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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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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丛嘉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淡淡道:“承你吉言。mwangzaishuwu我们素昧平生,你怎么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

    乔以龄道:“将军自己只怕不知道,您在这些征战过的地方大名鼎鼎,口口相传,我知道您的生平也不稀奇。”

    顾丛嘉上下审视了她一眼,敷衍地点了下头,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转头对苏慕道:“你来肃州大营有事?”

    苏慕道:“有公事,也有私事。”他把金石居的事说了,道:“只怕胡总兵和镇南赵家有些不见光的来往,镇南赵家家主又是沈相的外甥。他们背地里不知通过金石居传递了什么信息,如今金石居已经被烧掉示警,可能拿不到其他证据了,这也都怪我太大意。”

    顾丛嘉听着,慢慢道:“那你得多留心,要是能抓到那胥吏就好了。我们也找个机会将此事告知李九韶。”

    苏慕笑道:“只怕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我听他属下的人说,军需物资跟不上,他正为这事愁着呢。”

    乔以龄趁着顾丛嘉不在营房的时候,悄悄将带来的点心放到他的枕下,却忽然注意到包装不知什么时候被灰尘蹭脏了,一时找不到帕子,便用手拭净,又蹭得两只手漆黑。

    她无奈一笑,自去打了盆水洗手。

    她还是穿不惯男人衣服,黎朝男式袍袖又喜好宽松,一垂手那袖子就往下掉,她便用拇指缠绕住袖子打了个结系住。

    她没注意到顾丛嘉已经回来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看她。他见她洗手时候信手挽了一个结,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乔以龄陡地吓了一跳,回头却见顾丛嘉双目炯炯盯着她:“你是谁?”

    乔以龄挣了一下,却没挣开:“什么叫我是谁?我方才已经告诉了将军,我是盛州商户……”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顾丛嘉笃定道,“我们从小一处长大,你洗手时习惯用拇指系上衣袖,这种小动作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而且你在我枕头下放的点心全是我喜欢吃的,你还要装?”

    他越说,乔以龄眼眶越红,嚅动了一下嘴唇,一声“丛嘉哥哥”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顾丛嘉看了她一眼,莫名又想笑:“你从小就不会骗人,现在说谎还是一样拙劣……刚刚见面跟我说的那番话,太刻意了,谁现在还一口一个‘将军’‘将军’地叫我?一听就是我自己人来安慰我的。”

    乔以龄才想哭,现在又被气得想笑,见顾丛嘉满口损她,却明显比初见面时轻松振奋了许多,知道顾丛嘉显然是高兴她的到来,便故意道:“我在城里还有事,一会儿就走了。”

    顾丛嘉面上的笑顿时有些凝滞,停了一会才勉强道:“也好,你在这儿我也不放心。你有没有去见李九韶?”

    乔以龄怔了一下,才苦笑道:“我怎么见他?我要以什么身份去见他?我已经不是和他有婚约的乔家大小姐,只是盛州一介商户而已。五年了,我们的身份地位心境性情都已变化,他如今身居高位,只怕身边也少不了美人环绕,我此时主动与他相认,他还会不会接纳我?即便他还愿意认我,难道让我去攀附他、仰望他吗?”

    顾丛嘉犹豫着还想说什么,乔以龄叹了口气,又道:“我也许会向他坦白,但不是现在……你也不许告诉他。”

    顾丛嘉只好点点头。

    时下已经是夏秋之交,南疆一带暑气尚未退去,仍是闷热难当。

    李九韶快步出了营帐,深深呼了口气,像要吐尽心中沉郁。

    副手卫蒙虽然和他认识没多久,但是早就听说过李九韶的名声,这几日共处,觉得李九韶虽然年轻却是个难得的天生将才,对他甚为钦佩,此时便问:“将军心里有事?”

    “我刚刚去见了胡总兵。”李九韶神情有些困惑,“我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朝安十一州被原诏占领已达十年之久,皇上此番也是下定决心要收复十一州,可是胡总兵态度暧昧不明,按他那个排兵布阵的架势,不知得打多少年才能把十一州打下来!”

    他来回踱着步:“对十一州的打法,照我看,应当先东后西。十一州东边义军声势浩大,原诏势力在东边较为薄弱,何况东边经济人口基础和粮食仓储都更雄厚。应当先从隗远一带进军朝安,联合义军,先占东边,踞东而图西,才是长久之计。”

    他职位比胡纲低,如今受胡纲节制,刚才将领议事时,虽然不少将军赞成他的意见,却仍然被胡纲不软不硬地驳回。他在北境时习惯了乾纲独断,调兵遣将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基本无人置喙,此时只觉处处被掣肘,他一向心高气傲,几时受过这个窝囊气?

    卫蒙问:“那按照胡大人安排,我们这一路如何出征?”

    “沿澧水北上,十天内赶到西平,在碧塘山一带驻扎,接应曹裕一路。”李九韶不觉又蹙起眉,想到另一桩烦心事:前几天一查自家军队辎重,才发现分到手的军需帐篷只有两百件。十一州白夜温差极大,士兵晚上露天睡觉只怕吃不消,他刚才去找胡纲,胡纲只说“现下军备物资吃紧,各路都捉襟见肘,待朝廷军费拨下来,后续补给立刻跟上”。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也在考虑这桩事该怎么办。

    此时却有人过来小声禀道:“将军,有个姓梅的商户少年在外面求见您。”

    李九韶一怔,回头看去,果然见到那个清瘦少年眼含笑意,在营帐栅栏外望着他。

    他不由自主也回以一笑,几步过去,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看你表哥来的?”

    乔以龄摇头道:“我已经见过他了,现在是来为将军排忧解难的。”

    李九韶一怔。

    乔以龄笑道:“小人也是听军士说的——将军即日就要出征,军需物资却跟不上,可是有的?”

    李九韶望着这双清灵剔透的眼睛,不自觉点了点头。

    少年目光盈盈一转,那张平凡面容一瞬竟如明珠生晕,看得李九韶心脏一时竟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乔以龄道:“我为黎朝子民,自当为朝廷分忧。朝安十一州为原诏盘踞已久,朝安百姓望黎朝王师如大旱之盼云霓。我虽说是在商言商,但国难当前,也应该当仁不让。请将军列个所需物资的清单,半个月之内,我必将所需物资悉数送至将军驻扎之处。”

    李九韶定定直视着面前的少年:“你要知道,朝廷现下拨不出军费,这钱只怕不能立刻还你。”

    乔以龄微笑:“我信将军的人品,也信将军的战绩。钱,不急着还。待将军大捷奏凯之日,还请将军上表启奏朝廷,若梅家能得到朝廷表彰的‘义商’之名,自然名扬天下,这名声带来的好处,岂不抵得上千倍百倍的利息?”

    李九韶无声松了口气,一时不由得对眼前这少年心生感激,应道:“你所求之事,我一定办成。”

    乔以龄笑了笑:“将军这两日把单子给小人即可。”

    她转身欲走,李九韶却在她身后叫住她。

    他凝视着她:“为什么要帮我?”

    那张平凡的少年脸上,那么格格不入的秋水明眸看着他,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温柔。

    “没什么。”乔以龄道,“我只是报答将军的知遇之德和救命之恩罢了。”

    顾丛嘉远远看着他俩,跺着脚唉声叹气。

    回去的路上,顾丛嘉仍然不忘吐槽她:“时刻心心念念,一知道他有难处,恨不得以身代之——一双眼睛几乎都长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在嘴硬些什么。”

    乔以龄又羞又气,简直想拧他的嘴。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低了声音问:“胡总兵有没有为难你?”

    顾丛嘉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从军五年,大大小小战事经过无数,他至今仍然是个普通士卒的身份,只因为当年胡纲“谋逆罪人不得拔擢”的一句话,他所有的军功都记在了别人的账上。

    营房中,李九韶低头查阅士兵名册和这几年的肃州军事志,渐渐发现有些信息对不上。

    他叫来卫蒙,略皱着眉指着那两份文件问:“这里面为什么有些人的战功履历和军事志上记载的有出入?”

    “那是因为有些人,立再多功劳也是白搭,会被刻意错记、漏记。”卫蒙说起来也有些不平,“像曹裕将军军中的顾丛嘉,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得罪了胡总兵,这几年出生入死,战功很不错的,但是军功簿上一笔也没记……”

    李九韶望了一眼窗外:“我会告知曹裕,将顾丛嘉调到我军中。顾丛嘉提为百夫长,随我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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