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扫描
夏桔闻声扭头，目光顺着面前的人影逐渐上移。
糖果色的运动鞋，休闲裤自脚脖向上逐渐宽松，白色的底纹衬得上面的灰迹尤其刺眼。“女孩”右手环圈叉腰，高高在上的气势得让夏桔一直仰望着她。
然而视线越往上，越让夏桔触目惊心。
上衣宽松，只有两处因为内陷的缘故而攒聚在一个漩涡内。夏桔此刻看见那其中一个内陷漩涡的位置，就正好的面前人形的心脏部位。
最让夏桔震惊的是，她面前的这个姑娘，正睁大双眼怒瞪着她！
这是跟刚才那个被钉死的女孩，一模一样的人形木偶！
夏桔坐在地上，惊悚仰视。
这……也太像了吧。
最主要的，是这木偶竟然还会说话。
“你——”夏桔双手撑在地上，以极大的限度控制住心里的恐惧，“姐姐，我们认识吗？”
尽管夏桔已经猜到面前这个人是谁，但当她听见恶狠狠的自我介绍后，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吗？
怎么木偶竟然还能复制人的仇恨意识？
夏桔下意识地瞥了瞥墙角的另外一个摄像头，神情略似哀怨，又像愤怒。
那边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一般，解释道：“本轮任务，扫描教学废品形成纸质档案，然后在碎纸机销毁。”
现场众人目前根本无暇顾任务本身，他们看着自己“昔日同学”瑟瑟发抖。
缺胳膊短腿的人偶比比皆是，比这更为惨烈的，是有个人偶胸口插着把大刀，还有另外一个人偶面目空荡，只有外面一圈碎发，中间的脸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难道是流水线忘记制作了？
大佬吕崇江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偶，心说：这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不要脸？
刚才那个叫落落的女孩逐渐清醒，然而当她看清面前的景象之后，又一次当场厥过去。跟她一起相依为命的女孩，强忍着内心恐惧极力呼唤。
“落落，你快醒醒。”
此时出现的“同学们”，各自的愤怒值满格，但行动力却根本不及格。
他们现在只目眦欲裂地盯着自己的报复目标，身体却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时现场有人问出了关键问题，“碎纸销毁，是毁人偶还是毁档案？”
这是个关键问题，也是个智障问题。
夏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她内心感慨自己脑子终于灵光一次，明白这学校的实际用意。
被淘汰的学生，那与他们同样的人偶模型也就没有什么存用价值了。所以解决掉这些所谓的“教学废品”，可能也是在清理学校的残留垃圾。
夏桔脑中突然想起一个念头，这里是不是也有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模型？
只是这想法没存留多久，就被夏桔甩到脑后。
管它呢，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
夏桔一边后退，一边说：“当然是毁人偶，不然你以为扫描归档，是归档人偶棺材啊。”
这机器还真的能吃人……
夏桔说着，示意众人退到外间去。他们在虎视眈眈的重压下，暂时安全地关上了隔间小门。
夏桔走到碎纸机的附近找到只笔，她捞起一张废纸，迅速地在上面写下一句话，然后举起来对着墙角摄像头。
【怎么扫描，在哪儿扫？】
章闻司站在监控室，对着监控屏幕轻轻拨了拨自己的耳麦，说：“我可以听见你们说话。”
夏桔：“……”
夏桔小脾气上来了，心说那你不早点说？
章闻司见夏桔随手将手里的纸一扔，继续对着喇叭说：“扫描室在对面。”
众人起初没有理解这个对面的实际位置，直到其中一个人指着碎纸室大门的方向说“在那”的时候，现场目光齐刷刷地挪向门外。
扫描室在碎纸室的对面，正对面。
众人：“……”
“我就说学校有那个大病！”吕崇江又顺着废品处理路线，伸手模拟路线，“他让我们把这帮人从里面引出来，带到对面去，然后在引到这里……这来来回回反复折腾，说白了就是不让我们舒坦！”
“我觉得还是要严谨一点，”吕崇江身旁的小哥皱眉深思，纠正道：“应该是不让我们活。”
这小哥名叫任怀。
人比较呆，做事也比较死板。而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姑娘，是他姨妈家的女儿，叫汤蓓蓓。
汤蓓蓓的性格显然就比她这个呆板表哥开朗多了。
“你们不要慌，我刚进来前就研究过了，对面那个扫描室虽然远，但是直线距离近啊。”汤蓓蓓描绘着最短距离，装作一副严谨的样子，“你们看，两点一线，直线最短。一会儿我站在门口负责扫描操作，你们把她们引进去，等扫描完以后，最后我们一起带她们来碎纸机这里。”
吕崇江觉得学校有病，可他看着他们这一队的娘子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夏桔是个虎妹，可剩下的一看就不是。
所以，谁去引？
况且，谁都直线距离最短，但是这最短的视线距离，中间都堵着不知道几层厚的围墙。
“那姑娘，要不你先带着你的小伙伴，把里面的墙撞开？”吕崇哭笑不得地说。
汤蓓蓓往后退了两步，笑着说：“我们这一堆柔弱小女子，怎么能跟吕大哥比呢，你说是吧？”
吕崇江被汤蓓蓓这声“吕大哥”收服，挑了挑眉。
他最喜欢别人叫他大哥了，不论男女。
汤蓓蓓瞥见吕大哥裤子上的印迹，又问道：“吕大哥，你这裤子哪儿买的，有女款吗？到时候我也去买两条穿穿。”
汤蓓蓓开玩笑似的语气，再一次缓解现场气氛，只有晕倒的落落不明所以。
“他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纪岚重新走进门，看着监视屏问。
章闻司没说话。
他看着视频里这群新生的模样，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说归说，笑归笑，但该完成的任务还是得继续完成。
就在大家相视而笑的这几分钟里，任务倒计时早已开始，而里面隔间的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夏桔背对着隔间门，笑的前俯后仰的，谁也没注意到她身后的人，就在她张口准备调侃的时候，突然一个面罩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夏桔在这昏暗的片刻，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人划开，她忍着剧痛强行睁开双眼。
四周一片黑暗，面前的人偶也不知是被截成一块一块的，还是怎么回事，总之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样”。
棕色的手臂架在瘦弱的肩膀上，纤细的腰肢又挤着圆滚的肚腹，有人半面惊恐，也有人露着诡异狰狞的微笑。
这人偶……制作得也太粗糙了吧。
渐渐地，夏桔感觉自己后脑勺传来的疼痛感愈烈，眼前的景象也慢慢全部展现。
所有人与所有人偶相互重叠在一起，或撕扯，或追赶，有人欢笑，有人悲伤……
“咔嚓——”
一道裂骨声在夏桔耳边炸开。
但奇异的是，夏桔脑袋上的疼痛感并没有随着这声骨裂而加重，反而在这裂骨片刻，那疼痛感还减少不少。
“我的脑袋！”一道女声炸响，夏桔瞬间神思归位。
旁边有个女同学被拽住了头发。
夏桔看着面前的情景，想出声说点什么。
可是，她嘴巴好像被什么东西勒住，根本发不了声，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夏桔，你还不赶紧把头盔摘下来，干什么呢你！”汤蓓蓓忙着摆脱身后的“同学人偶”，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气喘吁吁地对夏桔说。
原来是那个“女孩”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制作极为粗糙的木偶脑袋，扣在了夏桔的头上！
只是比起来，那个人偶脑壳直径要比夏桔小很多。
自从有了这个认知后，夏桔有点崩溃。她心想：我也不至于这么大脑袋吧……
且不说这头盔里面到处都是渣屑倒刺，光是一个人带着另外一人偶脑袋这点，就已经让人很难接受了。
夏桔下意识开始摘头盔。
然后就在她下意识的动作里，她感觉自己胸前突然被抓了一下，有点火辣辣地疼。
夏桔不管胸前的疼痛，狠心将不合适的头盔摘下来，脑后感觉又是一道撕裂的疼痛。
她摸了后脑勺一下，感觉有血渗出来，随后她将头盔扔了回去，物归原主。
在归还之余，她看清了木偶女孩手里的东西，以及自己胸前的那片空荡。
那个148号胸牌不见了。
“快快快，你们赶紧引她们过来！”汤蓓蓓真的按照自己刚才的设想，守在对面扫描室的门口。
刚才追她的人偶已经不知所踪，夏桔就只看见她一脸焦急地站在对面门口，对着大家呼喊。
吕崇江解决往自己麻烦，又去帮别人解决，被折腾得不行。
他一边跑，一边又回踹搞突然袭击，但是也不太敢再次伤害人家，毕竟或多或少跟他也没什么实在关系，就这么把人解决了，不太好。
“她们进去暂时就出不来，你们快点，这时间有限！”汤蓓蓓在一旁指着操作屏幕上的倒计时，焦急地解释。
剩下众人都开始往对面扫描室方向冲，而与那些复仇者不同的是，夏桔这个复仇者，似乎没那么强烈的复仇欲望了。
夏桔看着面前这个怪异的景象。
木偶女孩右手托着不知道从哪儿捞来的头盔，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左手里的胸牌，像是在仔细观赏自己失而复得的战利品。
“夏桔！”汤蓓蓓又对着她喊了一声，“快点，时间要到了！”
这次的任务，是扫描，形成纸质档案，然后才是“碎纸”。
要是夏桔不带她进去扫描的话，这个扫描这个任务就肯定不成功。如果没有完成这个任务，对于后果，她无法想象。
只见下一刻，夏桔以极快的速度，夺回校徽，立马就开始朝扫描室飞奔。
果然如她所料，被抢校徽的木偶女孩被激怒，扯着嗓子就向她冲去。
“快快快，就剩她一个了。”
夏桔引木偶女孩进扫描室，临到扫描室门口的时候，突然转了个弯，木偶女孩没有大脑反应不过来，之前顺着气味跟着夏桔，现在气味漂移太快，导致她直接被惯性带进扫描室。
“砰！”
扫描室的门关上了。
汤蓓蓓在最后一刻关门，又在门外的操作键盘上飞快地按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众人惊魂未定，都堆在扫描室的门口，做片刻休息。
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后面还有“碎纸”那一步。
不过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大家很都珍惜这片刻的安全时光，只是——
“那个，我好像……”汤蓓蓓原本晴朗的脸立马变得哭丧起来，她看着众人吞吞吐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好像按错键了。”
吕崇江弓着身子正喘气，没明白她什么意思，“说啥呢，啥按错键了？”
“就是……”汤蓓蓓极难为情，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犹豫了片刻，才小声继续解释。
“就是，那个啥吧，我好像把扫描键，给按成复印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