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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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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chuoyuexs

    盛州雍阳府最负盛名的胜地之一——锦湖街,正如其名,毗邻锦湖而建,街市商户云集、人烟阜盛,走出街巷便见湖光山色、天高云淡,清风徐徐吹送来画船上的丝竹管弦之声,令人心旷神怡。又因雍阳府毗邻雍江,因此锦湖街每日都要迎来各地商旅游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锦湖街上不少赌坊,赌客做的都是五花八门的行当,跑船运的商家、艄工、水匪……时下正值船运旺季,几乎每天都是人声鼎沸地热闹。

    “哈,我又赢了!”一人兴奋地大叫一声,使劲拍了下身边一个少年,“小伙子,真有你的!”

    那少年大约十七八岁年纪,眉目清雅俊秀,说起话来却有种与长相极不相符的江湖痞气:“大哥客气什么,有缘就是兄弟了。”

    那人掂了掂满满当当的钱袋子,一把搂过那少年往外走:“说的是!回头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我雍江九头龙周保的名号,保准没人敢动你!”

    少年满口奉承着,又问道:“大哥在盛州待几天啊?”

    周保呵呵笑道:“还得有个三五天,你哥哥我就要回青州干活儿去了。”又道:“你明天还得来赌坊啊,再帮我赢一把!”

    少年一口答应,又满脸谦逊问道:“大哥可是在青州镇南府那一段做营生啊?”

    周保倏地抽了口气:“好家伙,镇南府……我可不敢在赵家那太岁头上动土,你哥哥还没那么肥的胆子。”

    少年附和着一笑,直到周保走出视线看不见了,才收起笑容,眼神沉沉地望着街上过往的人群,若有所思。

    “吕熠!”此时却猛然听得少女的一声娇叱传来,少年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抬眼去看,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女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那间赌坊,怒道:“你怎么又去赌了!整日就和那些水匪们混在一块!”

    “哟,”吕熠嘴里含着从赌坊顺出来的糖葫芦,吊儿郎当笑着望她,“韩大小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一日不进赌坊就要三魂离体,两天不进那就直接升天了!你少说几句,我就谢你救命之恩了。”说着优哉游哉地转身拔腿就走。

    “你!”韩宣儿在他身后气得顿足,忽然一顿,声音里带了惊喜:“瑾辞姐姐!”

    吕熠猛地刹住脚步,抬头望去。

    不远处的丝绸铺外,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绸缎随风翩然而动,好似云蒸霞蔚、叠翠拥彤。在这绚烂云霓般的丝绸之中,一个身着浅蓝衣裙的美丽少女迎风含笑而立,望着他们。

    “瑾辞姐姐!”韩宣儿从吕熠身边跑过,上前一把挽住那少女的胳膊:“你管管吕熠……他只怕是趁你不在,又去赌坊了。”

    梅瑾辞轻轻握住韩宣儿的手,回头看了眼吕熠,笑吟吟向韩宣儿道:“好,我替你管他。”

    韩宣儿脸刷地红了:“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梅瑾辞拉着她的手,微笑道:“走,去姐姐那里玩儿。”

    从主街上向青石板小巷子里一转,望见前边绿意葱茏之中掩映着一处风致大气的飞檐翘角,于闹市之中显出独一份的幽静,那便是梅府了。

    梅瑾辞携着韩宣儿的手,将她引入室内坐下,让丫头给她奉上茶,轻言细语道:“这是你最喜欢的茉莉花茶。”

    韩宣儿捧着瓷杯啜着茶,梅瑾辞见她仍嘟着嘴望着窗外出神,便道:“你可不要误会吕熠。赌坊、酒馆,从来都是鱼龙混杂之地,也因此是消息灵通的地方,他可是去做正事的。我们跑水运的商人,不多长几只耳朵、不和水匪打交道,那可不成呀。”

    她声线柔和动听,听她说话又熨帖又顺耳……韩宣儿望着对面的梅瑾辞,忽然又有些别的心事涌上来。

    她是雍阳富商韩褚的女儿,自小就娇纵得不行,颇为矜傲自许。但在五年前,父亲年轻时的莫逆之交“梅隐之”世伯举家搬迁至雍阳。

    “宣儿,过来。”父亲呼唤她,将跑过来的她拉到一对金童玉女似的人儿面前:“这是你瑾辞姐姐,这是你珩祯弟弟。他们父亲就是你方才见过的梅伯伯,是爹爹十多年前的至交好友。”

    面前这名叫“瑾辞”的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却令韩宣儿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茫然无措。她惊异于瑾辞耀眼的美貌和雍容清贵的气度,竟然有种不愿承认的自惭形秽之感,本能地第一眼就不喜欢她。

    直到后来,与梅瑾辞渐渐熟悉,觉得她待人可亲,两人关系才密切起来。

    至于吕熠——他父亲吕英和韩褚、梅隐之,据说三人年轻时意气相投,在盛州有过一段年少交游、恣意飞扬的岁月,交情深厚。吕英于四年前早逝,将家业传与十四岁的幼子吕熠,自是放心不下,便请梅隐之和韩褚两人代为看顾吕熠。吕熠从小聪明机警,却是天不收地不管的性子,总能惹韩宣儿生气伤心。

    韩宣儿想到吕熠,忍不住又一撇嘴,道:“那是我错怪了他,但他为什么不能和我好好解释……”

    梅瑾辞和颜道:“熠儿性子急,你要是性子更急,那怎么行?你就好好和他说。他和你情分这样深,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开的么。”

    韩宣儿一句“我总觉得他待你更亲近”堵在喉咙里,望了她一会,终究叹了口气,无言地饮了口茶。

    梅瑾辞刚刚将写好的信封好,便见吕熠进来。她看了眼吕熠,便问:“还是没有打听出什么,是吧?”

    吕熠皱眉道:“那周保压根不敢沾镇南府的地界。也不知道赵家背后是什么人,只有他们家的商船经过镇南府航段时可以畅通无阻,其他家的商船从镇南府航段经过都得掉一层皮!这边卡你一下,那边再收你一堆税费,还没到目的地呢,这一趟就白跑了。我们的商船没法从镇南府航段经过的话,如果从其他路径去往肃州,那成本要高出太多……”

    “嗯。”梅瑾辞思量着又问,“你那日是不是在赌坊听人说,肃州思靖府那边也快要打仗了?”

    吕熠点点头:“是。”

    梅瑾辞思忖着道:“肃州军粮一贯都是从东南的云州起运,走的是陆路。可今年云州大旱,西境又有旷日持久的战事,朝廷只怕分身乏术,一下子筹措不到那么多军粮。”

    吕熠眼睛一亮,已经若隐若现地知道她想说什么,将目光落到她手中那封信上,问:“这是写给梅世伯的?”

    梅瑾辞微笑道:“镇南府再大,总大不过朝廷。我就是想着,利用得天独厚的雍江水道,揽下为朝廷运送肃州军粮的差使。之后再从镇南府航段过,就不信还有人敢卡我们。”她轻轻掂了掂手中写给父亲的信,“你知道的,和我们父亲认识十多年的吴铭世叔,在肃州思靖府任知府师爷。我让父亲给吴世叔去信,请他代为向袁知府提出,由我们三家以低于官兵运粮的价格,为肃州运送军粮。这事若成了,既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是为朝廷省心谋利的好事,也为我们打通了前往肃州的瓶颈。”

    她停了停,又道:“这事我已经和韩世伯说过了,他十分赞成,现在就等你吕大当家一点头,我这封信就要寄出去了。你觉得怎么样啊,吕大当家?”

    她虽语气沉静,但说到尽兴处,也渐渐露出了少年的飞扬心性,脸庞浮上兴奋的红晕。

    吕熠避开她直视着自己的明亮眼眸,垂头思忖了一下,道:“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只怕实施起来没那么顺利。”

    梅瑾辞仍微笑着:“好。你不去没关系,分成总有你一份。这事儿我还要和杨掌柜、韩世伯商议,那么——”

    吕熠接过话头道:“那么我现在就让宋掌柜立刻着手采购军粮。”

    梅瑾辞一怔,望着他:“我还以为你不参与了……”

    “从小到大,你和韩宣儿想做的事,我什么时候没有参与过?”吕熠两手一摊,仿佛一脸无奈的样子,“都上了你们的贼船了。”

    梅瑾辞这才真心地笑起来,眉眼盈盈,看得吕熠不由得也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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