证半价。”
“啊?”我兴奋地翻找包里,“还好带了,是不是有大熊猫可以看?”
“有的。”他骄傲地说。
一路上郁盛车里放着轻快的音乐,我不禁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摆动身体。他跟我介绍说这是一位叫danielpowter的加拿大歌手,是他最喜欢的歌手,我尤是第一次听说。当然后来听得次数多了,我也慢慢喜欢上了他——我是说danielpowter,那首bestofme,还在我的小型婚礼上出现过。
唉,郁盛此人,对我生活各个方面的影响绝不止一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