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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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眼下青黑的裴如意起了个大早，她觉得昨日夜谈时邻居说的话极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猜测可能最近乡试渐近，她与表哥来往过少，见面不多，这才让她患得患失以致于做了噩梦。msanguwu
去早市上逛了一圈，又去绣坊告了假，她平日做事勤快，这个月的工也早已完成，掌事的知晓她昨日晕倒一事，爽快的答应下来，还多给了她两天假。
这倒是意外之喜，裴如意诚恳的道了谢。
回去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那扇门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紧闭着。
新鲜的牛乳散发着醇香，酸甜的果子迸发出诱人的汁水，裴如意再将珍藏的冰块拿出来细细的打成冰沙，舀一大勺蜂蜜进去，夏日最受人追捧的小食就做好了，酸爽可口，香甜四溢的冰酥酪！
裴如意出门前换了一身藕粉色的纱裙，又拿出口脂细细抹上，在镜前照了好一会儿，才怀着一丝隐秘的雀跃拎着两个食盒出门。
书院走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到，只是日头上来，走的着实有些灼人，裴如意走进树荫底下，小心的把食盒盖子掀开，看了一眼确认里面的冰酥酪还没有融化，这才放下心来。
不远处传来人声，“哟，如意妹妹今日怎么得空来书院了？”
裴如意抬头看去，说话那人是一个微胖的男人，叫李保财，她几不可微的皱了下眉，敷衍道：“今日告了假，来找表哥。”
李保财一边笑着靠过来，一边道：“怎么从来不见你来找你保财哥哥？我可是也想妹妹的紧。”
“想我？”裴如意挑眉，声音压低，“怎么想我？”
李保财刚吃了酒，正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更何况他肖想已久的女人就站在眼前，神态勾人，他顿时浑然忘记自己此刻身在何处，急着去拽裴如意的手，“好妹妹，你摸摸我，就知道怎么想的了。”
裴如意伸出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扇了上去。
趁李保财站立不稳，她又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伸脚踹向他的膝窝。
李保财被踹了个狗吃屎，摔在地上形容狼狈。
裴如意站在旁边，冷下脸，讽道：“你莫不是白日里吃了点儿酒，就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敢调戏姑奶奶我？不是想让我找你么，现下我就不走了，让众人都过来瞧瞧，我是怎么来找你的。”
李保财哎呦哎呦的叫，酒意散了大半，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打了个激灵，这丫头从来都只对杨飞沉那厮百依百顺，对别人没半分好颜色，他走夜路走多了撞鬼，今天竟对她昏了头。
李保财怕她真把事情闹大，赔笑道：“好妹妹，我今日高兴，一时贪杯，行为失矩，可千万莫放在心上。”
裴如意也不欲和他多纠缠，冷声道：“这个时辰书院刚开课，你不去上课，还去饮酒，我稍后见了夫子，自有一番道理可说。”
此话一出，李保财反而心放回了肚子里，他理直气壮道：“夫子的远房亲戚有事，他回老家天水镇了，这三日我们都不上课，我喝点酒怎么了？”
裴如意心下微沉，她迅速的想起昨日她留表哥吃饭时，表哥说的“明日夫子要考校。”
“夫子什么时候说的不用上课？”她下意识的问。
“昨日，怎么了？”李保财眼珠子一转，蓦地笑了起来，“不会你的好表哥骗你说今天还上课吧。”
裴如意抿唇，昨日或早或晚都有可能，他来找自己那时，倘若不知情，也是有概率的。
但她没有追问下去，免得仿佛坐实了李保财的话，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与外人无关。
正欲离开，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哎呀，如意你怎么当街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裴如意动作微顿，这声音她熟悉的很，赵媛媛！
赵媛媛也穿了一身粉衣，浓妆艳抹，扭着腰肢款款而来，脸上是故意摆出的惊诧，“这是怎么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呀，这可真是太粗鲁了。”
裴如意闻言也不急着走了，气定神闲的站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人了？”
赵媛媛哪里看见了，不过是扫了一眼就急着编排裴如意，她指了指李保财，“保财哥哥倒在地下，不是你打的，难不成是他自己摔的？”
裴如意轻嗤一声，“看都没看见就急着定罪，赵媛媛你很会做青天大老爷嘛，我可没打他，不信你自己问。”
李保财此刻清醒的很，知道裴如意不是好惹的，连连道：“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
赵媛媛冷哼一声，“如意你真是太彪悍了，小心杨飞沉嫌弃你。”
若是往常，这种屁话裴如意的耳朵都不会放半个字进去，只是现在，从赵媛媛口中说出表哥的名字，莫名让她眼皮动了动。
赵媛媛被她认真端详自己的眼神看的发慌，结巴着问：“你…你一直盯着我作什么？”白日青天的，她手掌虚的出了汗，莫名后悔起自己的多嘴来。
“没什么，”裴如意按下翻涌的思绪，草木皆兵不是她的作风，况且，只是提了一嘴名字而已，她还没有那么敏感，她微微一笑，讶异道：“你这么关心李保财，真是难得一见的发善心。”
“李保财，赵媛媛怎么说也相貌端正，家底丰厚，你觉得如何？”她转过去问。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赵媛媛和李保财俱是一愣。
赵媛媛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嫌恶，这个大胖子，给她提鞋都不配。
李保财则是浮现出喜色，他年纪大了，虽然屡试不第，但男人嘛，成家立业不分先后，赵媛媛这么关心他，莫非真的对他有意？
“你休要毁我清誉！”赵媛媛急急斥道。
裴如意耸肩，“抱歉，你家离书院远得很，想着你书院里也没什么哥哥弟弟读书，你又对李保财这么上心…我一时间误会了。”
赵媛媛的怒气还没彻底发作完，就在裴如意的话声中渐渐消弭，她下意识看了眼书院的方向，冷哼一声，扭身向反方向走去，欲盖弥彰道：“我早上过来散步，你少多管闲事！”背影中有几分慌不择路的紧张。
裴如意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沉思，不对劲。
李保财仍坐在地上，他看着裴如意注视着赵媛媛背影的目光幽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爬起来赶紧跑开。
裴如意没在乎落荒而逃的李保财，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她是来摆脱梦魇的，此刻反而受了梦魇的影响，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神魂不定，联想到许多捕风捉影的事情。
轻舒一口气，还是和表哥见面要紧，也许见了面，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她抬腿向书院走去。
“劳烦叫一下杨飞沉。”裴如意对书院门口的小童道。
小童舔着手中的饴糖，歪头漫不经心的答：“今天夫子不在，没人。”
裴如意抿了抿唇，不放弃道：“他可能在卧房里自己温书呢。”
“哎呀，真没人，住在书院的人中午定是在在饭堂用饭的，我问过了，今天没人说用饭。”小童撇撇嘴，对她的不信任和质疑感到不满。
裴如意提着食盒的手指不自觉握紧，心脏好像悬在空中，隐隐的不安。
“快回去吧姐姐，大日头底下，再站一会儿，小心中暑了。”小童摆摆手。
“你能告诉姐姐，夫子什么时候说的今日不在么？”她到底没忍住，将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好奇怪的问题，小童瞅了眼面前的女子，没说话。
“姐姐把这碗冰酥酪给你吃，你告诉我好不好？”裴如意打开食盒，将冰冰凉凉的瓷碗递过去。
奶香混着果子的酸甜飘了出来，冰沙的清爽在灼热的太阳下显得格外诱人，让人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到底是小孩，眼睛立刻放了光，他捧在手里吸了一大口，舔舔嘴唇，这才满足道：“昨天晌午，夫子老家来了人，夫子便跟大家说今日起三天不开课。”
“这样啊…”晌午，也就是说，昨天傍晚时，表哥早就知道今日不上课了…裴如意觉得呼吸有些艰难，过盛的日光让头脑晕眩，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攀升的温度中缓缓发酵。
小童吃了她的冰酥酪，对她多了几分亲近，瞧她脸色难看，他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于是主动道：“姐姐你找杨飞沉是不是，他昨日下午出去就没回来了，书院的人们见不上课，昨日都出去吃酒解乏去了，他可能也在其中，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等他回来转告。”
“…无事，我之后再过来吧。”裴如意扯扯唇角，道了声谢。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不要那么会联想，一点小事而已，动不动和梦魇扯上关系，实属荒谬，但赵媛媛的不自在，表哥前后不一的说法，就像是个隐形的丝线，扯得她的思绪汹涌翻飞，心口生疼。
灼热的太阳倾泻而下，裴如意双眼失焦，浑身发冷，难道，那梦是真的？
“如意……如意！”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被人剧烈的晃了下肩膀，裴如意这才回神。
眼前正是她的表哥，杨飞沉。
杨飞沉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怎么了，叫上连个反应都没有。”
“你去哪了？”裴如意看着他的眼睛，径直发问。
“你去书院找我了？”杨飞沉看着裴如意来时的方向，“我去书斋买书去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裴如意想说，她只是问他去哪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怎么就扣上胡思乱想的帽子了，但她张了张嘴，应道：“好的。”
杨飞沉看着她的脸色，将手中的几本书捧在她的面前，“你瞧，新买的，倒是你，昨日不舒服，怎么今日还要过来，太辛苦了，下次提前和我说一声。”
那几本书散发着新墨的味道，似乎印证着他所言不虚，但是裴如意此刻只是瞧着他不说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能够洞察一切人心。
几息过后，杨飞沉率先笑了笑，伸手欲捏她的脸颊，“怎么呆愣着不说话。”
裴如意偏头躲了过去，绕过他，“我累了，先回去了。”
这不同寻常的态度让杨飞沉一愣。
裴如意抿紧唇角，他身上的那不慎明显的脂粉味，不久前，她在赵媛媛身上也闻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