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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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连忙行礼：“见过掌门。chunmeiwx”
云渊走上前，打量了一眼江秉：“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啊，让掌门见笑了。”江秉赶紧抬袖擦了一把眼尾，“方才给阿尘师妹讲解门规，想起一些往事，现在没事了。”
云渊看了看青宸手中的卷轴：“哪里不明白，可以问我。”
青宸一愣，忙道：“多谢师兄师姐解惑，都已明白了，弟子告退。”也没细想为何他会突然出现，她只想尽快离开。每次在云渊身边，她就莫名紧张。
“等等，”云渊拦住她，却没有继续开口。
初秋左右看了看，连忙拉过江秉行礼：“我们还有事，弟子先行告退。”
江秉满脸不解，却仍被她用力拖走。直到走远，初秋才小声说道：“你看不出来，掌门很注意阿尘师妹吗？刚到鹰勾喙城时，掌门就在问她名字。”
江秉恍然，由衷赞叹：“掌门真关爱新弟子。”
初秋摇摇头，实在不想跟这头牛继续解释。
另一边，云渊旋即转身：“跟我来。”
青宸只好跟上。他们从船尾回阁楼，路上不时有弟子经过。无数目光望来，她都被看得不自在起来：“掌门找我有事？”
而云渊一直走到六楼书房，才道：“今日怎不过来看书？”
“啊？”青宸一眼看到昨日放在案上的《四海行商记》，还在原来位置，“弟子看完了呀。”她没注意到，云渊眸中闪过的失落。
“那你再说说魏翁。”他撩起衣摆，倚案坐下。
“啊？”青宸目露疑惑，见他目光一直落在书上，顿时恍然，“掌门也喜欢看这本书？！”
那昨天他还反应平淡呢！她兴致勃勃地坐下，试探着问：“掌门是不是……平时没遇到知音，终于见到我，才觉知音难寻？”
云渊抿了抿唇：“随你怎么想。”
还是冷淡，青宸顿觉没意思，正准备再说说魏翁，心底忽然一凛。
不对！昨日说《四海行商记》，她就被抓住一个破绽。今日他再问，分明就是再来探她的破绽！好险好险！
于是她收起笑意：“昨日已说完感想，弟子再无他话。何况，弟子也不知道掌门是何用意，唯恐说错话教您又起疑心。”
想到这，青宸莫名憋屈：“虽说掌门愿与我结交，但还是翻来覆去查我，觉得我不坦诚。可您对我哪怕有一分坦诚吗？连您喜欢这本书，都是我猜出来的。”
云渊眼睫一颤，抬眸盯着她。
方才他打坐时，察觉到青宸来洒扫。本来想等她来之后，找借口进入她的识海彻查一番。可她怎能连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他继续打坐，却再难心静，决定去看看她在作甚，却见她在缠着江秉问话，似乎还在打听……犼魔？
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打量到她交握的指尖。
她当真……只是在请教门规？
青宸被看得心中忐忑，但仍露出委屈神情：“喜欢一本书而已，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云渊又开始莫名烦躁了。半晌，他长长一叹，终于说道：“以前我在商行时，曾向往成为魏翁那样的人。”
青宸一愣，他在坦陈心绪？她难以置信地问：“掌门向往跟魏翁一样……”她想了想，“嬉笑怒骂，自由自在？”
云渊的指尖微微蜷曲，眸中闪过怅然：“但我成不了魏翁。”
与他相识以来，她只觉云渊像一座云雾笼罩的山，安静，宽厚，深邃，却看不透彻。面对刁难也不展露任何情绪。除了上次，发现他拿着玉珏很难过。方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也会向往。
还以为他一心建功，急于稳固掌门之位，是个向往权势之人呢。没想到他竟想成为魏翁，一个打妖兽、骂奸商、笑蠢货的放飞老头？
等等，云渊说，他在商行时就向往魏翁。他在两百年前都已是玄洲弟子了，那在商行的时间只会更早。他到底多早以前就看了这本书啊？！
青宸忙道：“掌门虽不是游商，也可以像魏翁那样，想说甚就说甚，想干甚就干甚，别这么憋屈自己。”
云渊淡淡一笑：“罢了。”许是察觉话太简略，又显得不坦诚，便补充道：“能与你聊一聊魏翁，我很高兴。”
青宸发现，他眸中亮起一抹少见的灵动色彩。平时的他，永远淡漠得像雾中烟雨。此刻他忽然鲜活起来，却又飞快被雾淹没。她忽然好奇，想拨开那团雾，看看锁在雾后的，真正的他。
等等！她在想什么！什么雾什么山，他明明在查她，别又掉坑了！清醒一点！
青宸搓了搓脸，忙道：“能跟掌门聊喜欢的书，弟子也很高兴。”
“你……”云渊很想再说点什么，留她再多坐一会，但发现什么都说不了。他闭上眼轻轻蹙眉，自己又是怎么了，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说这些作甚，竟然还想听她多聊聊魏翁，再听又有何用，简直荒谬。
云渊睁开眼，目光重新沉静锐利：“伸手，让我看看你昨日落海受惊，神识里可有留下后遗症。”
青宸的心咯噔一跳，他要探查她的神识！
一个正常的，主动跟掌门结交的，蛇族新弟子，此刻绝不会拒绝掌门的好意。
但每个生灵的识海深处，都有真身的投影！
什么后遗症，分明就是想看她真身到底是什么！
她的识海里，自然是一条如假包换的青龙！
怎么办怎么办……
“哦……”她缓缓伸手。
待云渊搭上脉搏时，青宸忽然反手盖住他手背，认真说道：“掌门，我特别喜欢魏翁有次在野外斗败妖兽时，朝天上喊的那句话，您知道是什么吗？”
说罢她迅速闭上眼，将神识潜入识海。
云渊一愣，迅速回想起来，不禁无奈。他正待闭眸，却见青宸的手仍握着自己。
依然那般纤长玉白的手，不是许久以前，在桂川边递花瓣时的轻轻触碰，而是将他紧紧握住，传来她掌心的温度。
云渊呼吸一滞，竟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拇指，轻轻抚过她手背。当拇指按住她肌肤的瞬间，他猛然回神，忙抬眸看她。还好她没察觉，只是安静闭着眼。他强行静下心，终于闭眼，将神识随灵力注于她的经脉，再游走至她的识海。
他骤然来到一片茂密的森林。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小河潺潺，鸟鸣虫啼好不热闹。树下草地上，一条三尺长的小青蛇正晃着脑袋，冲他打招呼：“掌门，我神识里可有后遗症？”
云渊仔细端详起青蛇，随后摇头：“应是没有。”
青蛇高兴起来，摇身变成一名女子，识海里没法戴面具，她显露出真实面容。清涟如水的眼眸泛着笑意，清艳无双的容色摄人心魄。云渊骤然睹见，微微睁大眼，忘了说话。
她眨了眨眼，问道：“掌门知道是哪句话吗？”
此刻，青宸虽然面色轻松，内心却无比紧张，死死盯着云渊的表情。他好像还没察觉到，识海已被她有意变幻过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水傀儡术，包括这条青蛇。刚刚她特意提问，也是为拖延时间，让她先一步潜入识海做这些布置。但云渊向来敏锐，他随时可能会发现端倪。
云渊又一愣，意识到她说的是魏翁。他佯恼道：“不可言行无状。”
青宸撅起嘴：“这里又没旁人，掌门告诉我嘛，不然我怎知道你是真喜欢魏翁，还是因为试探我才那般说。”
云渊无奈转头，抿了抿唇。
“看来是骗我的。”青宸也说不清，她此刻的失落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感到失落。她最喜欢的书，其实，她也是隐隐希望着，还有人也喜欢。
她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云渊倏尔捏紧手指。他负手在后，斟酌了几番，终是说道：“你大爷，真是一群废物，我既然死不了，定会活得更好给你看。”
多少年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再把这句话说出口了。如今的他说这样的话，很不雅观。
青宸的眼眸却噌地亮起来。她难以置信地望向云渊：“一个字都没错！其实魏翁在野外杀了很多次妖兽，都是摇摇头就走了，但冲天上喊的只有这一次！因为那次最危险，他以一敌百，肚肠都差点被狼妖掏出来，差点死无葬身之地！但他却还有力气喊出来，我都快看哭了！”
云渊静静听她说着，眸色变幻莫测。此刻身在识海，见到的只是身体投影。但她眼眸里那真切的高兴，却仿佛真有眼泪涌出来似的。
说着说着，青宸忽然掩嘴笑起来：“掌门向来清雅出尘，大概再没机会听您说这样的话了。”
云渊敛住眸中神色，平静说道：“所以我没有骗你。”
青宸忍住笑意，直勾勾地望着他坦然说道：“我好高兴。”
云渊接住她的目光，手指又悄然紧捏起来。
可惜眼前的他只是一个投影，青宸也就没有发现，在云渊真正的身体上，他的心脏跳得重如擂鼓，连坐在面前的人都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