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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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如意松了口气,只有自己知道,在别人看不见的后脊处,自己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mbaiwenzai
“我来写。”裴如意开口,在周祁安投来的充满意外目光中,她道:“我以前帮他写过功课。”
周祁安点点头,满意起来,“很好。”
借条很快写好,只是这小小的五两钱竟成了难事。
原因无它,周祁安身上没有那么小的钱,他摸遍了口袋,又回屋里找了一圈,两手空空的告诉了裴如意这个不尴不尬的消息。
“……”裴如意再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富有到超出她想象的存在,昨天的三百两,还真的是他的概念中的小钱。
“要不给你银子好了。”周祁安友善的建议,拿出一颗银裸子在手中上下抛掷,随意的像是在抛一个核桃。
裴如意再次无言片刻,被眼前这位公子哥的阔绰和对金钱的无概念震惊到麻木,“不了,五两钱正好。”
五两钱是一个处在稍贵但咬咬牙能够负担得起的程度,再多了,就会惹来怀疑,况且,无功不受禄,她若真的拿这么多,到时候只怕和眼前这位的牵扯会越来越多。
这种不知深浅还行事无常的人,说到底,和她是两类人,她的防范之心在潜意识中告诫她,要远离这人。
“那行,你在这里等等吧。”周祁安点点头,说道。
两人陷入无言中,裴如意想要问等什么,但看了眼坐在摇椅上少年的侧颜,她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的腹诽,这满院只有他那石桌旁有坐的地方,竟然就让她站着!
短短几日,她对这人的印象已经逐渐丰满起来,一个有些好心但喜怒无常的富家子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表哥那么不喜,甚至现在问都不问一句的帮她,但此刻,只要他肯帮她,就好了。至于其他的,譬如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来洛水村,都一概不关她的事。
周祁安端着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旁边的女子站在一旁,就像是一株幽兰,静静地,又无端地引人去看。
他不禁想起那日他扶她手臂时,以及少女身上独有的那种清浅的花香,丝丝缕缕,不浓烈,但莫名的好闻,手下那细嫩温热的触感,像是上好的彩瓷一样细腻,又如同稍微用力就能化掉的羊脂。
他拿着书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眼尾的余光扫向她,少女手臂半抱,正垂眸,不声不响的用一只手轻轻揉着手肘处。
他略一沉吟,便回想到了昨日门外争执之中的那声惊呼。
“手臂疼?”明知故问。
裴如意怔了怔,放下手,摇摇头,“没有。”欲盖弥彰。
“等下拿个药再走。”周祁安头也不抬,不容置疑道。
裴如意看向他,品了品他的语气,默默将拒绝咽回了肚子。
又是“等”,等这么久,她隐约知道要等什么了,知道他家中只有他和那日扔药的中年男人两人,想必就是在等他回来,只是裴如意有些好奇,她之前猜测两人是父子关系,现在看来却不大准确,毕竟,哪有儿子身上尽是金银,反而父亲身上有细碎铜钱的呢?
心中的疑云越多,裴如意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就越危险。
可能是人的劣根性作祟,越危险神秘的事物,往往越能引起一个人巨大的好奇和探索,裴如意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被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
果然是那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身灰白色短打汗衫,手中提着大包鸡鸭等新鲜的食材,看到院中站着的裴如意,目光立刻变得惊讶与警惕。
“潘叔,劳烦您拿五两钱和一瓶活血化瘀的药给她。”周祁安开口。
潘文忠闻言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道了声:“好的。”转身进了小厢房。
裴如意注意到“潘叔”这个称呼,她纳闷的眨了眨眼,这是个什么关系,叔侄?可是观察他们之间的对话,少年的语气中天然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吩咐,这个潘叔也下意识的听令,竟然问都不问一句“为什么。”
看着递在眼前的铜钱和小巧的药瓶,裴如意这才如梦初醒,她真是昏了头,不能再深究下去了。
“谢谢潘叔”裴如意双手接过,眉眼弯弯,她乖巧明媚,看了一眼少年,托他在场的福,这次潘叔没有隔空丢给她,不然以她现在手臂上的黑青,还真可能接不到,到时候落得一地狼藉。
“谢谢…”她话音渐弱,她还不知他怎么称呼。
“弥祁安。”
“谢谢祁安哥。”裴如意声音清甜。
周祁安挑眉,少顷,他眼眸微弯,带了些促狭的兴味,“去吧。”似乎在告诉她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他的期待。
等少女的身影远去。
在井水旁默不作声洗菜的潘文忠才过来,有些不赞同道:“少爷您怎么让她进来了,这多危险啊,万一……”
“无妨,一个村姑,能懂什么,让她站着,她就一直乖乖站着,什么都发现不了的。”周祁安笑了笑,安抚道。
潘文忠还想问无缘无故给她五两钱和药做什么,毕竟据他所知,昨日这女子出言不逊把少爷气的够呛,怎么今日两人又好似冰释前嫌了?
只是他看了眼周祁安唇角几不可微上弯的弧度,犹豫片刻,到底没说出口,罢了,这小小的村子,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少爷本就够苦的了,总不能连苦中作乐都要听他喋喋不休的念叨吧。
揣着足足八两钱在身上的裴如意此刻走起路来脚底生风,从来没有感觉到底气如此充足过,她暗自感慨,果然钱是人的胆,。
可转念又一想,八两钱就让她高兴到不知道东南西北,表哥那每月支取的十两钱,拿在手里得有多让人兴高采烈!
她的嘴角又扯平了些,怒火上涌。
书院门口,还是之前的小童。
小童见她没拿食盒,失望的扁了扁嘴,但还是记得她之前要找的人,“杨飞沉是嘛,我去帮姐姐你叫他。”
裴如意笑着点点头。
不一会,一身青衣的杨飞沉走了出来,见裴如意,他眼神亮了亮,“如意,钱…”
“嘘”裴如意竖起食指示意噤声,表示在这里人多眼杂,去旁边的竹林里说。
杨飞沉依言答应。
竹林葱茂,明媚的阳光在这里只剩下斑驳的光点,飞鸟的鸣叫混着竹叶沙沙的声音,幽静怡人。
只是杨飞沉此刻却无法享受这份静谧,他脸色难看,声音不可自控的提高:“怎么会不够呢?”
受惊的飞鸟簌簌飞离。
在裴如意有些惊惶的神色中,他放缓声音,只是字字句句都是指责,“我不是说了吗,别人都是五两钱,倘若我没有这份心也就罢了,偏偏我有,到时候,在众人的五两钱中,我若是和他们不一样,岂不是显得突兀乍眼?我们这钱,是用来和夫子打好关系的,最后若是事与愿违惹得夫子不快,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如意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袖摆,垂着头,鼻尖通红。
“如意,你再凑凑,绣坊下个月的工钱,你去预支一些出来好不好,我打听过了,这次乡试真的有夫子的同窗,我保证,等高中了,我们再也不用为钱而发愁了。”
“可是…”裴如意蹙起眉头,怯生生道:“我去绣坊了,掌事的说这月我的绣品被退了好几个,还得扣钱,下个月的工钱更别提预支了。”
“怎么会被退呢?”杨飞沉不可思议的问,他知道裴如意的女工是多么精湛,要不然,他也不敢每个月私自取十两钱,他自信裴如意这门手艺能赚很多钱,这才放心大胆的取的,所以他怎么都不相信,有朝一日,她的绣品竟然会被退,他甚至疑心,是不是裴如意故意在诓骗他,只是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就被他按下去了,怎么可能,裴如意对他可是能一辈子死心塌地的。
裴如意在他的质疑下哭出声来,抽抽噎噎道:“不知道,说是刘知县嫌弃绣品针脚不好,非要退回来,我也不想的呜呜呜。”
刘知县三个字一出,杨飞沉的面皮紧了紧,他沉默片刻,道:“那便算了,民不与官斗,这钱我来想办法吧。”
说着,他便要转身。
裴如意扯住他的衣角。
杨飞沉转身,有些不耐的扬了扬眉。
裴如意眼眶通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有钱的。”
说着,她从怀中将五两钱拿出。
杨飞沉脸色突变,伸手一把拿过来,惊喜道:“好如意,你这是从哪变出来的?”
“我借的。”裴如意揉了揉眼睛,借着空隙偷偷看他。
杨飞沉眉毛都未动,只说了句,“那你记得还人家。”便一脸笑意的点钱。
裴如意见状,本就冰凉的一颗心,越发冷了,寒意似乎侵袭了全身上下,她怎么不知道,表哥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幅面目可憎的模样呢。
她呼了一口气,似乎要将满腔的郁气呼出去,“这钱,表哥怎么不问我向谁借的?”
杨飞沉顿了顿,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向谁借的又如何,反正是裴如意写的欠条,与他何干,但钱拿在手里,既然问了,总不好不答,于是他配合的问道:“向谁借的?”
“我那隔壁的邻居。”
“什么?”杨飞沉的笑意敛去,质问道:“你向他借钱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理他远点?”
“可是你也说了他很有钱呀。”裴如意一脸无辜的解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表哥的正事比较重要嘛。”
杨飞沉觉得这钱烫手起来,但是钱沉甸甸的在手中,让他往外拿简直是天方夜谭,天人交战片刻,他看向裴如意,郑重的嘱咐道:“你下个月,一发了工钱,就快些还给他,不够就从嬢嬢的留下的户里取点。”
“可是…”裴如意犹豫片刻,嗫喏道:“邻居说既然是你要用,便要留你的名字。”
“什么?”杨飞沉表情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