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门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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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龙船离宗门仙船距离尚远，云渊揽着青宸飞在空中。mchuangshige
淡香萦绕，怀抱温热。重逢以来，她从未如此长时间紧挨着他。青宸不自觉偏头悄然一嗅。他线条分明的喉结落入眼中，她心头一动，竟莫名想一口咬上去。
她悄然凑近闻香，呼吸拂过，惹得云渊颈窝一痒。每次她这些小动作，他都察觉得一清二楚。云渊淡然道：“除了你，世上还没有第二个人敢如此放肆。”
如此放肆，凑近玄洲掌门的颈窝闻香。
青宸脸颊倏尔一烧，顿了顿，道：“掌门也没说过，不能如此。”还好海风吹在脸上，让脸庞迅速凉下来。她知道自己在强词夺理。当然不能这样了！哪个新弟子敢凑到掌门颈窝闻香，还想咬他喉结……不想在玄洲待了吗！
她这是怎么了，片刻前还心事重重，怎么闻云渊香气的时间一长，就大脑空白，只想咬他呢……啊！要命！
云渊一怔，忽然意识到：除了她，他也从未允许第二人如此靠近。换做旁人，他早就冷漠不理，拒之千里，根本不会抱在怀中，也不会任由如此放肆。这时，他也本该斥责，可说出来的话却像默许。
他决定补充几句责备：“众目睽睽之下，怎能言行无状。”
青宸想起来，现在升龙船和宗门仙船上，定有许多人在看他们。可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她忍不住问：“私下就能对掌门言行无状吗？”
云渊呼吸一滞，无端想起那夜，他压着她的手腕，而她握着他的发丝。他也本该斥责，却在她期盼的注视下说不出狠话。
她怎能如此放肆！他面色一冷：“私下更不能。”
见他冷淡，青宸偏头不再说话。哼，我还不稀罕呢。
太奇怪了！她不禁想起在桂川边，他们被困于雾障中时，她本来心心念念要破除阵眼。可后来挨着云渊，闻到他的香气，闻着闻着就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一股想咬他的冲动。
若说那时她被雾障毒性影响，那眼下她清醒得很，为何依然受到蛊惑……
不是吧，难道自己就这么喜欢他的香气！
连他都察觉到了。青宸轻咬嘴唇，心头冒出不安。
不行不行！她有要事在身，绝不能三翻四次如此被他影响！
非必要时，再不能离他这般近！
云渊垂眸看向她，见她又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们回到宗门仙船。刚落地，青宸便挣开云渊的怀抱，迈步上前。她很快便被众人团团围住，大多是之前曾在鹰勾喙城救过的弟子。他们都很关心她。
“阿尘师妹可有受伤？”江秉上下打量着她。
一名师姐赶紧问：“是被风浪困住了吗？”
青宸展开笑颜，连忙解释起来，也是那套被掀入水中遇到海妖，吓得不知所措的说辞。
江秉连忙安慰：“海妖不会攻击玄洲弟子，真是万幸。”
“没事就好，赶紧休息去。”师姐牵起青宸的手。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她说话，拥着她走回舱房。云渊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倒觉得身边空荡荡的。
当然，前前后后这段时间，石长老只出面象征性地过问几句，便回了五楼房间。此刻掌门把青宸带回来，石长老也没露面关心。
很快夜幕降临，漫天星辰笼盖，海上重新风平浪静。
仙船再次启航，那些升龙船依然远远跟在后面。
夜深人静时，青宸倚着卧榻，看着窗外一片漆黑，回想与阿蠃打照面的过程，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阿蠃说，三百多年前，玄洲无尽崖上丢下来两个半死不活的犼魔。
无尽崖？
青宸连忙掏出雪羿准备的玄洲地图，就着舱房烛火细细查看。幸好雪羿这回还挺靠谱，不仅把玄洲二十八座岛的分布、建筑描绘得清清楚楚，还详细注明了用途。
无尽崖……她终于在地图上找到，无尽崖位于最东面的岛上，注释写着……玄洲仙宗谳决大会后，处置罪徒之地。
处置罪徒？
那两个犼魔是罪徒？
青宸神色一凛。她以前没接触过玄洲仙宗，全然不知此事，这时也没法询问雪羿，到底是什么谳决大会，什么罪徒？
为何三百多年前，玄洲仙宗会处置犼魔罪徒？
这跟两个月前，阿蠃和鹰堡暗哨先后发现的犼魔痕迹，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些线索如同无头乱麻，在青宸心底搅成一团。她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目前得做两件事。
第一，弄清三百多年前的犼魔罪徒，到底是怎么回事。嗯，这事……得跟玄洲弟子打听打听。
第二，弄清雪羿所说的疑似犼族标记，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与他商议过，她上岛后就去联系鹰堡暗哨，到时自然能知晓详情。
对了，还得让暗哨联系鹰堡，送八百个点心丢进海里给阿蠃……五日内是送不到了，让她先等着吧……
想到这，青宸心中明晰了几分。她收好玄洲地图，倒在榻上。
多好，离云渊一远，脑子就清清楚楚。
看来，虽与掌门结交同盟，但一切非必要的私下接触，能省则省，以免一靠近他，脑子就不对劲。马上要到玄洲了，她得保持理智，随时梳理线索，谨慎追查，也再不能暴露身份破绽。
如此打定主意，青宸疲累地闭上眼睛。
第二日，青宸专门等云渊闭眸打坐时上楼，匆匆清扫了一尘不染的掌门寝居，便拎着扫帚离开了。她不是偷懒，而是尽量不与云渊私下接触。顺便，再省下时间，去与同门打交道。
想来想去，三百多年前的犼魔罪徒一事，问江秉最合适。他是老实人，她问起这个，他应该不会多想。
青宸也想过去问云渊，但一想到他定会敏锐察觉出自己别有用心，进而各种查探她的破绽，她便心中一寒，打了退堂鼓。
就问江秉！
看看他知不知道。
不过，突然问起也很奇怪，总要有个由头才是，先跟江秉套套近乎吧。
于是，青宸回房认真钻研起下发的玄洲门规卷轴，勉强找出七八个需要请教的问题。
咦？她忽然注意到，门规第一百零七条：严重违背圣规者，经谳决后，于无尽崖处置。
又是无尽崖！
青宸浑身一凛，她赶紧捧起卷轴，奔出门去找江秉。
刚出阁楼，她便看见他，正在船尾和他师姐一起。就是曾与他一起调查水患，又被尸魔拖进水里的师姐，名叫初秋。后来她从昏迷中醒来，还好好感谢了一番青宸。
初秋师姐正扶着船舷，探头往外看着什么，一脸欣喜之色。江秉眉目柔和地看着她。远远望去，两名蓝衣仙君并肩而立，有说有笑，当真养眼。青宸忽然犹豫了，要不要上前破坏他们的氛围。
还是江秉先看到她：“阿尘师妹，你在作甚？”
初秋师姐闻言转头，旋即扬手：“阿尘快来看，船尾有好多白鱼。”
青宸连忙上前。
原来，初秋师姐看的是一群白鱼，它们浑身雪白，体大如猪，正三五成群追赶船尾的浪花，玩得不亦乐乎。
“真可爱。”初秋望着它们，笑眼弯弯。
“阿尘，你在远处看着我们徘徊许久，是有话要说？”江秉问。
果然是精锐弟子，方才都没看她一眼，也能察觉她的行动。青宸暗暗感叹着，连忙打开门规卷轴：“我最近研读门规，有些地方不明白，还想请教师兄师姐。”
“你说。”初秋的声音温柔得根本不像她的名字，倒像初春的暖雨，连冰山都要被暖得融化成水。
青宸连问了七八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初秋和江秉都一一耐心解答。最后，她终于指向第一百零七条：“严重违背圣规者，经谳决后，于无尽崖处置。师兄，师姐，无尽崖到底是什么地方？会怎么处置啊？”
初秋和江秉默然对视一眼。她敛去笑意，认真说道：“那是玄洲处决犯下重罪之徒的地方，会废去筋脉，扔下无尽崖。崖下海底有万丈深渊，住着海妖。”
青宸顿时骇然：“废除筋脉，扔到崖下深渊喂海妖？”
见她脸色一变，初秋又温柔道：“师妹莫怕，一般来说，弟子犯的错都用不上第一百零七条，至少我入门百年都没见过，最多被逐出宗门。”
“我也没见过。”江秉摊手。
“到底犯什么重罪，会受如此重罚？”青宸斟酌着，小心追问，“那师兄师姐，有听说过吗？”
初秋凝神思索起来，半晌，又道：“我倒是听师父说起过，三百多年前，有犼魔混进玄洲门下，意图不轨，还好被长老们发现，谳决处置，丢下了无尽崖。”
“犼魔？他们想干什么？”青宸赶紧追问。
初秋摇头：“我不清楚，师父很久以前说的，连他也是听说。毕竟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我们入门晚，不知道太多细节。其中内情，至少得诸位长老才了解。”
“还能干什么，定然是破坏玄洲！想夺回东溟海！”江秉目光愤然，“这些犼魔没一个好东西！一直记恨龙族，一直野心不死，时不时回来捣乱！”
见他如此愤慨，青宸不禁好奇：“江师兄很讨厌犼魔？”
“不错！我此生最恨犼魔！”江秉握住拳头，缓缓说道，“三百多年前，我只是个普通牛妖，尚未拜入师门……”
青宸愕然睁大眼睛，江秉是牛妖？完全看不出来啊！
只听他继续说道：“那时，我住在东溟海边的村子里。有天，一个犼魔忽然出现，像疯了似的到处破坏，连玄洲长老都差点死在他手里，幸好龙使及时出现将其捉拿！感谢龙神庇佑！但我们村……已被毁得干干净净，我再无家可归……”
青宸收起惊讶，她想起来，这正是长姐捉拿那名犼魔，将其关入飓滂岛的事情。原来，江师兄也是受害者……
等等！她微敛双眸，又是三百多年前？
犼魔早就在万年前，被龙族赶到遥远的北冥魔荒，在东溟海绝迹。三百多年前，玄洲和海边村庄接连出现犼魔，定然不是巧合。
这两件事，又有什么联系？
青宸只觉线索越来越多，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座被迷雾笼罩的森林。她绕来绕去，三不五时便看到一枝刺出雾外的树枝，却总找不到入口。
“罢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江秉目露怅然。初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他深吸一口气：“但换成我当长老，见有犼魔混入玄洲，也会如此谳决，将其扔下无尽崖！”
“你们在聊什么？”
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三人回头，见是掌门云渊站在不远处。
他面容俊雅，沉静望来。习习海风下，衣摆翩然扬起，当真出尘脱俗，如真正的仙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