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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了
转眼快到年关了, 程文奕也背着大包小包回来了,他这次带的东西比上次的还多。回到家的时候,程文奕还以为能看到媳妇儿孩子穿着自己买的衣服, 结果回家一看, 人穿得比自己买的时兴多了。程文奕搓了搓手,想了想包裹里买的衣服,寻思多半是送不出去的。
程文奕回到家里,把之前给寄回来的衣服给拿出来,问孙瑾还要不要。孙瑾好奇:“干嘛, 我说不要你打算给谁去?”程文奕愣了愣, 露出了个笑容:“你要是不要了我给我娘去, 她看你穿这么好看, 多半要说闲话。”
孙瑾忍不住想给程文奕翘大拇指,别的不说,程文奕是真了解他亲妈。孙瑾想了想:“你要给她就给吧。”要说她们矛盾有多大, 那倒也没多少, 前头那个病死的说不定和便宜婆婆的仇怨还大一点, 她这才和便宜婆婆相处多久, 也就两三次龃龉, 后面见到面孙瑾也跟没看到人一样。那是程文奕的老妈, 程文奕也没要求自己跟着一块孝顺,就是拿他买回来自己又不要的衣服过去废物利用, 她要是再拦着程文奕,那多少有点不像话。
孙瑾这人虽然废物了些,也不太会什么人情世故, 但基本的一些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她便宜老公做的不错了,听到媳妇儿受到欺负立马请假回来, 发现问题不是那么好调节的就快刀斩乱麻,意识到她不喜欢便宜婆婆就没让她出过马。那毕竟是他自个儿亲妈,那还有拦着他不让孝顺的道理。
程文奕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就把之前买给孙瑾的,准备去送给老娘,至于给孩子买的孩子不穿的衣服……他是不会送的。老娘是要孝顺,但是他把给娃娃买的衣服给过去,那就变成大哥家的小胖墩穿了,他不喜欢那小胖墩,他的孩子、媳妇儿都不喜欢,他自然不会拿衣服去讨好哥哥家的孩子。
而且孙瑾是真不喜欢自己买的衣裳,估计是不合眼缘,觉得不好看。回头他再带她去镇上供销社,让她挑自己喜欢的,到时候她就一定会穿了。程文奕想的挺好的,先把衣服放好。又把这个月的工资、一年到头发的奖金拿出来,交给了孙瑾。按照惯例,他自己留了点,到时候给孙瑾买东西,也给自己留个可以让系统返现的本钱。
孙瑾收了钱,就放到了柜子下面的抽屉里,也没避开程文奕。
那毕竟是程文奕的钱,虽然她收着,平时也用,但都是用在孩子们身上的,程文奕也有资格知道放哪里,不然要是有急事,家里只有自己知道放哪,那不完蛋嘛。
程文奕看到这一幕,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媳妇儿藏钱都没避着他,显然心里也有他呢。程文奕想的倒是美美的,看着孙瑾的眼神都格外火热,他还想和孙瑾说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想到村里面新建的那个知青点:“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知青点都建好了,那些知青是不是都搬进去了?造的还挺好的。村长叔解决了心头一个老大难,我估计最近都高兴着呢。”
不仅村长高兴,程文奕也高兴,住在后面独眼婶子家里那个知青男的,如今也肯定远离了他们家,住到知青点去了。离得远了,总没人会把主意打到孙瑾身上,还传出一些莫须有的话来。
孙瑾不知道程文奕心中所想,只自顾自的答话:“可不是嘛,村长叔最近走路都带风的。”她这描述让程文奕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回来的晚了,到家把包裹放下,简单聊几句,就准备铺地铺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了以后,孙瑾一如既往带娃,而程文奕则拎着东西去了老宅。他一进门就听到亲妈有些刻薄的声音,她叽叽歪歪说着:“哎哟,过年放假了还知道来我们这儿啊,真是难为你了。”
程文奕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把准备好的衣服一拿出来,亲娘就喜笑颜开,面上都笑出了褶子来。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还记得自己,会给她拿衣服过来,有衣服,那还有什么仇什么怨,她喜欢还来不及。
程文奕在家里没准备多坐,他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大哥家的大胖儿子走了进来。老太太看到孙子,立马想起来:“你没给其他人带点?你看看我们家大宝,好歹你也是当人叔叔的,怎么就空着手来,一个子都不往外拿。”
听到这话,程文奕不高兴了,他看着亲娘,凉凉开口:“是啊,娘也知道我是当叔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亲爹呢。来老娘家还得给侄子带东西,这算个什么事。”
“你!你就嘴皮子利索。”
“不利索也不能在城里面上工啊。”
程文奕扯了一会儿,没再说下去,害怕回头真被自己那侄子缠上,立马撒丫子跑路。回家去他就把媳妇儿孩子给带上,去镇上买东西去。这几个月他自个儿省吃俭用,除了家用的钱,再算上往日存下的,他手里还有小两百。
这笔钱,足够他带着孙瑾他们好好花销。
孙瑾也觉得是该去供销社看看了,马上一学期快过去了,老大老二的纸笔都要用完了,得买些新的,多买些。老三的头花也用了这么久,该换点新的。再想想家里还有什么缺的,孙瑾决定一次性买齐。
她在那儿计算着要买什么,程文奕心头缺响起一道道声音:
【叮,检测到妻子孙瑾想要购买纸笔,为她进行购买,获得妻子满意后将三倍返还……】
【叮,检测到妻子孙瑾想要购买头花……】
【叮,检测到……】
一排排提示响起来,程文奕的脑袋都要被系统吵得犯浑了,他别的都没记住,就记住媳妇儿有想买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带着媳妇儿到了供销社,就按照系统面板提示的,一个个给人买了过去。毫无意外的,在购买之后,系统也给他进行返现。可以直接领取,或者放在仓库里。
现在不好拿,程文奕决定先放在仓库里再说。
等在供销社买完大包小包的东西,孙瑾累得走不动道,提议今天就在外面国营食堂吃吧。要是别的家里,媳妇儿提这么个要求,非得挨骂不可。肯定要被被说“就你金贵,这么点路都走不下来,非要搁外面吃”。
但程文奕二话没说,直接答应了下来。镇上的国营食堂其实也没啥好吃的,大家吃得最多的,还是水饺。可供选择的馅料也不多,就韭菜鸡蛋、猪肉大葱这两选择,程文奕各买了两大盆,足足六十来个。
另外还点了几个小炒菜,要了点米饭,不然都怕吃不饱。国营食堂卖得那确实贵,难怪村里人都没人会进来吃。就这些东西,花掉了足足2块钱。这个价格一点都不便宜,虽然店里面用的馅料不错,饺子都是薄皮、里面塞得肉也多,但这个价格确实让大多数人难以接受。
要是程文奕自个儿,肯定舍不得花这么老些钱吃这些。
一家几口人坐在国营食堂里,吃着饺子蘸着醋,程文奕手上还拿着大蒜,一口饺子、一口大蒜的吃。孙瑾就要秀气上很多,用筷子夹着饺子,夹到小醋碟里蘸一下、再放到自己碗里小口吃。
国营食堂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除了他们一家以外各个都吃得满嘴流油面上都带着高兴。可在他们一家眼里,这菜就有些不够看了。程文奕还好,毕竟天天都吃食堂,那食堂大师傅还不如国营食堂呢。
可孙瑾的口味明显被养刁了,老大在家里做的菜多好吃啊,那远在国营食堂之上。他虽然没包过饺子,但孙瑾确信,要是老大包的饺子,那绝对比这边做的好吃。而且就算没吃过老大包的饺子,这不还有小炒菜吗?一个回锅肉、一个炒青菜,那就是没有老大做的好吃。
孙瑾虽然饿了,但吃了几口也就放下了筷子。她寻思着待会儿回去路上问老三要两水梨吃,垫垫肚子算了。
老三那水梨也不同寻常呢,那可是空间出品,又甜汁水又多,就是吃完了手上有点黏黏的难受。不过老三还自带井水,再喊她拿点出来洗洗手就好。
孙瑾吃得少,一会儿功夫就停下了筷子,老三一个小小的女娃,吃得也不算太多。倒是程文奕和老大老二,三个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常言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老大老二都没到10岁呢,结果就这么能吃。等到十几岁的那时候,那不得盛饭都用缸。作为他们的亲爹,程文奕也特别能吃,吃的比老大老二加起来都多。幸好食堂的大米饭是不要钱的,买了小炒菜就能吃,不然这顿饭钱还得再往上加点。
父子三人吃完了午饭,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还没抚平肚子,就听到了孙瑾的心里话:【好家伙,之前老大还说明年养猪还能吃剩菜剩饭,我看压根不会有菜饭剩下来。】
杀年猪
她这话可算是惹到父子仨了, 一个个气鼓鼓的,头也不回就往外面走。孙瑾不明所里,跟在他们身后, 老三摇头叹气也跟了上去。她家后娘啊, 这心里话想的太直白了,怎么能说他们是猪呢。
也难怪亲爹和两个哥哥生气。
但他们最气的,恐怕是明知道后娘在心里面挤兑他们,他们却连半句话都还不了嘴。这哪能还啊,一张口后娘不就知道她心里话被他们给听光了吗?而且他们生气归生气, 该做的活一项不能落下, 得老老实实提溜着大包小包, 总不能把东西落在后面, 让后娘提溜着吧。
一家六口人腿着回到了村子里,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提前一天采买好了东西,不至于等到大年三十去镇上和别人哄抢, 孙瑾吃完午饭在村口的大榕树底下晒太阳的时候, 还听早上去的小媳妇儿说镇上今天可热奥了, 到处都是人, 买东西跟不要钱似的, 她也是好不容易, 才从别人手上抢了一吊肉回来。
“哎哟,那买肉跟买豆腐似的, 根本就不带挑的,肉铺上的说给多少就是多事,要是你不要, 反手就给了别人。我买的不多,村长早上就开始烧热水了, 村里面的猪前个儿都被拉走了,就留下孙瑾你家的准备下午杀了分掉呢。我可看过你家那猪了,养的贼好,那肥肉一颤一颤的,看着就馋人。”
孙瑾家里的猪养的能不好嘛,有的时候老三吃了口苹果梨子桃子不想继续吃了,家里也没人在,给孙瑾孙瑾肯定不要她吃剩下的,系统农庄里又多的都堆起来了,她干脆就扔在了猪圈里,那大黑猪拱着脑袋上前,哼唧哼唧就把果子给吃下肚了。
还有有的时候家里水用完了,老三就从她的农庄里把灵泉井水给放出来,大黑猪也有幸喝点灵泉水。光是这两样,黑猪就已经和别的猪不一样了。再说老大做的菜花样越来越多,每次吃饭好几道菜,老大老二是能吃,但孙瑾和老三不给力,有时难免会有剩下来的菜,这些全都进了它大黑猪的肚子里。
几个原因加持之下,大黑猪长得那可真叫一个胖,一走肥肉都跟着颤抖。
村长一看其他猪养的也够指标了,这头大黑猪就留了下来,准备过年前给宰了,也过个肥年。
下午转眼就到了,程文奕牵着自己家的猪来到村口平地上,老三抱着老四坐在猪背上,老大跟着程文奕身边,老二就绕着猪一直跑,还跟旁边的人说呢:“你看我家养的猪,是不是特别大?”
同村的小伙伴们看着那猪,直到自己今天肯定有肉吃,也懒得和老二计较,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点头:“是啊,你家的猪养的好大好肥啊。”
和孙瑾聊天的小媳妇儿也撞了下孙瑾:“你家文奕牵着猪来了。”
孙瑾一抬头,差点两眼一抹黑。人家都说套马的汉子雄壮威武,他这牵着猪还牵出了一些傲娇劲,看着也挺雄壮威武的,就是有点傻。老三老四也不能要了,竟然骑在黑猪背上。
这个时代的猪,只有黑猪。孙瑾不记得大白猪是什么时候引进的,但最起码也要等到70年代,所以现在家家户户喂得猪,都是黑猪。大家都知道猪得劁了猪肉才能没有腥臭气,吃起来才没那么大膻味。
但黑猪嘛,哪怕是劁了,也还是有一股黑猪的特有的膻味的。现在猪肉还没宰杀、也没放血,天天在泥地里打滚,得多脏啊,程文奕就这么把老三和老四放在猪背上,气得孙瑾都牙痒痒的。
偏偏周边人都在起哄,哪怕是最腼腆的老三,也不由嘴巴往上翘,露出一抹笑容来。
算了,孙瑾叹了口气,老三自个儿高兴就行。顶多就是回头回家了,把屋子拿着布严严实实盖起来,多打几遍热水,等屋子里都暖和之后,再把老三老四从上到下洗一遍。
得用刷的,刚好老二那儿有洗澡巾可以兑换,孙瑾回头就直接手上套着洗澡巾,把人身上的脏污全都搓下来。她小时候也最怕亲妈拿着搓澡巾搓她了,背后肯定会被亲妈搓的红红的,她一把手搓上去,孙瑾就痛的嗷嗷叫唤。
现在轮到自己去搓别的小还了,孙瑾倒是高兴了起来——就因为自己也淋过雨,所以她必须撕了别人的伞。
老大老二她肯定不会去搓他们的,但她会嘱咐程文奕,让人给他们俩搓得干干净净,自己要检查的,但凡手臂上海能搓下一点灰来,程文奕晚上都不用在她屋里打地铺,直接上堂屋去。
大黑猪被牵过来了,周围村民发出一阵欢呼声。村长带着村里最擅长杀猪的人来了,程文奕看情况,赶紧把老三老四抱下来,让老大老二看着。村里面杀猪并不简单,尤其是孙瑾家里这猪这么壮这么大,少说得有好几个年轻壮硕的汉子给压着。
程文奕也被村长点了名,挽起衣服,就跟着去了。
在村里,能参与杀猪也算是一个光荣的事情,这证明村里人都看重你。那猪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被宰了,当即就挣扎了起来。按着它的同村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猪力气怪大的,肉肯定筋道,指定好吃。”
猪猪再怎么努力,它也是一头猪,只能发出悲鸣声,被村里的屠夫一刀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立马有人拿来大木桶,放在猪的刀口下面,接血。
猪猪虽然叫得很惨,但是周围的人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听,就连小孩子都兴奋的鼓起了掌,各个脸上露着笑容。
“这猪肥着呢,光看就有两百多斤,不知道孙瑾家里怎么养的。”
“两百斤?我看你说少咯,怎么也得有三百斤。”
程家村是个小村子,一共只有三十来户人,也就是说每家都能分到个八九斤,这在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毕竟这年代养猪,真养不了这么肥,平均一只猪也就一百来斤,养得顶好的人家,才能养出来一百五十斤。
嚯,她家养的猪可不得了,一看,三百斤。这要是搁前几年数据虚报的时候,都会让人以为程家村吃错了药,敢多报这么多。
孙瑾在旁边听着,却没进耳朵里,她听不得杀猪的声音。毕竟孙瑾是个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也就难得去趟农村老家,也不会有人特意当着她的面杀猪,现在猛然听到猪临死前哀嚎的声音,她都觉得刺耳极了。
偏偏周围人都不当一回事,她也只能压下心头的不痛快,当做没听到。
好不容易杀完了猪,就到了分猪肉的时候。依旧是村长做主,按照工分来分,不过在按工分来分之前,村长站出来说:“我决定要先给程文奕家二十斤,这猪是他们家养出来的,也是因为他们家养的这么好,今年我们才有更多的肉吃。这也是为了鼓励他们家,来年继续养猪、将猪养的胖胖的,让我们吃到更多的肉。”
村长说的在理,也没人会在这种小事上多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人家小气吧啦的,还要吃味说一句:“就养了一头猪,可算了不起了,我倒要看看明年还能不能有这么肥的猪来。”
程文奕走到孙瑾这儿,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部位,但是看到孙瑾面色不好,有些忧心的问:“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这儿我来,一会儿我拿了肉,也就着家去了。”
孙瑾点点头,脸色发白的往家里走去。三个孩子看着她这样,也无心再待下去,立马抬脚跟着孙瑾,直接回家去。
旁边年长的婶子看到了,立马冲着程文奕说:“文奕啊,你家媳妇儿看起来不舒服,是不是有可能怀上了?她进来也有半年了……”她说说感觉不对劲了,上次程文奕回来是在中秋的时候,距离现在都过去五个月了,要是那时候怀的,现在早就显怀了,要说这几天怀的,那反应也太快了。
但假如不是这两次,她怀孕是……
老婶子不敢往下想了,旁边的人倒是觉得怕真不是偷汉子了。孙瑾本来名声就不好,虽然这儿离孙瑾老家不算近,但这么久了平时探亲访友的去别的村子,难免听到风言风语。孙瑾有这么年轻,村里面年轻小伙子也不少,要是真红杏出墙,那也不是没可能。
刚刚脸色那么差劲,指不定是因为怀了孕,闻不得杀猪的腥气。
程文奕倒是皱了皱眉毛,他不是因为觉得孙瑾可能偷汉子怀了孕,而是觉得村里面这些老婶子嘴巴未免太碎了些,而且思想也不好,看到人不舒服就觉得是怀孕,一天到晚就会往下三路的事情上想。
看到有人心浮动的迹象,程文奕当即声音就大了起来:“婶子你说啥呢,我媳妇儿孙瑾就是这两天受了凉,昨个儿去镇里赶路赶急了,脸色从昨天就不好了,要不是今天杀得是我们自家的猪,她都不得来。”
洗个澡
程文奕虽然不知道孙瑾脸色煞白真正的原因, 但也由不得别人这么说自个儿媳妇。他嗓门大,声音洪亮,一会儿功夫就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也知道孙瑾是着凉了、所以先回去的。
老婶子听程文奕这么大声说话, 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终究是自己嚼别人舌根,站不住跟脚,于是脸上讪讪的,也没再说话。
别的人听他这么说, 一时也想不起来杀猪前孙瑾是什么样的脸色, 就只当孙瑾真是这个原因。他们现在心神哪儿有空真落在孙瑾哪里,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猪, 这猪都杀好了躺在那里,村里的老屠夫拿起了刀来,都在准备分肉了。
他们一双双眼睛全都牢牢盯着大黑猪呢, 就等着拎着肉回家做了吃, 剩下来的都给裹好, 等过了年再慢慢吃呢。
村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晓得程文奕这样肯定事出有因, 他直截了当开口:“文奕, 快过来,等着你选肉呢, 你挑好了其他人才能拿肉。”
有了他这话,大家更不关心孙瑾怎样了,一个劲儿催促着程文奕:“文奕, 快点吧,等你都等多久了。关心媳妇儿回家里关心去, 关了灯进了被窝想关心多久关心多久。”
听到这,程文奕更加来气。还进被窝呢,他到现在还打地铺呢。程文奕走过去,故意慢条斯理挑选一番,最后选了一副排骨,一吊五花肉和一个大猪蹄子。
程文奕挑得除了猪蹄都是人家不要的,现在的人都爱吃肥肉,结果他选了个排骨、还有肥瘦相间肥肉还不是特别多的五花肉。大家摸不着头脑,只当程文奕是个好人啊,连刚才他磨磨唧唧挑选猪肉的事情,都放了下来,一个个都用感激的眼神看向程文奕。
程文奕挑完了肉,就拎着往家走去。他力气挺大的,提着二十斤的东西,就跟啥都没提似的,健步如飞就赶到了家里。程文奕担心自己媳妇儿,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孙瑾坐在堂屋桌子前,捧着搪瓷杯,小口小口喝着热水,旁边还摆着一个盘子,里面放好了切好的桃子。
“这是怎么了?”
程文奕没把肉拿进来,放在了堂屋里,他朝着屋里就走去。结果还没进门,就被老二给拦了下来:“爹,你别靠近阿姨,你身上都是猪身上的血腥味。阿姨说刚刚听着猪叫,心里发慌,难受着呢。”
某种意义上,孙瑾就不像个农村里的姑娘,反而像城里娇养的小姐。他有一次看见了他们厂长家的小姐,那副被娇惯的天真模样,倒是和孙瑾有几分相像。要是别的姑娘,程文奕难免会觉得人矫情。
但是放在孙瑾身上,程文奕就觉得……她好像矫情些也是应该的,人家父母宠着呢,要不然也不能养成灶不会生火、不会刷完、不会做饭的性子。嫁给他之前,人家就是养得娇滴滴的小姑娘,嫁给他之后,没理由天天过得跟个丫鬟似的。
再说了,他家里这几个孩子也乐意惯着她、宠着她,他们平时一起相处的都不说什么,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就是程文奕看着老三坐在旁边,娇滴滴说着:“阿姨,你再喝点水,缓口气。”
他是不明白了,这孩子到底学了谁,怎么能对着自己后娘这么讨好?那小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就带着女孩子的娇柔。就是程文奕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是不知道,后世对于这种行为有个专门的称呼,那就是:绿茶。
特别擅长在哥哥姐姐们不舒服的时候,无微不至的进行关怀,然后还要暗戳戳贬低别人一脚。老三不会做的那么明显,但是程文奕要没那么直男用心点就会发现,老三特意换了一套衣服呢,现在穿着老二系统出品的新衣服,乖乖巧巧的娇软小模样,可比他们这些粗心的男人贴心多了。
程文奕不知道其中的精髓,只能先转头,他寻思味道重的话,就只能洗澡、洗完澡换了衣服,估计就没什么味道了。
烧好水之后,孙瑾先去洗了个澡,自己洗完了还不算完,把老三也抓了进来。还给程文奕扔了一块洗澡巾,嘱咐他:“你把老大老二给洗了,洗干净点,我回头要检查,别让我看到一点灰。”
她没说要是检查出来有灰了会怎么办,但程文奕下意识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他答应了下来,就准备回头给老大老二拎到孩子那屋搓澡。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老二举起了一块白色的肥皂:“这是香皂,爹,你给我们洗澡记得用这个。”
父子仨进去了,孙瑾也带着老三、老四进了房间里。她把老四放在床上,让他自己随便爬,把老三放到了木桶里,给她洗澡。孙瑾想了想,一边洗澡,还一边跟她说一些女孩子要注意的地方。虽然老三才这么点大,但她懂事、听话,而且农村里本来就比较复杂,还有流氓和老光棍。
孙瑾可记着呢,自己看新闻的时候都看到好多留守儿童被村子里的老光棍给那啥了。有的小姑娘压根不懂,没有爹妈在身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欺负了都不知道,还是父母偶尔间发现的。
老三也什么都不懂,虽然自己一直跟她在一块,但难免有暂时分开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老三自己保护自己。更重要的是,这些知识确实早点知道比较好。这个时代在这方面过于保守,学校不会教、父母也没脸教,造成了很大的知识缺失。
孙瑾指了指老三几个重点部位:“秋秋,要是有哪个人敢碰你这里,你就打他、死命打,打不过就跑,要叫、要哭,要把周围八百里的人全都喊过来。”
老三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呀?”
“因为他是坏蛋,好人可不会碰秋秋的这些地方。只有等你长大了,遇到了喜欢的人和他两情相悦,才能让他碰你的这里。如果碰了的话,就会小宝宝的。”老三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多少是记住了,这些地方是不能被碰的。
老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能给别人碰。”
看到老三记住了自己所说的,孙瑾点点头。她给老三洗干净之后还擦好了,做完这些把人送到了被窝里让她老实待着。虽然她想着要把老三蹭秃噜一层皮下来,但老三乖乖巧巧的样子,孙瑾也下不去手。洗完了之后还把她的脑袋给包上了,就怕老三不小心着凉。
这个时代还是有很多一点都不便利的地方,例如没有电、哪怕老二可以变出电吹风来,也没办法用,只能把头发丝都努力擦干。好在虽然老二变不出电吹风来,却能弄来吸水性超好的毛巾。孙瑾自己的头发包着,也能感觉到毛巾很快就把湿哒哒的头发上的水给吸走了。
洗完了老三,就该老四了。老四身上其实没那么大味道,闻起来还奶香奶香的。但孙瑾难免有些心理因素作祟,觉得老四骑在猪背上,不可能一丁点味道都没有。只要看着老四,孙瑾就觉得这娃子肯定是脏的。
于是孙瑾也没犹豫,把老四也放进了澡盆子里,给他清洗干净。
老四头毛短,是要比老三好处理,毛巾在他脑袋上蹭啊蹭的,很快就干净了。老四洗完了,也被孙瑾塞在被窝里,和老三在一起抱着取暖。做完了这些,她裹了衣服出门,就看到程文奕父子三人也都洗好了。孙瑾把老大老二喊到身边来,仔细打量了一圈,还皱着鼻子闻了闻,确定他们身上没味道了,才舒了口气。
程文奕这时候也走过来:“我来把房间里收拾下,木桶我给拿出去。”程文奕力气是大,他伸手就把木桶给抬了起来。换做孙瑾自己,多半得先用盆一盆盆装满水,把水给端出去,等到里面没水了,才会招呼着老大一块把桶扛出去。
但程文奕不一样,他连桶带水,一块拿到了外面去。
身上洗干净了、没味道了,老大和老二又开始准备忙活了。老大要做年夜饭了,而老二,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成为了他的金牌助手。大过年的,老大准备做好多好吃的。例如鸡鸭鱼肉都得有,青菜也得准备上不少,不然怎么能算是过年。
他们俩闷头进了厨房间里,程文奕挠了挠头,让孙瑾也到床上去躺着,他就跟着出了门,打算去厨房里帮忙生火。孙瑾也没管他们,按照程文奕说的,径直回了房里。
这天气多冷啊,有被窝不待,跑到外面去?孙瑾脱了鞋、上了床,刚钻到被窝里就觉得舒服极了。被窝里暖烘烘的,显然已经被老三和老四捂暖和了。他们俩就跟小火炉一样,看到孙瑾上来还直接贴了过来,将孙瑾身上的寒意全都驱赶掉。
孙瑾左边抱着老三,右边抱着老四,本来还想和他们聊聊天,结果整个人越躺越往下,到了最后干脆整个人都滑到了被窝里,揽着两个小娃娃,陷入了睡梦中。
年夜饭
等老大老二做好了年夜饭, 老二才进了屋,把孙瑾给喊醒。孙瑾打了个哈欠,还有些不想起来, 但老二那小嘴巴叭叭的说:“阿姨, 该吃年夜饭了!”她这才想到,今天要过年呢。于是孙瑾从床上爬了起来,顺便把老四给套上了衣服。
老三乖着呢,都不用她动手,自己就把衣服给穿好了。
穿好了衣服后, 孙瑾就带着老三老四下了床, 跟着老二到了堂屋, 猛地看到桌子上琳琅满目一大堆菜, 孙瑾都有些蒙圈。这菜是真的多啊,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梅菜扣肉、酱烧鸭、红烧鱼、葱油手撕鸡, 再加上一大堆素菜和排骨汤, 孙瑾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之前还不觉得饿, 毕竟刚刚睡醒, 脑子还没转过来呢。现在看到这么多菜, 可不得馋吗?
孙瑾赶忙坐下, 却发现碗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孙瑾有些愣:咋个, 还不吃饭呢?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老二拿出来一个瓶子。那是个塑料瓶,里面装着橙黄色的液体, 老二特备骄傲:“阿姨,喝这个, 先喝点,再吃饭。”
孙瑾端起碗,老二抱着瓶子给孙瑾倒了不少。她闻到味道就知道了,这是后世她经常喝的碳酸饮料,橙子味的。她也明白过来一件事:孩子们肯定和他们亲爹达成了某种共识,肯定是把之前蒙骗自己的又拿出来骗了他们亲爹。
没想到程文奕还真相信了……
孙瑾看向程文奕,这时候老二正在给程文奕倒饮料,程文奕脸上乐呵呵的。孙瑾是没想到啊,这浓眉大眼的,也这么容易被骗。
这些话程家几口子没听到,不然程文奕肯定生气。他哪里容易被骗了?他可是门清,自己也有个系统呢,和老大老二老三他们都交心了!也就是老四最小,连话都说不清楚,不然肯定也得跟老四交心。
说道老四,他两只小眼睛看到家里人都倒了小甜水准备喝,他立马在程文奕怀里挣扎起来,两只小手胡乱挥舞,也喊着:“水!水!”他还怪聪明的,知道家里人都在喝小甜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老四也逐渐也能说一些词语。
不再是傻呵呵的只会一句两句“阿巴阿巴”。
就是不管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压根不会喊孙瑾“阿姨”,只知道喊“妈”。孙瑾一开始气得半死,但时间长了,也慢慢习惯了,他爱喊就喊吧,自己也不能掉一块肉。
不过哪怕老四再怎么闹,小甜水是不能给老四喝的,孙瑾让老大拿了个碗,给他倒了点开水。在外面放一会儿,一会儿就凉了。等凉了后再拿进来,交给老四,他眼巴巴看着那碗里的水,就等着自己亲爹伺候。
这家里,除了程文奕,也没人会伺候老四了,自己吃还来不及呢,还要顾着他?
老四看着碗,揪着他爸的手,程文奕自己喝了一口小甜水,就把老四的碗端起来。老四的小手攀着碗沿,努力拉下来一点,然后撅着小嘴咕叽咕叽喝了两口。
老四就让他亲爹去照顾吧,他们可要开始吃晚饭了。孙瑾先拿了一块梅菜扣肉,这梅菜扣肉最要紧的就是肉,肉得带着梅菜的想起,要炖得精肉不柴而肥肉软烂。她伸出筷子挑起一块肉,这肉切得不薄不厚正正好好,也就是这正正好好最为难得。
孙瑾将肉送入嘴中,发自真心感慨:【老大这肉做的真好吃啊,尤其是肥肉。我最讨厌吃肥肉了,但是这个肥肉入嘴就化,轻轻抿开来就进了嘴巴里。而且肥肉一点也不腻歪,还带着梅菜特有的咸香味,真的太好吃了。】
被后妈这么夸赞,饶是老大也不由害羞了起来,又觉得能让后妈喜欢,那真的太好了。尤其是孙瑾表达了自己的喜欢之后,他系统后台的好感度噌噌噌往上涨。
一边吃着饭,程文奕嘴巴也没闲着,正巧说一些事情。他说明个大年初一,估计得去亲娘家里吃饭。要是他们几个不愿意,就在家吃,他一个人去就行。
孙瑾是肯定不乐意去的,能不去就好,但是她也没理由拦着人不让去,顺便问了问家里三个大孩子要不要去。本来老大老三都不准备去的,结果老二用胳膊肘碰了下老大,老大看向老二,就瞅见他给自己挤眉弄眼的,老大知道老二又坏点子,于是点点头:“我们跟爹去。”
老三也赞同:“嗯,我也去。”
老二肯定是有焉坏的主意,不然也不可能这副表情。他们都不喜欢奶奶家,但假如老二有本事让奶奶那边吃瘪,他们就高兴。看到三个小的都要去,孙瑾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大还张口说:“阿姨你别担心,明天中午我给你做好了午饭再过去。”
孙瑾倒是不担心,家里人都出门了,肯定得给她留吃的在家里,老三小棉袄是最心疼她的,一定会给她留好多果子,她怎么都饿不着。
说完了这件事,程文奕又问孙瑾:“后天就是初二,要不要陪你回娘家看看?”程文奕之所以这么问,是他也知道孙瑾和娘家关系也不好。虽然当年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但自从孙瑾名声坏了以后爹娘就不再宠着孙瑾,甚至横鼻子竖眼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孙瑾从原身的记忆里面也翻出了这一段,并不是原身不检点,这个年代对女性的贞操观念仍然看得极重,要是婚前失贞肯定要被唾沫给骂死。原身是被骗的,那人说会娶她,诓骗了年幼无知的原身,结果却和别人结婚,最后在和人吹牛中说了原身和他钻苞米地的事情,这才让原身颜面扫地。
也就是这个时代的观念太落后了,而且不去怪那个死渣男,反而怪被骗了的原身。虽然嫁给程文奕之后小说里写的原身做的不像样,但是在这之前,还得怪原身的父母和时代背景,不然原身性子也不能这么左。
这边的规矩是出嫁的媳妇儿年初二要回娘家探亲的,但是原身和父母关系糟糕,孙瑾也不想见父母。那不是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在现代过得好好的呢,她才不想认个莫名其妙的父母出来。
孙瑾直言说自己不准备回去,还开了个玩笑:“他们那哪是嫁女儿,明明是卖女儿,既然是卖了,以后就跟他们家没关系了。”孙瑾说的程文奕明白,但是家里的小孩子们却不懂。
老三迷茫的问她:“阿姨,为什么要卖?你以后也会把我卖出去吗?”
孙瑾一哽,程文奕不由笑了一声,孙瑾瞪了程文奕一眼,然后给老三夹了一个排骨:“不卖你,你是我们家最漂亮、最贴心的老三,卖谁都不能卖你。”
老三听了这话,高兴了,还把排骨给吃了个干干净净。后娘说她是最漂亮最贴心的呢,那两哥哥都比不上她,她才是最讨后娘欢心的。老三还不会算数,不然要是知道自己大哥的好感度比自己还高,一定会气得牙痒痒。
也没办法,老大一天三顿固定刷好感度的,像老三这种喝水都融入到日常里容易被忽视的本来就不讨好。
老四在他亲爹怀里时不时喝两口白开水,看到他们吃得那么开心,不由也来了精神,他朝着他亲爹说:“肉、肉肉……”程文奕刚想和老四夹一块肉吃就被孙瑾给制止了:“他才多大啊,你给他吃这么多肉。而且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盐的,你要实在想给他尝尝味道,就拿块排骨,挑点肉下来,被盐嗦一嗦再给他。”
程文奕虽然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但是养孩子这种事还真没上过少,都不知道。孙瑾看他那样就明白了,压根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其实孙瑾也没养过,不知道,但是她清楚小孩子肯定不能吃太多盐的。
她之前看过科普,一岁以内的小孩吃的东西都不能有盐,虽然老四都快两岁了,也渐渐开始吃点辅食,但盐味重的肯定也不能吃。现在老四的辅食还是老大给做的,按照孙瑾的要求,用胡萝卜、苹果、山药、红薯之类的压成泥,然后放点鸡肉猪肉搅拌在一起蒸熟,让老四慢慢吃。
他吃的挺高兴的,而且越来越壮实,也越来越有力,之前中秋回来的时候,掐程文奕还不算太疼,现在掐起来,程文奕都不由会皱眉毛。
听到孙瑾说的话,程文奕脸上有些讪讪的,但还是记住了小孩子不能吃盐。他拿了一块排骨,按照孙瑾说的把肉给拿下来,放到嘴巴里嗦了嗦才给老四。
老四拿过肉肉,也不嫌弃,就拿在手里开始啃了起来。他啃的时候还会流口水下来,那口水落在手上让一双小手都变得亮晶晶的。老二看到了,立马大声说一句:“呀!老四他还流口水了!”
家里人都望过去,看到这一幕,立马都笑了起来。老大摇摇头,拍了拍老二:“吃你的吧。”
想领证
在一家人的说说笑笑间, 年夜饭吃完了,因为白天洗了澡,晚上都不用再洗了。三个大孩子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孙瑾抱着老四和程文奕一起进了卧室。
程文奕铺好了地铺, 就躺了上去。
孙瑾因为白天睡多了,一时之间还有些睡不着。她抱着老四,看向了窗外,老玻璃怪模糊的,都看不到窗外是什么模样, 只能感觉到外面一片白花花的, 雪落了满地。
孙瑾又翻了个身, 老四窝在孙瑾旁边, 因为天气冷,所以紧紧贴着孙瑾,就害怕自己冻到。孙瑾越过老四, 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身影。说实话, 这天真的冷, 她躺在床上、远离冰冷的地面、睡在温暖的新被子中, 都觉得身体冷冷的, 老四靠近自己, 不仅温暖了他小小的身子,也温暖了孙瑾。
她看着程文奕, 就忍不住想:地上会不会太凉了?就这样让程文奕躺在地上,会不会不太好?
到了现在,孙瑾还真不讨厌程文奕。程文奕是个睡觉习惯很好的人, 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自己铺床叠被,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地上整理的干干净净没有打过地铺的影子。
而且他也不打呼、不磨牙。
孙瑾是交往过男朋友的,也睡过,有的时候还能听到自己男朋友那吵死人的呼噜声。她上大学的时候,同寝室的有个女生也打呼,但是那个呼声是可以接受的,她也能睡得着。
在和男朋友相处之前她还听朋友说自己男朋友打呼声音格外大,吵得根本睡不着。她那时候还说:“我们寝室也有打呼的女生,我感觉还可以啊。”结果对方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还跟她说:“不一样的,男女打呼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直到她自己交了男朋友,和对方相处后才意识到:自己姐妹说的真对,有些男生的打呼声音真的没办法忍,那简直就是穿透攻击。在一次因为男友的打呼声睁着眼睛数羊数到半夜三点之后,孙瑾痛定思痛,踹了那时的男朋友。
从那以后她就决定了,如果结婚的话,她必找一个不打呼的对象。
好消息是,穿越过后获得的这个对象,他确实不打呼。这让孙瑾松了好大一口气,对程文奕的印象分也噌噌上涨。本来程文奕的脸和身材就是她的菜,现在还多了不打呼的优点,那好感度真的是涨得飞快。
到了这寒冬腊月里,看着程文奕躺在地上,孙瑾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她并没有对程文奕有朋友以上的那种感情,对他的感觉更像是共同维持家庭的合作伙伴,她思考了一番才开了口:“程文奕,你睡了吗?”
孙瑾没有特意放大声音、也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就是正常的音量。在静谧的夜晚,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她看到了地上那团身影动了动,似乎看向了她这边。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躲在了老四身后。
程文奕说:“没呢,快了,怎么了?”
他以为孙瑾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例如渴了或者饿了,他准备爬起来去给孙瑾拿东西。结果孙瑾沉默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能陪着安静,一瞬间,房间里又变成了静谧的氛围。
孙瑾过了好久,才耳根发红问了一句:“你冷不冷?”
程文奕刚想说“不冷啊,有啥冷的,我壮实着呢,冻不着我”就突然听到了孙瑾心里话:【哎哟我去,可丢死人了……他要是说不冷我就不管了,总不能真的问他要不要上床吧?】
这一刻,程文奕福如心至,一刹那就开窍了,他瞬间明白过来孙瑾的意思,于是程文奕麻溜的从地上起来抱着被子就往床上上,一边上还一边说:“我冷啊,这天可冷了,冻得我双脚都是冰冰凉的。”
他往上面来,孙瑾反而慌乱了,连忙抱着老四夹在中间,和自己的武器一样:“你可别乱来,我就是看你太冷了才让你上来的,你之前答应我的!”
程文奕点头应了:“我答应过你的,我指定不乱来。你往里面去取,给我腾个位置出来,这边太挤了。”孙瑾听他这么说,也没办法,只能一边抱着老四,一边往里面挤了挤。
程文奕把自己的被子放到了旁边,然后老老实实躺了下去。他心里头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能够上床就是往前进了一大步,温香软玉在怀的日子指日可待。
程文奕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君子,但也不能勉强孙瑾,人家不乐意就慢慢来,他们是夫妻,迟早有一天是成的。程文奕又想到了之前在城里面听说的,说夫妻俩是要□□的,不然国家都不认。
他想把孙瑾这么好的姑娘牢牢套住,于是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媳妇儿。”
程文奕上来之后,孙瑾觉得偌大的床一瞬间就变小了,程文奕把她挤到了边边,还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喊他了,一个人睡大床多好啊。现在一张床上,躺了自己、程文奕和老四,一瞬间就觉得小了很多。
这个时候听到程文奕开口,她没好气道:“干嘛?”
“等我下次回来,我们去领证吧。”
孙瑾愣了愣,她是真没想到这一茬。这个时候村里面结婚哪有领结婚证的啊,过个十几年,好多来乡下的知青,都有抛妻弃子直接回城里再娶媳妇的,那不就是因为在村里的时候,压根没领证嘛。
村里面结婚不领证是正常的,领证反而是少数。听程文奕这么说,孙瑾都有些呆了。她也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不领证的话,她以后是不是还有自己的人生?
许是察觉到孙瑾心中的震荡,程文奕忍不住抬起手,放在了孙瑾抱着老四的手上。孙瑾的手有些凉,大冬天不容易暖和起来,程文奕的手却很热,像火炉子一样热,这个热度烫到了孙瑾,让她忍不住缩了缩,却没缩动,因为被程文奕拉着。
“阿瑾,”程文奕轻声喊着,让孙瑾怔愣的看着他,黑暗中,孙瑾看不清程文奕的脸,却能看出他的认真:“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会是一个好丈夫的。而且家里四个孩子,都离不开你……这次我回去上工问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等我下次回来,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孙瑾很难同意下来,因为在孙瑾的心底,程文奕虽然对她还,但并不能算是一个好丈夫,不然前面的妻子也不会英年早逝。这样一个男人,他真的能成为好丈夫吗?他甚至不会带孩子,连老四还不能吃盐都不知道……
但她又很难拒绝,就跟他说的一样,四个孩子离不开自己,同样的,自己也离不开他们。从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陪着孙瑾度过茫然无助的那段时间、真心待她好的,就是这四个孩子。
哪怕没有系统的时候,孩子们也毅然决然接过了家务活,她好吃懒做就让她歇着,也没说让她得照顾他们,反而是他们把孙瑾照顾的很好。
而孩子们,其实也需要她,系统的事情先不论,即使没有系统,孙瑾也依旧会护着他们、他们遇到不公的时候也会努力站出来,哪怕不擅长吵架,也会为了他们出头。
孙瑾有点恨得牙痒痒的,刚来那会儿孙瑾还想着呢,她才不管这几个小反派,爱干嘛干嘛,她又不是当老师的,哪有本事纠正过来。结果到了现在,最舍不得的,反而就是那四个小反派。
好歹……好歹老四也是喊自己妈的,总不能让老四年纪小小就成了没妈的孤儿吧?
孙瑾脑子里乱糟糟的,过了好久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再说离开他们,也没有别的人能给自己提供这么好的生活了。就老老实实待着吧,人生苦短也就这么几十年,后面还有好几年会乱的不成样子,不如好好守着这个家。
程文奕发现了孙瑾放松了些,立马抓着孙瑾的手,问她:“可以吗?”
孙瑾的双眼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她又看清了程文奕的脸。不得不说,程文奕的脸确实合自己的胃口,真的是自己的菜。这样一个男的、还不打呼,配自己,自己也不吃亏。
孙瑾有的没的想了一大堆,又感受到程文奕手掌的温热,她到了最后,也只能轻轻点点头,声音低得跟蚊子一样:“也不是不行。”
她松了口,程文奕瞬间就笑开了,他听到孙瑾说:“但我不是因为喜欢上你了,而是家里面的孩子确实离不开人,我是为了照顾孩子,不是为了你。”程文奕知道孙瑾说的是实话,他有何德何能让孙瑾看上啊,还是家里四个小的给力。
但有一个开始,就代表他有机会,孙瑾也没有讨厌到直接拒绝他,他就心花怒放。程文奕配合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为了孩子。”但要问程文奕自己,到底是为了孩子还是他自己,那就不好说了。
一开始或许是为了孩子,但现在,他真想要孙瑾做自己媳妇儿。
去老宅
程文奕本来没想再讨个媳妇儿的, 但是没有媳妇儿不行,家里孩子一大堆,没人管的, 他常年工作在外, 家里没人,四个孩子怎么过啊?所以他相看了一圈,也不计较孙瑾的名声不好,花了大价钱给讨回来。
就跟孙瑾今个儿说的一样,那岳父岳母哪里是嫁女儿、分明就是卖女儿。但是他也不在意, 他就是想讨回来照顾家里孩子。可是他回来这三次, 越看孙瑾越不一样, 他知道孙瑾这样是好吃懒做的懒媳妇儿, 要是别人娶进门得好一顿磋磨,让她改掉身上的懒劲。
可是家里孩子被她照顾的好着呢,他就不在意这个媳妇儿到底是不是懒媳妇了。再说媳妇儿少做了, 孩子们也没少做, 他回来家里, 也能帮衬帮衬, 日子不就这样过嘛?
他还记得回来那次看到的孙瑾, 她看着狼狈极了, 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都是在维护自个儿的儿子。大春站在她旁边,看起来对她是十足的信任。
自己刚走这么点时间, 大春就已经这么信任她了?程文奕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为了孙瑾, 做出了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他果断选择了老宅分家,让亲娘以后不能再刁难孙瑾。
这三次回来,程文奕一次次将心往里面栽。他是真喜欢孙瑾,这个年代的喜欢很淳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有的就是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他觉得他能和孙瑾过一辈子,孙瑾哪哪都好,哪哪都是自己的喜欢的。
上次他就琢磨着领证,这天终于和孙瑾落实了下来,他打算等年过去,大家都回去上班了,就请个假带孙瑾去领证去。不领证,程文奕不放心,就好像小儿怀抱珍宝夜行,谁都有可能把他的宝贝给偷走。
程文奕现在听到孙瑾答应了,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但是旁边的孙瑾却慢悠悠睡了过去。他听到孙瑾绵长的呼吸声,侧着头,看了孙瑾好久,他越看孙瑾越稀罕,要不是孙瑾不乐意,他都想直接把人抱到怀里,好好亲几口。
他不敢翻来覆去的,毕竟第一天上床睡觉,要是翻来翻去再把孙瑾给吵醒了,估计以后也上不了床了。
程文奕绷着身子,睁着眼睛过了好久,才在疲惫中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一早,程文奕的生物钟让他醒了,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睡得正香的孙瑾,意识到昨天晚上不是自己做梦,孙瑾是真答应了他。
一想到这儿,程文奕又笑了起来,然后小心谨慎下了床,把自己的被子叠好,才走出门前。他先是提着木桶打满了水,顺便把隔壁独眼婶子家的水缸给灌满了。今个儿倒是不用他去打猪草,昨天猪猪都被杀了,哪里还用喂猪呢。
程文奕只能烧开水,等孙瑾起床的时候,就有热水可以用。做完了这些,老大老二也起了床,老大起来之后就开始和面。那白白的面粉看着都喜人,和好面后,老大把面醒着却也不闲着,直接开始剁馅。
孙瑾看出来了,老大这是准备做水饺呢。孙瑾一想到水饺,就想流口水了。之前去镇上国营食堂吃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要是自家老大做水饺,那得有多好吃啊。
孙瑾乖乖的等了一会儿,没想到最后端出来的却是一碗青菜鸡蛋面。虽然手工手擀面筋道又顺滑,但是孙瑾更想吃饺子。孙瑾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拿眼镜看着老大。
老大察觉到了自己后娘的视线,没办法,最后叹了口气:“阿姨,我等会儿去把饺子给包了。一会儿灶上的火不灭,你晌午自己下点饺子吃,吃完了给把灶口给关了。不管是灭了还是在温着都行,就是别把火给燎旺了,把整个房子给烧了。”
老大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就像是叮嘱小孩,孙瑾脸红了下,吃完了面条放下碗:“我知道了,你们中午安心去吧,我在家里看家。”咋个还这么叮嘱她,不就是下个水饺嘛,这还能难倒她?
吃完早饭,老大真的和自己说的一样,径直去了厨房给孙瑾包饺子,还准备好了辅食给蒸好了,中午的时候孙瑾一起热热就能吃了。老二给孙瑾也留了一些东西,包括下午老二的尿不湿。
说到尿不湿,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重要了。虽然老四和同龄其他小婴儿不一样,不管是要嗯嗯还是饿了都会自己哭起来告诉给大人,让大人去给他把屎把尿喂饭吃,可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来不及,尿在尿布上。
平日里都是他两个哥哥给帮着洗尿布的,但现在哥哥们要出去了,总不能让孙瑾来洗吧。她虽然是个成年人了,但毕竟没生过孩子也没养过,而且现代人嘛,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矫情,还怕脏,让她洗尿布……还不如让她转世投胎来得快。
有了尿不湿就不一样了,屎尿屁什么的看着还是让孙瑾受不住,但掐着鼻子帮忙把东西给换了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尿布直接扔在后面的旱厕里就行了,都不用孙瑾管。
说到旱厕,孙瑾一开始来的时候头都大了。她哪里经历过这个仗势,小时候也被父母带到过农村老家里,或许也是有这经历的。可时间过去那么久,她早就忘了,在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孙瑾憋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捏着鼻子跑去旱厕上了个厕所。
到后来扭扭捏捏的,孙瑾也没办法了,只能习惯了下来。
在农村里,旱厕可还是个保本,里面的金坷垃都是实打实的农家肥,不过他们家没人种地,自然也就没人挑粪。好在村子里要肥料的人不少,他们家不要这农家肥,自然有人要。程文奕灶就联系好一家子,他们帮忙来挑粪,用什么程文奕也不管。还另外每个月给两角,有这好事,一开始还有人抢着干呢。还是程文奕挑选的一家老实的,交给了他们。
这在孙瑾看来都了解不了,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习惯上旱厕了,不过旱厕那么臭、能不去,孙瑾就不去。
她从未如此想念现代社会的冲水马桶,她是真的很需要这东西。
不过老四上厕所就不需要去旱厕,直接拉到门口去隔壁不远处独眼老婶子他们家的小菜地那边把屎把尿就行了,老婶子还乐意咧。就是有的时候来不及过去,只能就地解决。
从屎尿屁的话题中回来,老三给孙瑾准备了不少新鲜果子,跟她说要是下午醒了就吃这个。他们下午估计是要在老宅那里待一会儿的,不过晚饭指定不在那吃,要回来陪她这个后娘。
等看时间差不多了,孙瑾都挥了挥手,把他们都从家里赶走了。真别说,一时间人都走了,看着空落落的家里,孙瑾还有些寂寞。
孙瑾在家里不好受,他们父子四个去了老宅,也不好受。虽然提前就说好要来的,之前还给亲娘送了衣服,现在来也没空着手,提了点肉来,但是在老宅里,就是哪哪不得劲。
程文奕带着三个孩子在堂屋,以前程文奕没娶媳妇儿的时候是跟他老弟一块住的,现在那房子就老弟一个人,他是没屋子的。当初娶媳妇儿要单出去过,也是程文奕自己的决定。
程家拢共就这么点地,老大、老二每人一间房,娶了媳妇儿和孩子就住在一屋里,孩子们和自个儿就拉这个帘子,就算分开睡了,夫妻俩做点啥都碍事。想干点那事吧,还得把孩子送老子娘房里去。
程文奕就是看到这种挤得慌的生活,才铁了心要搬出去住。其实早该那时候就分了家,也好过后来好多龃龉。到了现在再回来,家里已经没了他落脚的地。
只能待在堂屋里,看着别人忙活。而且家里椅子也不多,不吃饭也不能跟个大爷一样往堂屋饭桌跟前一坐、就敲着二郎腿坐在长板凳上,只能委委屈屈拿个小矮凳,蹲在门口。外面吹着冷风进来,哪怕是程文奕都忍不住哆嗦。
这么冷的天,也不弄个门帘子、也不关上门,真不知道亲娘怎么想的。
最惨的是三个小的,家里面小板凳不多的,也就够家里那几个人。年纪小的哪有那么多讲究,直接坐门口门槛上不就得了。就是得有点眼力见,要是人来了,得赶紧起来让个位置,别挡着人家进出门。
老大老二也就算了,老三年纪小还是个女娃子,一丁点都不抗冻。程文奕一个大男人,本来都关注不到自个儿孩子是什么状态。可是这段时间和孙瑾相处,知道女孩子有多么娇贵,现在视线还会忍不住落到老三身上。
孙瑾被她家里养的那么好,他们家唯一的女儿,怎么也不能养的太差吧?程文奕一转眼,就看到老三瑟缩着身子,看起来可怜极了。他心里一软,朝着老三伸出手:“来秋秋,到爹这里来。”
不干活
老三愣了下, 她许是没想到亲爹会喊自己,但紧接着整个人很快就往程文奕那边扑了过去。程文奕敞开外面厚实的棉袄,把老三包在了怀里。孙瑾精心养了这么久, 现在的老三看起来别提多好看了。
头发密密的、还软软的, 早上起床被孙瑾扎成了好看的辫子,前两天给买的头绳现在就在头发上。孙瑾是真的会扎头发,城里面的小姑娘扎得都没孙瑾好看。好几股呢,还搭配着不同的颜色,到了脑袋后面左右各自延长出来一个往上翘的小揪揪, 像极了年画上的小娃娃。
脸蛋也红扑扑的, 白里透着红, 就跟家里老三拿出来的苹果, 可好看。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老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又大又黑,里面还有光点。哪怕不是用老父亲看女儿越看越稀罕的目光来看, 程文奕也觉得自家老三是整个村子里养得最好的女娃娃, 哪怕城里的女娃娃也不定有老三养得好。
程文奕是没怎么见到城里女娃娃的, 他天天早出晚归的, 女娃娃哪会在街上晃啊。程文奕也不咋出门, 就待在厂里还有和工友一起住的宿舍里, 根本见不到别人。
老三依偎进程文奕的怀里,一会儿就被程文奕给捂暖和了。程文奕男子汉大丈夫, 身子跟火炉一样热,又有厚棉衣裹着,将老三捂热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还看向了自己两个儿子:“你们要是冷, 也过来。”这个时候的小男子汉已经有了一丝倔强,亲爹越是这么说, 他们越是要站直身体、挺起腰板,就是冷从嘴巴里面也得说出来:“不,我不冷,爹你抱着秋秋就行了。”
老大也很认同的点头:“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冷的。”而且后娘还让老二给他们整了不少暖和的衣服,像是什么保暖内衣,还有什么秋裤,再加上外面大厚棉袄,他们确实冷不到。
人家小孩大冬天冻得难受、鼻子底下还挂着两条要被冻住的鼻涕,可他们家的孩子穿得暖暖的,根本就不流鼻涕。这也跟吃得好有关,营养跟上了,免疫力自然也更强。
看着两个儿子这副做派,程文奕还觉得真挺不错的。就是嘛,这两个都是男孩子,还是当人哥哥的,怎么能当着妹妹的面说冷呢?就该这个样子。
他们在堂屋里待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程文奕的哥嫂就回来了,也不知道一大早上去干嘛,人影都没见着。看到程文奕带着四个孩子过来,大嫂还有些奇怪呢,她朝着屋里看看,也没瞅到孙瑾,就直接问程文奕:“老三,你家媳妇呢?”
“在家里带老四呢,老四年纪小,离不开人,这天这么冷,也不好带出来。”
听他这么说,大嫂才“哦”了一声,转身进厨房,准备和二嫂一块准备今天的午饭。大哥大嫂回来了,他们家的大胖儿子和二女儿二妞也回来了。二妞向来是蛮横性子,她一到堂屋就看到老三窝在程文奕怀里,被亲爹抱得紧紧的,就露出一张小脸来。但就是露出了小脸,让二妞看到了她头上那好看的头绳。
孙瑾知道小女孩肯定喜欢五颜六色,于是给老三炸头发的时候,每一股中间那处的头绳还用了不同的颜色。现在老三头上就花花绿绿的,红头绳也有、绿头绳也有、黄头绳也有……那小模样别提多吸引别家孩子了,尤其是最后还有两个小揪揪往上翘,村里女孩见到了都得眼红。
二妞更是心里难受,她自己亲娘图省事,哪里会每天早上给她扎头发,直接拿把剪子,把她的头发剪短,弄得和小男娃似的。这是农村小女孩的现状,基本都是剪得短短的,方便打理也不碍事。
尤其农村里好多人脑袋上还有跳蚤呢,头发一长,里面就变成了跳蚤窝,尤其是小姑娘家跟男孩子一样在地里玩,要多埋汰有多埋汰,长头发打理起来得多难啊。
偶尔有把姑娘养的文静的人家,才会给女儿蓄头发,头发长长的,拿两根头绳一扎,弄个小辫子也就算了。谁家和老三一样,每天头发都扎得这么好看啊。也就孙瑾命好,都不用干什么活,才能一天天换着花样给老三扎头发。
看到老三的头发,二妞那是一个羡慕,她眼睛都红了,就想伸手来抓老三的头发。老三往亲爹怀里躲,亲爹把老三护在怀里,面色不善看着二妞:“二妞,你干啥呢?”
二妞忿忿不平停下手来,她倒不是怕程文奕。这叔一天到晚见不着面,亲娘还说三叔没用,要是赚得多点,二妞也能吃着鸡腿。而且之前三叔来过家里,从那以后家里肉都吃得少了,可见娘说的没错,就是三叔没用。
她不怕程文奕,可是她怕孙瑾啊。孙瑾那一招追在她屁股后面跟村子里的孩子们说她会告状、不跟她玩,导致好长一段时间,二妞出去都找不着人和自己玩,连最好的朋友都退避三舍。还是后来过节亲娘给她买了点糖,她拿去讨好村里其他的孩子,然后才能又和他们一起玩。
二妞不想再遇到那样的事情了,也不想把自己的糖拿出来讨好别的小孩子。就因为三婶干得事情,她中秋过节的时候脸一颗糖都没吃到嘴里!二妞都记着这些事呢。
是以虽然馋老三脑袋上的头绳,所以被挡下来之后也没说什么,而是转身出了堂屋去厨房里。在厨房里不止程文奕的大嫂、二嫂在忙碌,二嫂家的两个丫头也在帮忙。
二妞看到此情此景,眼珠子一转,就朝着亲娘说:“娘,你跟二婶在厨房里忙着多累啊。我看三叔家的秋搁屋里呢,你要不把人喊过来一起忙。二婶家的两个姐姐跟她那么大的时候,早就帮忙做事了,她后娘不来,她也不来帮忙!”
要是孙瑾在这儿,少不得要说一句真不愧是和boss一家沾亲带故的亲戚,这焉坏的小聪明劲真像那么回事。大嫂听到二妞说的,寻思了一会儿,心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哪有两个婶子和堂姐都在厨房里帮忙,他们都跟个客人似的连动都不动一下的?
程文奕和他俩儿子就算了,那是男人,她们本来就使唤不了。结果孙瑾嫁过来还没给一大家子做过一顿饭不说,过年也能在家里躲懒,就让她们两个在这里熬日子。大嫂越想越是不高兴,立马扔了手中的刀,和二嫂说了一声,就去堂屋找程文奕去了。
程文奕就这么看着大嫂气势汹汹走了过来,她看向程文奕,还用眼神扫向了他怀里的程世秋,说话声音里都带着尖酸刻薄:“哟,你们家秋子怎么也在这里躲懒啊?不是我说,二弟媳家的两个姑娘,一大早就在厨房间里帮忙了,就你家秋子金贵,连动都不动一下。你媳妇儿没做过娘,不知道,这女娃子就不能太惯着,该做活的时候,害得做。”
“走,跟大伯娘一块,咱们去厨房帮衬着两个姐姐些。”她一边说,就一边伸手想要把老三给拉着带走。
程文奕纳了闷了,他大嫂怎么跟二妞似的,动不动就要上手拉人。二妞年纪小也就算了,大嫂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能伸手直接往小叔子怀里伸?要是被人知道了,还要不要做人了?
再说他家老三怎么就金贵不干活了,在家里她也是要干活的,可勤快了。养猪的时候会跟老二一块出去打猪草,平日里还要带老四,吃完了饭还要轮流洗碗呢,老三在家干得事情也不少啊。
他们都分家了,来老宅就是做客来的,他该有的礼节也记着呢,中秋送了一半那么大的月饼,还又给老子娘添置了些衣裳,今个儿过来也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吊肉呢,结果大嫂还要来抓秋秋去干活。
咋的,他程文奕看起来是好欺负的?
程文奕当场脸色就变了,拉长了一张脸,干脆站起身来。程文奕站起来的时候也没忘记把老三抱起来,紧紧护在怀里,跟护着宝贝似的。
老二最不喜欢他大伯娘,看到亲爹的态度立马反应过来,当场就怼了回去:“大伯娘,我们家秋秋才多大啊,都没灶台高,你让她去帮忙帮啥忙啊?秋秋在家里就是啥都不干的,家里家外我后娘一把抓,你这大伯娘当得还不如我后娘好呢。”
这就是老二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家里家外孙瑾一把抓?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家里面的早中晚三顿饭,都是老大主刀老二打下手的,愣是没让孙瑾动过一下。老三在家也不是啥都不干,要干得活可多了。
但老二这么说,家里三个人也不能拆他的台,再说要真说孙瑾在家屁事不干,那孙瑾还要不要在村里做人了?老大想了想,只能帮着老二,又加了一句:“大伯娘,你说秋秋的姐姐们都在厨房里忙活,那咋二妞没去啊?”
真不好吃
据老大所知, 大伯家的二妞才是真正什么事都不干,在家里耀武扬威的使唤二伯家的两个堂姐。村里面偶尔说起话来,都说二伯家的两个姑娘不像是给二妞当姐姐的, 反而像是当丫鬟的。
之前亲爹还没娶孙瑾这个新媳妇儿的时候, 他们几个也时常来奶奶家蹭饭,也把二房里两个姐姐的遭遇看在眼里。他们那时候就想了,哪怕自个儿被大伯家使唤,也不能让秋秋给二妞当丫鬟。
大伯、大伯娘找人干活,老大老二都是自己顶上去的, 不让老三被抓去干活。后来有了后娘, 老三在家里也开始干活了, 那老大老二觉得无所谓, 给自己家里干活,那是理所应当的。
他们也不觉得给孙瑾帮忙干活是老三在当丫鬟,谁家还给丫鬟买头绳、打扮的这么漂亮啊。而且孙瑾说是不干活, 但有些活还是干的, 例如照顾老四, 和上工。虽然看起来比别人家的亲娘干活干得少, 可他家活本来就不多, 能少干点也是好事。
现在大伯娘跑来让老三去干活, 明摆着是想让她和二伯家两个姑娘一样,给二妞当丫鬟。老大说的问题一阵见血, 程文奕大嫂也就是农妇,说不出来什么太多的道理,被老大一顿呛,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不知道咋接话,她可以撒泼。
“好啊!”大嫂狠狠跺了一脚, 扬起一些灰来,恶狠狠说:“你们几个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呸,不要脸。我烧给你们吃、烧给你们喝,就是要你们搬一点小事,就开始推三阻四的。”
老三听到大伯娘这么说,也不乐意了,她从亲爹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大伯娘,要是二妞姐姐干活,那我也干,她干啥,我也干啥。”
比起老三来说,二妞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在家里除了自己亲哥,就她的待遇最好了,爹娘也宠着。他们家不是不重男轻女,要不然也不会吧自个儿宝贝儿子喂成一个小胖墩。但女儿也重要,生了个女儿,给他们家凑了个一子一女,凑了个好出来,他们家高兴呢,才会宝贝这个女儿。
尤其是二妞是这个家里最小的,他们疼这点,又怎么了?要是后面生了个儿子,指不定就没这么宠着了,但现在,还是跟个宝贝疙瘩似的。大嫂下意识出口:“你能和我们二妞比吗?”
程文奕皱起眉毛:“怎么不能了?秋秋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呢。”
大嫂骂骂咧咧的,终究是舍不得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受苦,也没提再让老三干活的事情,只是回到了厨房里,继续切菜。二妞看亲娘回来,眼睛都亮了起来,还有一点子幸灾乐祸,结果都没看到三叔家的女儿,立马询问:“娘,三叔家的那个呢?”
“你老问她干嘛,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赶紧去外面,别在里面添乱。”
他们在堂屋说话那阵子,程文奕的老子娘都躲在房间里,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程文奕老娘出来了,她看到程文奕和他家三孩子,立马冷哼一声,当做没看见去了厨房。
程文奕亲娘在厨房间里转悠了好一会儿,看两个儿媳妇有没有多放油、多放盐,提点着让她们小心点,看两个儿媳妇都乖乖的,才点点头走了出来。
一进堂屋,看到程文奕,亲娘又不乐意了,拉长了个脸,张口就是:“一进门就见到你个讨债的,噢哟我的心口都在痛了。”听到亲娘这么说,程文奕也没了好脸:“娘,你要这么说,我立马拎着带来的肉走人,这样你也不用见到我这个讨债的了。”
一听程文奕要把肉也带走,亲娘更不高兴了,但也不好再说程文奕什么,只能找补:“我就说说,你脾气咋这么大,我个当娘的,还不能说了!”
亲娘觉得没意思,又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小胖又进来了,一边喊着“爷!奶!”一边往屋里冲,看到了程文奕一行,也不喊叔,只冷哼一声。那劲头,和刚刚程文奕亲娘看起来一模一样,不愧是跟着他们老两口长大的。
程文奕也不管他们,只跟着自个儿的宝贝闺女亲香。过了好一会儿,二嫂家的两个女儿端着盆子进了屋。程文奕看到她们俩,几不可查皱了皱眉头。这两姑娘被二哥二嫂养得真不咋地,虽说农村难免重男轻女严重了些,可女儿家也是自己肚子爬出来的孩子,怎么能磋磨成这样。
两个姑娘年龄相差不多,最多一个就一两岁,可见是生了上一个之后立马就怀了下一个,拼儿子去的。也让老二在娘胎里就没啥营养,生下来也不仔细照顾着,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明明比自家老三还要大个两三岁,看起来却差不多。
脸上也没啥肉,头发毛也稀疏,还泛着黄。身上更是瘦弱,这大冬天的衣服单薄,一阵风吹来就好像要把人给刮跑了似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连一口吃的都给不了家里女娃娃。
人都说后娘会蹉跎前头的孩子,可现在看到二哥家里的两个,程文奕只觉得自己没娶错人。二嫂家里两个,养的还不如后娘养的呢。
可程文奕除了皱皱眉毛,也说不了什么,那毕竟是自己二哥家的两个女儿,又不是自己女儿。
俩姑娘端了盘子进来,很快又低着头走了,估计要继续端盘子。那么瘦弱的身影端着那么大的盘子,程文奕也看不下去,给自家两个儿子使了眼色,朝着她俩背影努了努嘴,老大最先明白过来,揪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二,径直就追着人去了。
过了一会儿,老大老二帮着忙,端着盘子就进来了。至于老三……老三还搁自己亲爹怀里窝着呢,程文奕才不会让自家香香软软这么娇弱的女儿,跑去帮忙端盘子。
没一会儿功夫大嫂二嫂也端着最后的菜进屋了,大嫂先出去喊了一声自己家里的人,程文奕的大哥和二妞,然后才进了里屋,去找老子娘还有他们家的大胖小子。
挺快的,一家人都到了堂屋里,一张桌子就那么大,自然有些人不让上桌,例如二妞、老二家的两个姑娘,程文奕家的孩子们都不给上桌,连二嫂这个没生出儿子的,也被赶走了。
她们都只能去厨房间吃饭,要程文奕说,还不如去厨房间呢,最起码厨房间暖和,那里面有灶台,现在准还没灭,下午还得烧热水呢。那屋子里,肯定比四面窜风的堂屋暖和。
所以程文奕也没拦着孩子,就让老大老二去了。老三他不肯放过去,老三娇弱,那二妞指定要欺负她。虽然有老大老二护着,但老二是暴脾气,说不定到时候要打起来,大过年的面上不好看,还不如自己就这么抱着老三。
看到程文奕这么宝贝女儿,连吃饭都不撒手,大嫂又刻薄的说:“哎哟,你们家的赔钱货这么金贵,连吃饭都要抱在怀里?”程文奕都想翻白眼了,他们家秋秋才不是赔钱货,以后孙瑾要送秋秋去上学呢,秋秋这么聪明,肯定也能考个初中高中回来,以后去镇上找个轻省些的活,哪里要被人家叫赔钱货的道理。
程文奕不搭话,老三也乖乖坐他怀里,不占地方,程文奕不仅自己吃,还给老三喂,就跟喂老四似的。老三乖巧着呢,不争不吵的,就乖乖吃了饭。程文奕的老娘白了一眼,还反过头来训了大儿媳妇。
“吃饭,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怎么就那么能惹人厌。”
做儿媳的不敢忤逆婆婆,只能乖巧下来,只扒拉着自己的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无心再吵嚷,天大地大、干饭最大,他们今个儿把昨天过年剩下来的东西都热了一遍,再把程文奕送来的肉好好烧了一番,一桌子上看着也琳琅满目的。
只是程文奕吃到嘴里,却有些食不下咽。那猪肉没做过什么处理,就是用白水烧烤然后煮熟、加了一点盐算是调味。这猪吃起来,就是一股子猪味,实在太原生态了。别说这两天在家里吃了老大做的菜已经把程文奕嘴巴养刁了,就说在城里做工的时候,那食堂大厨做的都远比这玩意儿好吃。
简直就是浪费猪肉。
这猪还是他们家养的呢,他们家的猪肉别说多好吃了,多半老三没事就把水果扔过去给猪吃,所以吃猪肉都有一股甜味,也没别的猪味道那么大。这么好的猪肉,要是用心烹饪,肯定能做的特别好吃。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吃的排骨,炖得软而不烂,吃到嘴里别提多好吃了。结果现在吃同样的猪肉,程文奕只觉得味如嚼蜡。他都不乐意吃,更何况是天天吃自家大哥做菜的老三。
程文奕把肉塞在老三嘴边,老三都别过头去不乐意再吃。
没办法,真的不好吃。
分肉吃
老三这番作为, 在别人看在眼里,只会觉得老三是个大傻帽。尤其是大嫂,她还心想程世秋这丫头被孙瑾都养成笨蛋了, 这么好吃的肉都不知道吃。他们昨个儿也领到猪肉了, 回家一炖,惊为天人,那味道,比之前去镇上买的猪肉不知道好吃多少,他们都舍不得吃呢。
结果老三家这丫头可真是个蠢蛋, 连肉都不知道吃。
同样的情况, 在厨房里也有发生。程文奕大嫂在厨房间里留的猪肉不多, 就一个小碗、了了三块。她心里想着是给女儿留的, 二房家两个丫头被二弟媳都养傻了,呆不楞登的,哪有自家女儿那么聪明。自家女儿一说话, 那两丫头都不敢吱声, 怎么敢和二妞抢。
三弟家俩小子, 之前在家里吃饭的时候, 也被她教训的都不敢怎么动筷子;而且说不定也被孙瑾养傻了, 根本不吃猪肉。
其实他们俩是真不想吃, 那猪肉是被开水炖熟的,一块肉白白烂烂看上去就让人没有食欲。老大这阵子都快变成小厨神了, 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肉是怎么做的。他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不好吃。
连肉都这样,其他菜更不用说了, 那是一个比一个难吃,他们就没什么胃口, 吃几口米饭就算了。
二妞倒是夹了一块肉进碗里,喜滋滋的吃完了,又准备夹第二块。她第一口特意选的小的,就准别把大的留下来,自己慢慢享用。结果刚把筷子伸过去,就发现三叔家的老二伸着筷子夹起了其中一块肉。
那块肉可大了,又大肥肉又多馋的二妞直流口水。她特意没有第一筷子就夹那两块大的,就是为了留着慢慢享用,结果自己筷子还没伸出去,就已经没了一块。二妞不高兴了,她滴溜着眼珠子看老二,声音格外大声:“你干嘛呢?!”
老二才不怕二妞,他瞪了回去。比眼珠子是吧?他眼珠子可大了,他们家的娃娃眼珠子都大,眼瞳黑黑亮亮的、眼白也雪白干净,是一双顶好看的眼睛。老二口中还说着:“我干嘛?一共就三块,你都吃了一块了,还要吃?都让你吃了别人吃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筷子也没停,直接把肉夹到了二伯家的两个女儿当中大女儿碗里。二妞眼睛盯着肉,还没回过神来,另外一块大肉又被老二夹起。二妞这下受不了了,伸着筷子就要把老二筷子上的肉给打下来。结果筷子是伸出去了,被老大直接用筷子夹住。
那块肉在二妞的注视下,眼睁睁被老二夹到了二叔家小女儿碗里。
两个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们是被大伯娘和奶奶苛待惯了的,家里哪有给她们吃肉的时候。尤其是这么大块、肥肉这么多的,一看就知道是大伯娘特意留给二妞的。要是她们吃了,指不定回头要怎么挨打挨骂。
老二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他把肉都夹人碗里了,结果人家一动不动的。老二有些焦急,喊了一声:“吃啊。”两个小女娃都抖了一下,不自觉拿起筷子,还没下手呢,就听到二妞趾高气昂的声音:“她们两个赔钱货哪里配吃呀,给我!不然回头让我娘和奶教训你们!”
听到二妞的声音,两个小丫头抖得更厉害了。她们明明比二妞大,是她的姐姐,结果却被二妞压得死死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看着那肉还真有可能再被二妞拿出去,老二急了,老大却很淡定,他把筷子给收了回来。
看向两个女娃:“就算你俩不吃,回头还是该挨打挨打,该挨骂挨骂。反正一样要被磋磨的,不如把肉吃到嘴巴里安心。”
听到老大说的话,两个女娃子豁然开朗了:也是哦,吃了要被打被骂,不吃难道大伯娘和奶奶就会对她们好了吗?再说有的吃不吃,那不是二傻子吗?
两个小姑娘都不想当二傻子,所以在二妞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夹起肉就往嘴巴里塞。二妞睁大双眼看着,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肥肉进了别人的嘴巴里。二妞炸毛了,她一边尖叫着:“你们把肉给我吐出来!”
结果二妞越说,人家往下吃的更快。二妞瘪着嘴,一会儿功夫就哇哇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从小板凳上起来,往堂屋那边过去,找自己亲娘奶奶告状去了。老大也站了起来,老二问老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他看了看狼吞虎咽的二伯家凉姑娘,摇了摇头:“你搁这吃吧,我去就行了。”
老大往堂屋走着的时候,就听到二妞扯着嗓子在那嚎叫,离得近了就能听到她在那控诉二叔和三叔家的娃子欺负她,不给她吃肉。大伯娘和奶奶都气势汹汹的,奶奶还在那说:“二妞别怕,奶去给你做主!”
她们刚在说老大的事情,老大就不请自来,自己进了门。大伯娘看到老二,瞬间气得牙痒痒的:“好呀,你还敢自己过来,我们刚还在说呢。你为什么欺负你妹妹?!”
老大神色自若的,也不需要亲爹帮自己,给了老三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就自己张嘴说了起来:“我没欺负二妞。”
“那你为什么不给她吃肉?!”
老大看向问这话的大伯娘,目光灼灼:“我不给她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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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我倒想问问,大伯娘是什么意思,我爹提了一吊肉来,你给灶台那吃饭的我们五个一共三块肉,一人一块都不够。二妞吃了一块,还要吃,那其他人吃什么?喝西北风吗?再说我和夏子也没吃,那两块全夹给二伯家的了。我和夏子倒是真一块肉没吃,二妞自己一开始就吃了一块,按照大伯娘的道理,这不是二妞欺负我和夏子吗?”
大伯娘也知道自己做事做的不地道,程文奕亲娘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立时看向了大儿媳,寻思这儿媳妇怎么连表面上做事都不会做。她就不会把肉切得碎碎的,看起来大家都有的吃,面子上才能过得去吗?
这倒好,被老三家的大春找到话了。
大伯娘有心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家婆婆那个眼神,最后还是憋了下来,什么都没说。二妞傻了眼,她本来想找亲娘为自己做主,结果亲娘一声不吭,看样子别说做主了,这苦还得往自己肚子里面吞。
程文奕笑呵呵说了一句:“小孩子之间争吵,不值当为了这些小事红了脸。大嫂也是的,我们赶紧吃、不然一会儿饭菜都凉了。”他说的越是通情达理,大嫂越是不高兴,因为吃亏的不是他们家孩子,而是自己家的,她别提心里多堵得慌。
偏偏这个时候二妞还要继续说:“娘!娘!没有肉!”
大嫂彻底来了脾气,干脆把二妞拉到自己怀里,恶狠狠打了几下她的屁股:“肉肉肉,就知道肉!怎么和饿死鬼投胎一样!我们家里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还想吃肉?!谁养得起呢!”她一巴掌打下去,二妞立马呜呜嗷嗷大哭了起来。
老三窝在程文奕怀里,看着二妞被欺负乐呵呵的,还拉了拉程文奕的袖子,指了指放肉的盘子。程文奕伸出筷子,给她挑了一块瘦肉回来。家里三个大孩子都跟着孙瑾学坏了,只喜欢吃瘦肉,反而不喜欢吃肥肉。
老三本意上是想气气二妞,要是现在拿一块肥肉回来,二妞估计得被气的半死。但亲爹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还真以为她想吃,拿了块瘦肉。老三吃进嘴巴里,嚼了嚼,是真的不好吃。但是看到二妞视线看过来的时候,老三高兴了,她对着二妞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二妞哭得更大声了,程文奕大嫂又打了几下,接着当大家长的亲爹发了话:“好了老大媳妇,你这像个什么样子,一家人都搁这吃饭呢,让二妞哭得震天响的。别闹了,赶紧吃饭。”
大家长发了话,一家人只能都安静了下来。二妞还想吵着要赖在亲爹怀里吃,但程文奕大哥就看了看二妞,啥话都没说,二妞只能灰头土脸又走了。这一次她一点好都没讨到,不仅没让亲娘奶奶为自己做主、好再吃到两块肉,又白白挨了一顿打,现在屁股还是痛的。
老大也跟着二妞回来了,大家看到二妞二话不说坐到自己小板凳上,擦了擦还有泪痕的小脸蛋,只埋头吃饭。
老二知道,二妞肯定没讨到好,立马眉开眼笑看向自己亲哥,还挤眉弄眼的。老大白了老二一眼,那意思是:别贫了,赶紧吃饭。
二伯家两个姑娘则充满了不可思议,以往要是二妞去告状,她们免不得要挨一顿打,哪怕不被打,也要面对大伯娘尖酸刻薄的骂。什么赔钱货都算不得是难听的,大伯娘骂起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结果没想到,这回不仅没人来说她们,反倒是二妞,她刚刚坐下的时候不自觉挪了下屁股,肯定被打了。
不让洗碗
和他们那边风起云涌不同, 孙瑾在家里,倒是过得格外舒坦。她烧了一锅子热水,然后就给自己下饺子吃。别的东西她是不会做, 但煮水饺这事她熟啊。没穿越之前, 自己住的时候,孙瑾要么点外卖、要么就煮速冻水饺。水饺要煮多久,她贼清楚。
虽然现包的饺子和速冻水饺有些许不同,但是判定熟没熟孙瑾还是有心得的。她把老四关在卧室里,让他自己在地上乱爬, 自己就去了灶房给自己煮水饺。别说, 难得自己煮一次, 孙瑾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水饺煮开了,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飘在水面上。孙瑾赶紧用瓢给盛了出来放在盘子里,另外再准备两个碗。一个碗里面盛汤,这水饺汤也不能浪费。毕竟这汤可是用老三系统空间里的灵泉水给煮的, 那味道和普通的饺子汤肯定不同。
另外一个碗里放的东西更多了, 放点醋、放点辣椒酱、放点蘸料。
做完这些, 孙瑾才用抹布托着水饺盘子, 端到了堂屋里, 她刚进堂屋就听到从卧室里面传来的砰砰敲门声, 孙瑾明白,那是老四不满足被关在房门里, 搁那拼命挠门呢。听到这声音,孙瑾总觉得跟以前家里面养的猫猫狗狗似的,一旦被关在门外就会心有不甘, 伸出自己的爪子就开始对着门一顿霍霍,不开门不停手。
孙瑾喊了一声:“你等会儿, 我马上给你开。”她说完就冲出了堂屋,赶紧把剩下两个碗拿进屋,顺便再把老四的辅食放在锅盖上面,搁着木板在那热。干完活,孙瑾才打开房门,里面的老四一屁股坐在门里面,看着孙瑾过来,赶紧伸出自己的小胖手,对着她的方向胡乱摆着。
他一边摆还一边喊:“妈、妈!”
甭管“妈”还是“娘”,孙瑾听起来都不觉得高兴,但最起码“妈”要比“娘”来得更让孙瑾习惯点。她们那个时代哪有喊娘的,都是喊妈的,要是时兴一点,还喊妈咪。反正孙瑾就喊过。
“你可真是个讨债的,我就离开一小会儿,你就不乐意了。”孙瑾伸手把老四抱起来,让他老老实实窝在自己怀里,然后孙瑾坐在椅子上,夹起水饺放到碗里蘸了下,就吃了起来。
家里的醋是老二系统给的、辣椒酱是老大自己做的,蒜瓣是独眼老太自个儿种的,这三样搅合在一起,又酸又辣,格外合孙瑾的胃口。再说这水饺,那是真的好吃,孙瑾刚一咬开,热腾腾的水饺从里面炸开,水饺馅料一起进入嘴巴里,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没有一点猪肉的腥臊味,反而更多是猪肉特有的那种肉味。
再配上带着清甜的白菜,别提多好吃。
哪怕有些烫嘴,孙瑾还是一口气吃了三四个才停下来。老大做的辣椒酱香而不腻、带着的辣味初吃并不是很辣,但是吃多了后劲上来了,孙瑾都被辣得直哆嗦嘴。好在孙瑾还盛了一碗饺子汤,这天冷,在手边放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凉了下来。
她放下筷子,端起饺子汤的碗,吹了吹才喝下一口。别说,真好喝。和她以前煮水饺的水饺汤那味道真不一样,以前孙瑾是不爱喝水饺汤的,总觉得味道有点怪怪的,就像是白开水里面放了一点面粉。
但是这次喝下去,味道却不同。老三的灵泉井水本身就自带甜味,而且还有一股清冽悠远的回甘,老大用的面粉都是系统出品的,那面粉质量也好,喝起来不仅不难喝,还有一丝丝淡淡的甜。
孙瑾这时候刚好被辣到了,喝一口饺子汤,辣度立马下去了不少。她舒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心的吃吃吃吃吃。
不多时,孙瑾就把自己的午餐吃完了,一大盘饺子被她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以后,孙瑾抱着老四去了厨房,把老四已经热好的辅食给拿进了屋里。她拿着小勺子一勺一勺喂给老四吃。
孙瑾是肯定不知道辅食怎么做的,但现代短视频轰炸那么猖狂,孙瑾也刷到过关于辅食的消息,她知道小孩子差不多大之后就要吃辅食了,而且里面不能有盐的。具体怎么做,那孙瑾是真不知道。
不过她不知道没关系,她只要有一个辅食的概念,然后系统就会把辅食的制作菜单和内容发给老大,让老大做菜。别说,老四这辅食看上去还挺诱人的,因为里面有……三文鱼,虽然是加热过后的三文鱼,但是看着依旧让孙瑾嘴馋。
她都多久没吃三文鱼了,想都不敢想。可那是老四的伙食,她总不能直接从老四嘴里把三文鱼给抢下来吧。
除了三文鱼、西蓝花这样炖得软软烂烂的配菜,主食则是南瓜泥,看着也怪好吃的咧,孙瑾还好奇的尝了一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它除了南瓜味,真的啥都没有。
老大没放糖,光靠南瓜本身的糖度,真没那么好吃。
老四就着孙瑾的手,把南瓜泥都努力认真吃完了,才在孙瑾依依不舍的眼神下痛快的吃完了三文鱼和西蓝花。依依不舍主要就不舍在三文鱼上,她是真的好馋。
但这天这么冷,也没个空调啥的,吃生鱼片过了过了。孙瑾叹了口气,给他喂完了饭,收拾了碗筷,还想表现下,刷个碗。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并不是单纯的废物,一些简单的家务活她还是能干的!
结果孙瑾刚把老四放下没多久,准备卷袖子洗碗呢,就听到老四嚎啕大哭起来,孙瑾赶忙跑过去。孙瑾到了以后,老四就不嚎了。
她还感到奇怪:“你干啥呢,刚吃饱饭肯定不是饿了,你是想拉粑粑?”
孙瑾这么问,老四就乐呵呵看着孙瑾,还伸着小手:“妈、妈,抱!”孙瑾没辙,把老四抱了起来,老四现在已经有些份量了,天天抱着孙瑾都嫌自己手酸。
她也不知道老四具体的斤数,她没那种抱一下小孩就能估算出大致斤数的技能,穿越前去路边摊买水果还会被人骗称呢。但总感觉,老四一定不轻,他吃的也不少呢,而且少食多餐一直要吃的。抱是能抱着,抱一会儿功夫,孙瑾就累了。
现在她也不让老三时不时抱一下老四了,老三也就是个小不点,哪抱得动他这个壮实娃娃?老大老二看着有力气,也乐意时不时抱一下,但孙瑾也不敢让他们抱的时间太长,要是一不小心摔了,老四也惨、他们也惨。
抱起来之后,老四彻底听话了,扬着一张笑脸,看着孙瑾还有些喜人呢。
“到底怎么了?”
老四也不说话,他一共也说不了几个字,只是窝在孙瑾怀里,乐呵呵的。孙瑾看这样,准备一边抱着他一边去洗碗,结果刚出门老四就嚎了起来,眼泪水也一个劲往下落。
孙瑾没辙,又回来了。
进屋之后,老四就不吵闹了。孙瑾估计,是外面太冷了,老四受不住,才会一出门就喊成这个样子,她有心把老四放下来再出去刷碗,结果根本放不下来。
孙瑾是一点办法都没了,有老四在,自己这碗是刷不成了。孙瑾只能叹了口气,带着老四回了房间里,然后展开被子,脱了自己的外套抱着老四钻进了被窝。
老四这下彻底乖了,也不吵嚷了,就抱着孙瑾,像个年画娃娃一样,抱着孙瑾睡得踏实的很。
孙瑾伸出手,刮了一下老四的鼻子:“就你,非得缠着我。这可不是我自己不想洗碗、躲懒的,是因为你一个劲儿不让我出门,不然我已经洗好了。”
老四还以为孙瑾是和他玩呢,伸出手包裹住孙瑾的手指:“妈、妈,睡睡!”
老四的声音软糯,说完以后还举着小手拍拍孙瑾的肩膀,那意思就是让孙瑾赶紧入睡。孙瑾虽然没生过孩子、也没养过,但是被老四这么对待,心里却有些熨帖。
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就要睡过去了。结果在睡梦中,她做梦梦到穿越前小时候,大过年的,自己和父母、爷爷奶奶一块闹,挨个要压岁钱。做梦梦到这里她猛地惊醒了,她就说自己忘了什么,原来是没给压岁钱!
孙瑾从床上扑腾起来,老四揉着眼睛,不知道孙瑾要干嘛,只能“妈”、“妈”的喊,孙瑾没好气回头:“别喊了,我给你们几个冤家准备好压岁钱就接着睡。”
她从箱子里找出红纸,也所幸原身和程文奕结婚的日子也不远,还能找到办事的时候留下的红纸,她裁出四张一模一样的正方向,然后拿出四个一块钱的纸币,用红纸包好,放在了箱子里,才松了口气。
等他们三个回来之后,她挨个给压岁钱。
也不怪孙瑾现在才想到,她穿越前光收压岁钱来着,从来没给过人,哪里记得过年还要给小辈的压岁钱。在老四“妈妈”的不停催促中,孙瑾才放下心回到被窝里,接着睡午觉。
压岁钱
她这午觉睡得迷迷糊糊的, 听到动静了才张开眼睛。许是屋里的人发觉吵醒了她,于是就来到床铺跟前,轻轻拍了拍孙瑾身上的被子, 声音也轻柔:“媳妇儿, 你接着睡,不碍事。”
孙瑾意识到进来的人是程文奕,安心了许多,她蹭了蹭温暖的被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说话都说不灵清:“现在几点了?”
程文奕愣了下, 他们这农村地区, 没几家几乎有钟的, 更不要说精确到几点钟,基本上都是看天吃饭。他在城市里上工,倒是会精确到几点钟下班, 到点了大家就直接下工赶去食堂打饭去。
程文奕也觉得, 家里是要有个钟了, 等明个儿, 就带着孙瑾去把钟买回来, 他们在家里也方便看时间。虽然没有钟, 但程文奕还是估算了一下时间,告诉她:“大概两点了, 不着急,你接着睡。”
孙瑾听到具体的时间,也不想再睡了:“不睡了, 我吃过午饭就睡下了,到现在也最起码睡两个小时了, 再睡下去晚上要睡不着了。”这可是孙瑾的经验之谈,穿越之前她休息日肯定得午睡,午睡时间一长晚上就格外精神,只能当夜猫子,然后第二天白天又醒不来,晚上又熬夜。
要是第二天还得上班,那真是别提有多难受。
这里晚上还没有半点活动,要是不睡觉硬挺着,晚上真要无聊死。
孙瑾爬起来,贴在她背上睡得正香的老四也悠悠转醒,他咪咕着小眼睛,吐了个泡泡。她先警觉发现孙瑾要离开,立马伸出小手紧紧抓住孙瑾的衣服,生怕孙瑾又跑去刷碗。
孙瑾多半知道老四就是不想让自己去刷碗,于是没好气的拍了拍老四的手:“我不刷碗,你爹和哥哥姐姐回来了,我该起床了。”
许是听到“爹”这个字,老四更加清醒了过来,他吧唧一下在床上坐正了小身子,看向程文奕,然后喊了一声“爹”。他声音清脆、字正腔圆的,也没有别的小朋友那种含含糊糊的感觉。
程文奕听了之后惊讶了一瞬,然后立马喜笑颜开应了:“哎!爹的乖儿!”他伸手就要把老四给抱起来,老四猛地离开温暖的被窝,小脚忍不住踢了好几下刚刚还和自己打了招呼的亲爹。
程文奕也不恼,就是乐呵呵的把老四抱在了怀里。孙瑾看着他们俩,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问:“其他三个呢?”
“搁外面呢,我喊进来?”
孙瑾点点头,她从床上起来,也披上了衣服,顺便把老四的小衣服递给程文奕,程文奕便伸手给孩子把衣服穿了起来。穿好之后他把老四放在床上,自己则出门把三个大的喊了进来。
三个孩子掀开门帘进屋,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让孙瑾一个哆嗦,一时之间也没了困意。刚刚还哈欠连天呢,现在被冷风一吹,瞬间就精神了。
老二一进门就张着嘴巴说起了话来:“爹,阿姨,找我们啊?”
“嗯,你们后娘有事跟你们说。”
孙瑾挠了挠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让三个大的也坐在床沿上,等四个孩子都老老实实待在床上之后,孙瑾才转过身去,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睡到一半起来装的压岁钱。
她拿着红红的纸头过来,三个大孩子看到那红纸,心里面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直到孙瑾一个个发过去,就连老四也没错过,把他那份给塞在了他小衣服的口袋里。
老二速度最快,飞快的把红纸给拆了开来,看到了里面叠的好好的一块钱:“这是!”
“这是压岁钱,咱家条件也就那样,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一块钱我感觉也不少,你们得压在枕头底下,等过两天再去花。”
听到孙瑾说的,三个大孩子都很高兴,只有程文奕高兴不起来:啥叫也就那样啊?他们家的条件绝对能算得上村子里蝎子拉屎独一份,咋看起来孙瑾还挺不满意的样子?
不行,他还得努力,要让孙瑾包压岁钱包的大大的,一次性包他个十块二十块的。程文奕有自信,迟早有一天自己能赚那么多,就算不能,那不还有系统呢吗?系统总会帮自己的!
程文奕在那忿忿不平,三个大孩子看着自己手上的压岁钱则高兴到有些说不出话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压岁钱呢。
自己亲娘都没给过,她也给不了,亲爹寄回来所有的钱,都被奶奶给拿走了,就算亲娘想要给他们压岁钱,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至于亲爹……亲爹是没那个脑筋的,根本想不到,原来过来还要给孩子压岁钱呢。
是以收到压岁钱,对于三个大孩子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经验。在老二第一个拆开红纸之后,老大老三也慢慢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压岁钱给拆了开来。里面有足足一块钱!虽然在孙瑾的口中,这一块钱无足轻重,根本一点也不多,但对小孩子来说,一块钱已经很多很多了!
要知道,小叔叔给自己家挑一个月的水,也才五毛钱,别的小孩子过年要是收到压岁钱,可能连一毛都没有,甚至很多人家都没有压岁钱的传统。像是二伯家的两个姑娘,就肯定没有收到过。
大伯家的宝贝儿子应该有,说不定爷爷奶奶都会给他,也说不定比他们还多。但不管是多是少,他们都不会羡慕,因为他们有个也会给他们压岁钱的后娘。
老三想得多,她怯懦开口,带着意思希冀问:“阿姨、明年,明年我们还会有吗?”
“当然有了,你们赶紧让你们亲爹多赚点,他赚的多了,明年你们的压岁钱才会变得更多。”孙瑾理所当然的这么说,程文奕也在后面点了点头。
只有老大知道老三的意思,她想要的其实并不是压岁钱里面的钱,而只是来自后娘的一片心意。他们都是缺爱的孩子,父亲常年不在家,母亲卧病在床也不担事,爷爷奶奶更是根本没把他们当自己的孙子孙女。
为人子女的不好说自己父母亲的坏话,但是在老大看来,无论是亲爹还是亲娘都是不合格的,父亲自不用说了,虽然基本没对他们投以什么关爱,但最起码真的有在努力赚钱……就是这钱到最后前面那么多年也没多少用在他们身上。亲娘……他其实不想说亲娘的坏话,但是亲娘对他们也谈不上什么喜爱。
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还是拼了命的要生,生下来之后只跟完成任务一样。而后又因为身子骨变得更差,感春伤秋哀叹自己命不好。老大总觉得,母亲去的那么早,和她自己的身子骨有关,也和她那心态有关。成天躺在床上,连窗子都不打开。
他还记得秋秋想要给亲娘开窗透透气的时候,亲娘尖酸刻薄的说:“秋啊,你这开窗是怕娘去的不够早,特意让冷风送送娘是吗?”秋秋立马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没有。”
她的话立马被亲娘打断:“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拖累你们,我又不是自己想要这种柔弱的身子的……”到亲爹回来的时候,亲娘也说:“我知道你埋怨我当初隐藏自己身子骨不好的事情,但也不是我自个儿愿意这般的。”
亲爹皱着眉头:“我从来没这么想,你好好养病,不要想太多。”然后就逃命一般的走了。
老大不能说自己亲娘的坏话,但是当亲娘去世的时候,他确实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骨瘦如柴却张嘴就尖酸刻薄的生母。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很不好,但在无数个夜里,他确实希望母亲早点去世会更好。
亲娘对他们究竟有没有爱,有多少爱,他不得而知。但在客观上,他们的确是连母爱也欠缺的。孙瑾的到来,正在悄悄填满这个缺失的空隙。
老大犹豫了很久,他看到老三把一块钱又叠了起来,放在红纸里,再小心翼翼的包好,最后抱着捂在自己胸口。向来没什么话,在外人看来很腼腆的老三,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他知道的,老三是喜欢后娘的。再往一边看去,老二举起了那张一块钱和红纸,举的高高的、仰着脑袋在那看,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根本无法从压岁钱上离开。
他知道的,老二是喜欢后娘的。
老大握紧了手里的红纸和一块钱,被他攒得紧紧的,不成样子,他又想:那自己呢?老大人小,但是心眼大,随他爸。他有些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意,如果贸然承认,就好像愧对了生母。
本来因为夜里想过那些事情,在亲娘死去之后,他就有些愧疚。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他偷偷想着的时候被天上的神仙知道了,所以神仙带走了他们的前娘,都是他的错。
如果再承认自己的心意,亲娘在天有灵,一定会更生气的。
但是手里的红纸那么明显,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知道的,你也喜欢后娘。
喊妈
老大瘪着嘴, 过了好一会儿,才紧紧攒住手,抬起头看对面的孙瑾。孙瑾察觉到老大的视线, 有些愣神, 她眨了眨眼睛,开口:“老大,你怎么了?”
老大听到孙瑾的声音,更加动摇了,他先是找了个话题下意识不想把心底微小的愿望提起, 他问:“阿姨, 你是不是没洗碗啊, 老二刚刚才把碗给洗掉。”
提起这件事情孙瑾就来气, 但是听到老大说的,又有点心虚。她壮着胆子指着老四说:“这不能怪我,都怪老四。我一要去洗碗, 他就搁那嚎啕大哭, 我一离开他就叫。没办法, 我只能守着他。我一回来, 他就不哭也不叫了。”
被孙瑾指着, 老四还笑得可开心了, “啪啪”在那拍着小手,嘴巴里还喊着“妈”。老大都不用看老四, 他就知道,这小子是最早叛变的,他就是喜欢后娘。
而且他不加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会说几个字了,张口就喊娘, 发现娘不乐意,干脆就改喊“妈”。现在孙瑾被喊习惯了,也不在意了,老四喜欢喊就喊吧。
看到老四喊得这么流畅,孙瑾也答应的轻松,老大也想提及自己的小心思:他们、他们三个大的,可不可以也喊娘、喊妈?
不然以后跟老四一起出去,他们搁那喊“阿姨”,老四喊“妈”喊得飞起。要是不知情的人,怕不是要以为老四是亲生的,他们都是抱养的或者邻居家的孩子。
不行,绝对不能让老四偷跑。
老大咬了咬牙,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当即对着孙瑾就喊了出来:“妈。”他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老大知道孙瑾不喜欢听“娘”这个称呼,老四一开始喊娘的时候也被孙瑾拒绝了呢,现在喊“妈”孙瑾才会答应。
有这么一个例子在前,老大怎么会犯错误,还跟着喊“娘”呢。
老大突然喊了一声,孙瑾也有些惊讶,她惊讶归惊讶,还是应了一声。对当代青年孙瑾来说,一头羊是放、一群羊是赶,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多三个娃喊自己妈也没什么不同。
年轻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摆烂,就算换成了这个年代也一样,摆烂一直在孙瑾的骨子里,从未改变。
她应了一声之后,老二老三也急了,尤其是老三这个小绿茶,直接走上来拉住了孙瑾的衣服,仰着小脑袋,怯生生喊了一声“妈妈”。她还会叠字喊呢,声音也特意又柔又甜,说出来的话都显得糯叽叽的,孙瑾听了之后只觉得心都软了下来,哪里还有拒绝的份,只能答应着:“哎。”
老二忙不迭走过来,他干不出老三那种扒在人身上的事情,但是声音可响了,喊得天花板都能被掀掉:“妈!”
孙瑾只觉得耳膜都要被老二给喊破了,她捂住了耳朵,但还是应了:“在呢,别叫。”
老二被孙瑾训了两句,也不难过,反而笑得乐呵呵的,有点傻乐。老三贴在后娘身上,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好像刚刚嗲嗲喊着“妈”的人不是她一样。老大也眼睛弯弯,显然被后娘应声这件事让他高兴极了。
程文奕在旁边看着,还有些小羡慕,家里四个娃娃都被孙瑾给承认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是自己登堂入室抱得美人归呢?只能说,想是想的挺好的,就是孙瑾不答应啊。
老大心满意足之后,就拉着老二去厨房间,准备做晚饭,他决定今天要多做些好吃的,还有后娘喜欢吃的柠檬手撕鸡,也给后娘安排上。老二高高兴兴的跟着走了,老三则留在孙瑾面前表现。
她从自己的空间仓库里掏出了橘子,塞在了孙瑾手上。程文奕去堂屋里生了炉子,放到堂屋里暖着屋子,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不至于冻到娘几个。孙瑾就和老三坐在屋里床铺上,剥着橘子吃。
孙瑾不爱吃太酸的,要是太酸她就吃不下,老三系统出品的橘子还真挺好吃的。整体为黄绿色,黄色绿色各占一半,既不是那种青到让孙瑾看着就觉得会酸倒牙的颜色,又不是太黄到感觉已经熟透了、要烂掉的那种。
她剥开橘子皮,就闻到了橘子特有的那种清香味,而后一分为二,给老三和自己一人一半。老三也不矫情,拿过橘子就吃了起来,孙瑾也放入嘴巴里。这橘子确实好吃,酸、不是太酸,入嘴之后嚼了两下,就有甜味出来,又不是太甜,甜到让人都腻歪的程度,一切都刚刚好。
娘俩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儿,也喂了老四,才听到屋外面程文奕说吃饭的声音。她们带着老四走出来到堂屋里,就看到程文奕和老大老二已经把菜端上了桌子,堂屋里面也被炉子熏得暖和的很,大冬天的,都能感觉到暖意。
这段饭孙瑾是吃得极为满意的,虽然没有昨天那么丰盛,但肯定也不是其他家庭能够吃到的饭菜。中间要盛饭的时候,程文奕都没让媳妇孩子动弹,自己开了门冒着外面的严寒钻了出去,盛了一大盆子饭、护在怀里,飞快地又折返回来。
他开开关关大门,让冷气飘进来,还让孙瑾打了个寒颤。她才不要这么冷的天还去外面咧,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算了。
吃完了晚饭,一家人回到自己屋里,就拾掇拾掇准备睡觉。孙瑾肯定不会去伺候三个小的的,程文奕给他们打了热水,让他们自己洗了洗,就又打了水到屋里,让孙瑾赶紧下来洗漱。
孙瑾洗完了脸,就开始洗脚。大木盆里面热水还在冒着热气,看起来就舒服的很,孙瑾把脚伸进去之后,冰冷的脚丫也被热水包围,让她不由长舒一口气。哪怕她们家过得已经够好了,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不可企及的好日子,但对于孙瑾来说还是太苦了。
尤其是到冬天,穿越前不管是冷了热了,孙瑾都开空调,夏天冬天都靠空调给自己一条狗命。到了这个年代,哪里会有空调这种东西,哪怕是屋里也冰冰凉凉、在家里都得穿着大棉袄子,不然肯定要冻到生病感冒。
还好便宜老公还算体贴,知道给自己倒洗脚水,要是他敢说让自己去倒给他洗,她分分钟把洗脚水泼在他脸上。孙瑾洗了好一会儿脚,才把脚抬出来,把脚擦干净之后立马放到了被窝里。
看到孙瑾那么怕冷的模样,程文奕还打趣了一声:“怎么前两天没发现你这么怕冷呢。”其实之前她也是怕的,就是昨天晚上太害羞了,忘记怕冷这回事了。听到程文奕这么打趣自己,孙瑾哼了一声:“你不怕你今天晚上接着睡地上。”
她说这话,程文奕哪有胆子在说些什么,只能赔着笑:“哪儿啊,冷,地上可冷了。都亏了媳妇儿你深明大义,不然我肯定得冻感冒咯。”听到程文奕这么说,孙瑾才满意了些。
紧接着,她又看到程文奕拉了个小板凳,也没去外面重新打水,就着她用过的脸盆木盆,给自己清洗。孙瑾瞪大了眼睛,她坐在床头问他:“你干啥呢,怎么用我洗过的……”
“我不嫌你,这外面太冷了,我就不去外面再打水进来了。”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脚放到了木盆里,两个脚交叠在一起,用力搓了搓。孙瑾原先也没那么娇气的,小的时候她和自己亲娘用一个脚盆洗脚呢。
但那是小时候,而且还是亲娘,成年后和男朋友同居,她连脚盆都要和对方分开用的,结果到了程文奕这儿,就愣是踩在一个盆子里洗脚。
这事让孙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毕竟是自己用过的洗脚水。程文奕倒是没发现孙瑾的不好意思,他赶紧利落洗了脚,也没说在脚盆里泡泡。毕竟是孙瑾洗过的水,已经没那么热乎了,赶紧洗完上床他不香吗、非要在脚盆里泡脚那不是棒槌嘛。
程文奕想明白了事情,立马把脚擦干净,端着盆子到外面,来到院子里往远离一泼,紧接着就赶紧踩着鞋子走了进来。他当着孙瑾的面,脱了衣服,然后进了被窝里。
孙瑾只能往旁边让让。
农村的床也没多大,再放了两个被子,躺了一对夫妻和一个老四,孙瑾只觉得挤得慌。程文奕上了床以后,不知道是不是被孙瑾影响了,也觉得被窝里冷冰冰的,一点都不暖和,只想着要是能去旁边媳妇儿的被窝里,该有多好。
他又惦记起了孙瑾怕冷这件事,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明天去趟镇上,去供应社买个热水袋回来。他上回看到的,一个红色的小鱼形状的热水袋,怪好看的,就是太贵了。
要十块钱呢。
一般家庭,谁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啊?那可是足足十块钱啊!程文奕却寻思着,他是有系统这种神兵利器的人呢,还是给自个儿媳妇儿买的,肯定会报销的。哪怕是不报销,他也得买,他媳妇儿这么金贵的人,就应该用这玩意儿。
正月剪头
孙瑾第二天起床的时候, 程文奕已经连人影都没了,她打了个哈欠,蹭着被子都不想起床, 但屋外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她不得不从被窝里起来。孙瑾起来后,把老四也给包得结结实实,确定不会冷到他以后,才抱着他往堂屋走。
三个小的都在堂屋呢,桌上也没有早饭, 她只能问了句现在什么时候了, 老大回答她:“快晌午了。”孙瑾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 还有些不好意思。老二却积极:“妈, 你坐会儿,我去给你端早餐过来。大哥放在灶上温着呢,就怕你起来吃着凉的。”
听到老二把自己卖了个彻底, 老大脸微微翻红, 也没说什么, 反而是从孙瑾的怀里把老四抱了过来。老三也乖巧, 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喝, 温温热热的, 正好能下肚。
孙瑾说了“谢谢我们家秋秋,秋秋最好了”。
腼腆的老三就露出了笑容来, 看起来乖乖巧巧惹人怜爱。老二这时也端着早餐进来了,今天早饭倒是简单,一碗白粥、一碟咸菜、一个大肉包子。孙瑾吃着大肉包喝着白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便宜老公还没见着呢, 于是就问他们仨:“你们爹去哪里了?”
“去镇上了,说是要买个东西。”老二回答的在最快, 孙瑾“哦”的应了声,就接着吃饭,结果就看到老二跟淹了的韭菜似的,没了精神。孙瑾狐疑着自己难道说错话了?紧接着又想,该不会是刚刚夸老三的时候被老二听着了吧?
因为自己夸了老三没夸他,所以他不乐意了?
孙瑾在心里寻思老二不能这么斤斤计较吧,但又想不到别的可能,只能跟着自己这个猜想,接了一句夸老二:“谢谢我们家夏子,夏子真棒。”听到孙瑾这么说,老二面上的别扭和不乐意都不见了,立马笑得和个小太阳似的,孙瑾明白了,这老二就是吃醋自己没夸他。
小孩子真的难搞……
孙瑾在心里吐槽,却还是摸了一把老二的脑袋。老二脑袋上的头发有些长了,该剪剪了,她倒是想自己上手给剪剪。穿越前,孙瑾还会拿小剪子给自己修修刘海呢,给老大老二剪头发也不成问题。
她就顺口问了句,要不要修理一下头发,老大老二听了,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头发,都说好。
正好吃完了早饭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呢,孙瑾就让他们俩拿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她回屋去找了条不用的被单,展开来扎在他们脖颈处,就从老二那拿了剪子给他们打理头发。孙瑾知道,她不能将发型往好看的修,现在的人要是理个小资情调的发型,指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被拉出来带到村口去给批了,孙瑾不想作死。
但理个光头又不符合孙瑾的喜好,她这种处理了下,给老大老二理了个小平头。孙瑾理完之后嘲笑他们俩是卤蛋脑袋,两个人不知道卤蛋是啥,但知道蛋是什么意思。老二伸手想盘他哥的脑袋,结果被老大打了手,不敢再造次,只能摸着自己的脑袋。
有点扎手,才不像蛋呢,蛋怎么会扎手。
老三在旁边看着,有些羡慕,她也想理头发。话还没出口,就被孙瑾给堵了回来:“你剪什么头发啊,你不要长头发编辫子了?短头发可就没法用头绳、戴头花了。”听到孙瑾这么说,老三只能作罢。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孙瑾起来之后给她扎得,可好看了,村子里面独一份,论谁也没有她的辫子好看。
孙瑾顺手还把老四的头毛给修剪了下,他的毛本来就短,还软软的,修剪起来要比他两个哥哥简单多了,于是程文奕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家里多出了三个卤蛋。等程文奕回家了,看到三个儿子都被剃了头发,还有些纳闷:“咋个在正月里剃头?”
孙瑾这才想起来“正月里剃头死舅舅”这句谚语,她一拍脑门,但仔细一想不对啊她的哥哥弟弟啥的都在原来的时空待着呢,死也轮不到他们。若是在这个世界里,原身的哥哥弟弟因为三个外甥剃头挂掉了那就挂掉算了,反正也不是她亲的。再者哪怕是原身,怕不是都巴不得自家兄弟赶紧死了算球。
所以孙瑾挺淡定的:“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没舅舅。”
听孙瑾这么说,程文奕还以为自己提了什么不好的话让孙瑾不高兴了,赶忙拿出自己买回来的热水袋给孙瑾看:“你别不高兴,来看看这个,有了它,你晚上睡觉就没那么凉了。”孙瑾定睛一看,乐了,哟,还是热水袋呢。
她也在供应社里见到过,要十块钱呢。要是孙瑾自己的钱,她二话不说就买了。但住在程文奕家里,吃他们家喝他们家的,钱还是程文奕给的,给四个小的买东西她倒是不手软,给她自己买却总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程文奕买回来了,她倒是高兴。她是真的怕冷,冬天的被窝里冰凉凉的,在里面呆半天都暖和不起来,尤其是脚丫子,如坠冰窖。孙瑾拿了热水袋,爱不释手,程文奕却说要先洗洗、晾晾,在供销社放那么多天了,不知道落了多少灰。
孙瑾就努努嘴,意思是程文奕赶紧去,别搁这光说不练假把式。程文奕乐呵着,就打了水把热水袋外面那层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架在家里晾衣架上晒着。程文奕看到家里面三个小的好奇的目光,还有点不好意思:“等回头爹发了钱,再给你们买。”
他之前还想买个钟呢,但钟不是必需品,不急,倒是热水袋,才是最重要的。钟那玩意儿太贵了,要六十块钱呢,而且镇上还没得卖。等去城里了,他看着买了再带回来。
三个小的倒不是很想要,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跟个小火炉似的。三个小火炉窝在被窝里,只觉得热,不觉得冷。程文奕又把家里地上的头发丝给收拾了一番,等着中午要吃午饭了。
程文奕在家里的时间总是觉得过得老快,不多时小半个月的假期就放完了,他恋恋不舍要跟家里媳妇孩子分开。孙瑾还觉得他矫情,推了一把,程文奕才唉声叹气,准备回城里上工。他临走前还和孙瑾说,万事小心着点,城里面最近也人心浮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
孙瑾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过来。
估摸着在他回家来过年之前,城里面就已经有了那十年的影子,孙瑾不是很了解具体开始的日期,但是知道知青下乡的时候,其实上面已经有动乱的状态了。估摸着最上面的城市里,已经掀起了一轮浪潮,只是他们这边偏远落后,才没有相应的政策传过来。
过了年,村长去了趟镇上开会,乐呵呵的说镇上养猪场的猪都生小崽子了,等过个两三个月,小猪崽子可以离开亲娘,就能抱小猪崽子回家养,还让想养的人去他那里登记一下。孙瑾其实没那么爱养,但是他们家养的猪要比其他人家严格的好是公认的,于是就被起哄着,要让他们家一定抱一头回家养。
家里三个大孩子经不住别人这么一捧,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孙瑾想着反正也是家里三个孩子在照顾,他们都想养,自己还有啥好说的,于是也没反对。村长给他们家登记了,还顺口问孙瑾:“你们家到底怎么养的猪,也太大个了。”
“……就那么养呗。”孙瑾没好意思说自家是把吃剩下的饭菜全都喂猪了,她家猪指不定吃的比好些人家都要好,能长得不胖吗?但这话说出来得罪人,而且也没人相信,于是孙瑾就不说实话,只打个哈哈敷衍了过去。
又过了一阵子,刚出正月呢,村长又去了一趟镇上,这次回来还拉回来四个人。三个老人家一个小娃娃,三个老人家看起来格外憔悴,小娃娃也脏的不行。那娃娃说小,但看起来和自家老三差不多大。孙瑾抱着老四牵着老三在村口唠嗑呢,就看到村长把人用牛车给拉回来了。
村口唠嗑的婶子还打趣:“哟,他村长叔,这是又拉知青回来了?这知青有些太老了吧。”
村长赶忙挥了挥手:“哪是啊,这不是知青,是上面下放到我们程家村来,劳动改造的反动派呢,我这还愁怎么安排他们。”
本来大家还想凑上去看看,结果一听是反动派,一个个的立马离得八百米远,生怕靠近一点,自己家也变成反动派了。甚至有人直接说:“那你可带远些,我们这祖祖辈辈都是贫农的,成分这么好,别他们一靠近,也把我们成分给带坏了。”
村长最后把人安排进了牛棚,不是他想特意磋磨人,人都一把岁数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要是葬在他们村子里,村里人都不乐意。村长本来打算安排到知青点的,反正知青点那么大,而且还没住满人,塞下这四个人不是绰绰有余嘛。
可没想到,那五个知青比他们村里人反应还大,一听到是反动派,当即就表示不可能让他们住进来,不然他们就向上面举报。
村长一听,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只能把人安排到牛棚去了。
送东西
牛棚虽然要和牛住一屋, 而且味道还大,但多多少少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村子里的老牛金贵着呢,平时生怕它累了、病了, 这牛棚也是用转头垒的、上面还加盖了一层茅草呢。这天冷是冷了点, 但好在都开春了,过不了一两个月就会暖和。
村长把人安排进去就折回了家里,头疼的找会计研究下,怎么给人安排工作。
说是说劳动改造,但给他们村里分配的都是三个老头子、一个小娃娃, 这工作强度得合理安排, 不然真死了也不好交差。村长又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叫个什么事。
他还惦记着交差这事, 殊不知这四个人哪怕真死了也没人会来找他们麻烦,说不定上面还真就希望这批人死了拉倒。孙瑾听到人住进牛棚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但是这个安排倒是和自己记忆里那些被下放的人所受的对待差不多。
只要读过那段历史, 就很难不对这些被打为“反-动派”的人产生怜悯。他们有的或许是国术大家、有的或许是国学教授、有的甚至可能是当年为国为民的民族企业家。到了这十年, 却因为某些人的一己之私被打为反动派。自己家被抄了不说, 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被下放去做苦力。
但要孙瑾真的去帮助他们吧, 孙瑾又不敢。要是被人发现了, 自己也被打成反动派可怎么办?孙瑾又怕胆子又小,寻思着要不还是收起自己那怜悯之心, 安安心心过自己日子算了。可她看起来太纠结了,以至于家里三个大孩子都发现了她的犹豫。
“妈,你这几天咋了, 怎么心神不宁的。”
老大先问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小的, 一个个眼睛亮亮的,孙瑾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离远些,别烦自己。孙瑾唉声叹气了半天,想了半晌,觉得还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把三个大孩子又喊回来了。
她知道家里这三个大孩子天资聪颖,不然以后也成不了大反派。原文里面还说他们仨从小就聪慧过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孙瑾也发现三个孩子确实聪明。所以她虽然觉得自己说的内容有些超前,但是让他们保密谁都不告诉还是没问题的。
孙瑾把三个孩子拎到跟前,想了一下措辞,然后才开口:“是这样的,咱村里那牛棚,这几天不是来了四个人吗?”
老二听到孙瑾说话,就立马接上了:“我知道,三个老头子带了个和秋秋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但是村里人不让我们和那个小孩玩,要是过来了大家都跑得远远的。他是城里来的,我倒是想和他玩,但是其他人说了,要是我和他玩,以后就不跟我玩了。”
听老二这么说,孙瑾知道多半是小孩的家人说了,不让他们一块玩。这才刚来一会儿时间,小孩还是比较听父母话的。等过了半年,搞不好就完全不计较了。孙瑾犹豫了会儿,也只能说:“你们暂时还是别和他玩了,他成分不好,要是一起玩被撞见了,肯定要说你们也有问题。”
老大有些疑惑:“妈,到底什么是成分不好?”
孙瑾愣了下,也没跟别的大人似的,打发小孩子说:“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反而想了想,认真的和他们说:“就是家里面不是贫下工农,祖辈上有当商人的、有当官的、有当地主的……”
老二也不明白:“那他们祖辈的事情,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其实没关系,就是找个理由,把和自己阵营不同的人排挤出去。”孙瑾还做了个比喻:“就跟秋秋是女孩子,你们是男孩子,你们不想和秋秋玩,就说女孩子不好,不想和她们玩。”
“我们才不会这么干呢,那也太坏了。”
老二天真烂漫的话让孙瑾沉默了下来,她说到:“是啊,那也太坏了。”
老大从孙瑾的话和表情里琢磨过味来,他问孙瑾:“妈,你是不是可怜他们啊?”
这倒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点了点头:“是啊,我可怜他们。其实他们也没犯什么错,就因为阵营不同,一把年纪了还被下放到村子里来干农活,指不定以后还要拉出去批一顿,说不定命都丢了……唉,可怜啊。”
老三最会讨好孙瑾,看孙瑾这副样子,思考了一下才说:“那我们偷偷给他们一点东西。”她说“偷偷”两个字,是也意识到村子里的人并不希望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要是被知道了,说不定对他们家不好。
老大也点了点头,认同老三说的话,只有老二不明白:“啊?为什么要偷偷的啊?”
老大老三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老二的担忧:这傻弟弟/哥哥,怎么能这么笨呢?
老大叹了一口气:“因为被别人知道了,你就会变成和他们一个阵营的,也不跟你玩,还要欺负你。”
“谁敢欺负我,我直接欺负回去!”
孙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傻孩子的脑袋,他们家全是精明人,就老二一个有些笨笨的。但这样也不错,太过早慧看起来不像小孩子了。看看老大和老三,人家一点就通,都没让孙瑾再过多解释。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上面发生的事,和最根本的原因,但也猜到了那不是一般人可以抵挡的情况。
“总之,就是不能往外面说,也不能被别人给发现了。要是被人知道了,欺负我们的人多到你欺负不回去,太多了,你会发现周围没有一个朋友。”
老二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知道只要听后娘的话,后娘就会高兴。他只能“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获得了孩子们的谅解,也知道有孩子们会帮自己,孙瑾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从老大那边拿了一袋子大白馒头和白鸡蛋,准备趁夜过去看看。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村长哪怕看他们可怜,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吃的。
最多给一点粗粮疙瘩,饿不死人算球。
从城里直接被拉到乡下来,他们身上肯定也没有吃的、也没有钱票,老人家本来就不能挨饿,现在这几天,搞不好已经让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老眼昏花了。
老大想要接替孙瑾,他说自己去。孙瑾却摇摇头:“是我觉得他们可怜,我想去送的。到时候就是被抓住,也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能让你去呢?”
老三也不想孙瑾去,在老大旁边凉凉的说:“可是妈,你之前有一次刷碗的时候看到蛇,直接把碗给摔了。这走夜路要是遇到了,你可咋办啊?”
孙瑾听老三提起自己的黑历史,身子有些僵硬,她有些不服气的回答:“那是我没留心,冷不丁才被吓了一跳。”说实话,她当时刚穿越过来,猛不丁看到厨房爬着一条蛇,她吓得魂都没了。穿越前她哪直面过蛇啊,也就在视频里、动物园里看到过,要么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网络,要么是隔着坚硬不可破的玻璃,哪有直面的冲击力大。
那一刻,她手一软,根本握不住碗筷,不小心把它们给摔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嘛!
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也知道那是没有毒的菜花蛇,也能分辨一些毒蛇和无毒蛇了,偶尔见到蛇,她都镇定自若了,怎么可能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在孙瑾的再三坚持下,家里三个孩子只能同意让孙瑾自己去。只是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老二出力最大,又是手电筒又是驱蛇粉的香包还有口罩帽子。老大准备好了馒头鸡蛋,老三只能给孙瑾挂个水壶。
孙瑾其实不想要水壶的,她就是出个门,牛棚还离他们家不算远,都是边边角角的偏远地方。但架不住三个孩子都特别关心她,孙瑾想了想自己虽然不喝水,但是水壶里的水可以灌给牛棚那边的。老三的水是系统空间出品的灵泉井水,对于改善人的身体素质有很大的作用,给他们喝指不定还能让他们活长点。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又因为天冷,大家伙早早进了被窝,不到七点,整个村子里万籁俱静,没有一点声响。保险起见,孙瑾在家里一直等到夜深露重,估摸着要到十点了,才带着东西,趁着夜色出了门。
她路过独眼老婶子的家门口之后才开了灯,说实话,大晚上出门确实有点吓人,一点灯光都没有,又安静的没一点声音,村子里就跟没人似的。手电筒的光打在地面上,照亮了脚下的路,她来回逡巡着注意地上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例如鸡鸭鹅的粪便,也例如蛇。
这天这么冷,按理来说蛇都去冬眠了,但这年头人吃不饱、蛇也吃不饱,指不定会有饿到醒的蛇从窝里爬出来觅食。好在这一路上除了家禽的粪便,也没有其他东西,孙瑾一路平安到了牛棚。
牛棚里面的老牛已经安然入睡,整个牛棚静寂无声的。
三老一小
孙瑾走近了些, 闻到了牛棚的味道,混杂着牛粪、草料味道从里面漏出来。大概是穿越这小半年,她都习惯了这些味道, 也没觉得多难为。手电筒扫过老牛, 老牛现在睡得正香呢。
它四个蹄子蜷缩起来,塞在了腹部下面,窝在牛棚的一角,手电筒的光芒从墙壁的格子缝隙里穿过,老牛被灯光照到有点难受, 往旁边歪了歪, 也因为灯光, 房间里的三个老人惊醒了。
牛棚造的整挺好的, 村子里就这一头牛,为了牛不着凉,村子里用了不少办法。首先牛棚就是砖块搭起来的房子, 顶上面用木头和茅草遮盖了起来, 为了通风朝北边的墙壁弄了个镂空的窗户出来, 还在牛棚地面上垫了不少茅草。
牛住着那是真的舒服, 只可惜这漏风的墙壁, 让三个老人家经受不住。好在这几天也没下雨、也没落雪, 不然茅草屋里下小雨,他们能更难。但总算, 还有个住的地方,比在城里挨批的日子,那要好上太多。
颠簸的日子过了那么久, 再加上上了年纪本来觉就浅,这灯光一照, 可不是都醒了嘛。
唯一还在安睡的,就是他们带着的小男孩。
三个老人里面年纪最轻的、看着还有一点坚朗的朝着外面喊:“谁啊?”
孙瑾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她沉默了下来,把手电筒关上,绕到牛棚正面,推开牛棚的门走了进去。三个老人家看到孙瑾,还有些惊讶和纳闷。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孙瑾一个姑娘家,大半夜要跑到他们这来。
孙瑾二话没说,就把馒头、鸡蛋、水壶、多拿了一份的驱蛇粉都放到了地上,干完这些,她扭头就跑,压根没给他们询问的机会。等孙瑾跑得人影都没了,牛棚里的人才意识过来,这是给他们送吃的的。
但说实话,他们连孙瑾的面都没见到。
孙瑾出门可以说是全副武装,连口罩帽子都戴上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老人家们也就是凭身形,才认出这是个姑娘家,那脸是真没看到。尤其是她把手电筒一关,乌漆嘛黑的,谁知道是谁啊。
就着一丁点月光,老人家们也看到了地上的东西,大白馒头和鸡蛋,还有一壶水,一点药粉。三个老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从地上把那个香囊拿起来,仔细闻了闻:“是驱蛇粉,里面放了雄黄、苍术、蒜精、石灰粉,还有一两味药用的量太少,我没闻出来,但就是用来驱蛇的。”
年轻些的摸了摸地上的大白馒头:“哎哟,还是热乎的。”
可不是热乎的嘛,孙瑾出门前老大还给她放在灶台上捂着呢,就是生怕冰凉凉捂在孙瑾怀里,别再把人给冻到了。不用说,煮鸡蛋也是热的。
年纪最大的还有些疑虑:“会不会是他们想害死我们?”
年纪最轻的不以为意:“要是想害死我们还费这功夫浪费这白面粉呢?直接给你灌水里淹死拉倒。反正我得吃,都饿这么多天了,有的吃能做个饱死鬼也不错。”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睡得正香的小孩给晃醒了。
“晏子晏子……”
听到喊声的林淮晏张开了眼睛,大半夜的被喊醒,林淮晏有些睡眼惺忪,待看清楚了是谁喊自己,他立马喊了一声:“张爷爷。”张爷爷“嗯”了一声,立马就把大白馒头塞在了林淮晏怀里。
温软的大白馒头让林淮晏楞了一下,下意识询问:“张爷爷,这是哪来的啊?”
“你就当是天上掉的馅饼吧。爷爷先吃,你过一会儿,等数过600个数,看爷爷没事,你再吃。”张爷爷虽然也觉得那把自己保护严实的姑娘不会害他们,实在是没必要。但他们三个老头子也活够了,现在死了也不可惜,但林淮晏才这么大一点,死了多可惜啊,自己先吃一口试个毒,真没事,再让晏子吃。
张爷爷说完了,也不顾其他两个老头子不大赞同的眼神,自己先啃了一口大白馒头。要是在没落难前,这大白馒头他们都是不放在眼里的,平日里吃饭要比这些个好多了,但现在吃到,却觉得松软无比,还带着热腾腾的麦子香味,一口咬下去,别说有多好吃了。
他又吃了几口,总觉得哪怕是自己落难前,也断没有这么好吃的大白馒头。吃的急了,张爷爷有些噎到了,也没犹豫,拿起那姑娘送过来的水壶就直接牛饮了一口。
别说,这水冰冰凉凉却不冷心冷肺,从口中滑入胃里,反而让他整个人精神一振。张爷爷猜测是附近山上的山泉水,普通的河水哪有这么好喝。不仅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张爷爷砸吧砸吧嘴,回过神来:一个馒头压根不够啊。
他又拿起了煮鸡蛋,这鸡蛋一看就是好鸡蛋,个头还挺大。要是孙瑾知道了,还得说他没眼力见,谁说各大就是好鸡蛋了。她穿越前,亲妈出去买鸡蛋都要挑黄色的、个头小的,带着点腥味的。
她说,那才是好鸡蛋,是走地鸡的土鸡蛋。像超市里卖得那种白白大大的,一点都不好吃。但现在鸡蛋都少,老二提供的孙瑾私下吐槽指不定就是系统从超市里拿过来的,一看就是白羽鸡生的蛋。
但这年头,大家肯定是觉得越大越好。鸡蛋都吃不了多少,还挑好不好好吃呢。鸡蛋往地上那么一敲,张爷爷把鸡蛋壳一剥,就能看到煮的浑圆的鸡蛋。他感慨了句:“这鸡蛋壳还挺好剥的。”
这里面还是孙瑾家老大听了孙瑾的,用了小技巧,鸡蛋煮熟之后里面去过冷水。过了冷水就会变得容易剥壳,但这天气吃冷水的鸡蛋不难受嘛,等在冷水里放置了一会儿之后,又拿到灶台上接着温着。所以这煮出来的鸡蛋,才又容易剥,又还带着热气。
张爷爷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一颗鸡蛋,紧接着又把眼神放到了其他的大白馒头上,孙瑾拿了不少,八个大白馒头呢。而且他们家舍得用面,做出来的馒头又大又软,别提多好吃。
吃了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张爷爷不仅没饱,反而更饿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没继续吃。他要留着白面馒头,等着明天吃,不然明个儿吃什么。他倒是不在意馒头明天会被冻得邦邦硬,他们这里虽然缺衣少食的,但村长是个好人,给了他们一个有些破旧的瓦罐,自己支起来也能烧点水喝。到时候把大白馒头掰碎了放到热水里,就和就和又是一顿饱饭。
在张爷爷吃馒头的时候,旁边的林淮晏看着都要流口水了,他将口水吞咽了下去,然后老老实实掰着手指头数到了六百下。他和孙瑾家的老三一个年级,秋秋也只能掰着手指头数到二十,在同龄人里都算聪明的,他却能直接数到六百。
等数到六百之后,他迫不及待朝着张爷爷说:“张爷爷,已经六百下了!”
“好!”张爷爷一拍手,看向其他两个老头子:“咋样,你们吃不吃?这馒头都凉了。”
看到他精神倍儿棒,两个老头子也不说什么了,当即就咬着大白馒头吃了起来。林淮晏看到他们这幅样子,也直接狼吞虎咽了起来。他虽然只有一丁点大,但吃的一点都不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饿着肚子呢。
这都饿了好几天了,他饿得晚上睡觉肚子都咕咕响。
看到他这样,年纪最大的叹了口气:“跟着我们委屈你了。”
林淮晏愣了下,看着手中的馒头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委屈的……爷爷们肯带着我已经很好了。”林淮晏还记得,自个儿的爷爷是不行了,闭上眼睛之后再也没张开,家里大人骗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其实知道爷爷是去世了。到了要被下放的时候,爸爸妈妈被迫分开,两个人得天南地北各自去不同的地方。
他们两个都是年轻人,知道自己只会被往死里磋磨,孩子跟着他们不是好事,只能求这三位和老爷子关系甚笃的爷爷,让他们帮忙照看。最起码他们这个国家,一直都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看着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的份上,也被太过磋磨他们。
要是可以的话,他们当然也想一家人待在一块。可上面的人,直接来了一句:“男女必须分开”就已经注定了一家人分崩离析的场面。林淮晏年纪小,却牢牢记住了父母塞给他的地址,也记得父母嘱咐他,以后要是有机会,就给他们写信。
林淮晏抱住了怀里的大白馒头,心想张爷爷说的话。要是明天晚上天上也能掉馅饼就好了,饿肚子的滋味真不好受。
万幸的是,等到第二天晚上夜幕沉沉的时候,孙瑾又全副武装带着东西去找他们了,孙瑾还没进去呢,就听到了一个老人家的声音:“姑娘,你今儿也来了?”
被逮到了
孙瑾觉得自己跟做贼似的, 她试探着往里面走了点,就听到老人家的声音。那一刻,孙瑾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吧, 我都把自己包裹成这样了, 一句话都没说,冬天穿衣服还臃肿,你们也能看出我是个女的?
电视剧里都不是这么演的,说好女主角换个衣服就完全认不出来了呢?怎么到她这儿,都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仔细一想, 孙瑾觉得自己也不是女主, 人家小说有自己的女主角, 现在还在城里玩泥巴呢, 有她什么事啊。
要是真有穿书文,那说不定自己还真是女主角,就是这女主角不带一点金手指结果周围人一个个外挂点的这么大是怎么回事。
她是彻底忘记了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 人家光看身形, 就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孙瑾收缩了自己特别发散的思维, 这回更好, 连门都没进, 把东西往地上一放, 撒丫子就走了。走到一半想了想不行,她又撤回来。三个老头子站在门口看她, 她有些无语,但还是指了指三个老头,又指了指自己腰间的水壶。
老头们明白了, 这是问自己要水壶呢。张爷爷赶紧折返回去,拿了水壶出来。孙瑾指指地面, 意思是让他放在地上,张爷爷也照做,放下后还往后退了。看到人家这么知情识趣,孙瑾也没犹豫,上前一步,把水壶打开来,把自己水壶里的水给灌了进去、又放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孙瑾也不再犹豫,直接撒丫子逃跑。这回是真跑了,一丁点不带留恋的。
等孙瑾走了之后,三个老人家把孙瑾放下的东西全都拿了进来。这回孙瑾不仅给熟食,还给生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弄。里面有玉米,还有番薯和一罐子咸菜。那咸菜做的好,刚一打开就闻到了酸味。旁边还有一小罐子酱,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拧开来后有一点点肉味。
年长的伸出手指抹了点塞到了嘴巴里尝了尝:“哟,肉味,牛肉酱。”
“!”张爷爷不敢置信,立马凑过来也挖了一点放到嘴里。他们都不知道多久没尝过肉味了,这猛一进嘴巴里,张爷爷甚至都顿住了。他意识到,这姑娘是真好人啊。
就是对他们来说还有个问题,他们仨都不会做饭,好在玉米番薯做起来都不难,煮熟了都能吃。再说还有大白馒头和鸡蛋呢,怎么都饿不着他们。他们也是聪明人,知道这些东西都得藏好,那姑娘连脸都不露,就是怕给自己惹麻烦,他们也就当做没来过这个人。
玉米、番薯这些生的,全都藏好咯,鸡蛋壳也不能被发现,吃完了以后全都收集起来,去牛棚外面找个地方给埋起来。被发现了他们也有麻烦,只能这么小心谨慎的。
第三天,孙瑾没再来,她知道她给的够他们吃几天。等到了要吃完的时候,她在接着给人送一些。渐渐的,这劳改的四个人也来了有一个月了,时间也到了农历二月,不久就要到三月,天气也没以前那么冷了。
也因为他们来的时间长了,小朋友们也没那么排斥林淮晏,虽然还是不跟他玩,但不至于跑去欺负他。老二还是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个回事,等放学了、晚上没人注意的时候,还拉着老三偷偷跑去找他玩。
老二觉得城里的小孩就是不一样,会的东西都比他们多,平时唠唠嗑也挺好的。老三其实不乐意来,但架不住二哥要拿她当挡箭牌。不过这挡箭牌也没起到太大作用,刚玩两天呢,就被老大给发现了。
他俩把老大气得够呛,老大知道肯定不是老三起的头,拽着老二的耳朵就把他往家里拖。发现的时候是在放学后的傍晚,他晚饭都做好了发现两人还没回来,出去喊又没人知道他俩上哪去了。老大寻思了一下,就琢磨过味来,立马就去逮人。
他带着老二回来的时候,还被村里的叔伯婶子调侃:“哟,你们家老二又咋了,犯了啥错误啊,让你这么生气呢?”
老大不好意思,老二又不能说,他龇牙咧嘴的,被亲哥拖回了家。等到家之后,老三径直去找了孙瑾,孙瑾正在床上教老四走路呢。开了春,他都要两岁了,孙瑾没啥育儿经验,不知道小孩几岁可以走,但她问了村里的人,总觉得老四学走路的时间都晚了些。
好在晚是晚了,但老四吃得好喝得好,小脚结实着呢,走起路来也稳稳当当的。
床上也软,难度还超级加倍了,老四都能好好走,看来等开春之后,在地上走也不碍事。老三开了门进来,孙瑾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呢,就看到老大提溜着老二耳朵进来了。孙瑾乐了:“咋啦,他犯啥错误了?”
“是他们俩。”
老大没好气的说道,老二看到孙瑾在,气势又矮了一截,没敢呛声。看他乖乖巧巧的模样,老大才放开了他。他立马就往孙瑾那边跑,凑到床跟前才说:“我、我也没犯什么错啊。”
“你还好意思说!”
老大不满意,指着老二就跟孙瑾告状:“他、他跟那群反动派带来的孩子玩呢。要是被村子里人看到了,肯定会说我们的!”
孙瑾其实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大说的确实有道理。而且老大想的也明白,他觉得老儿有错不是错在和那孩子玩,而是玩了被看到了会给他们家找麻烦。孙瑾一开始觉得带孩子特别麻烦,但他们家的孩子还算好带,就是遇到这个问题,她也能掰扯明白。
孙瑾想想清楚之后,先把老四推倒了,让它躺在床上。老四以为孙瑾在和他玩,一边咕哝着:“妈妈我呀、我要玩!”一边像个翻不了身的乌龟,看起来还真挺好玩的。孙瑾瞥了老四一眼,先把他给放着。
然后看向老二,先是肯定了老大干得事:“你哥会这么光火,其实也不止是因为你和他玩。是你和他玩的没有分寸了,又是在这么特殊的时间点,又是连晚饭都不回来吃了。不说你大哥,要是我看到了,我也得生气。这事,就是你干得不对。”
老大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环着手点头,觉得后娘说得对极了。
孙瑾又说了一顿老三,话里话外就是老三不能这么惯着自己哥哥。
等把两人都骂了一遍,老大明显消气了很多,孙瑾才笑了下对老大说:“你也别太气,老二也不是那种一点拎不清的人,他和那孩子玩,肯定人家也有吸引他的地方。那是从城里来的孩子,你们还能互相学习呢。再说,老二平时也都有分寸的,我估计都玩了有一阵了,被你逮到,是因为你是他亲哥,多了解他啊。老二也是个聪明蛋,油着呢。”
听了孙瑾说的话,老大面上也有些别扭,因为她知道,孙瑾说的也是事实。
看到老大面色软和了不少,孙瑾推了推老二:“快去给你哥道歉,一会儿我们吃晚饭了。”
老二听话,跑去老大那,跟着老大说了:“哥,是我不好,我做的不对。我不该这么做,也不该带着秋秋,还让她给我打掩护。”
“行了,你自己知道分寸,别被人家看见,我也说你什么。”老大这话说的还真挺有小大人的风范的。
孙瑾乐呵呵的,把在那边玩乌龟翻身的老四抱起来,带着家里四个孩子去了堂屋,慢条斯理吃起了晚饭。等吃完了,孙瑾寻思牛棚那边最近估计要吃完断粮了,就从老大老二老三那边又要了点物资,趁着晚上给牛棚那里送过去。
过去了这么些日子,牛棚的四个人也渐渐习惯了在程家村的日子。村长给他们的活计不算重,都是一天能够完成的量。也不是那种特别累的活,年纪最大的就让他放牛,天天牵着牛出去吃草。一看就懂医术的那个被分配去了赤脚医生那。赤脚医生会的还没他多,反倒是让赤脚医生尊重他来。年轻的那个则跟着种地,但念在年纪大的份上,活要少一些。
还没到分工分的时候,还会给他们一点应急粮。
村长是个好人,但背后还有孙瑾的推波助澜。她特意点播的村长,把锅还甩在了程文奕身上。她旁敲侧击说:“文奕说城里下放的这些人吧,有些还挺有本事的。有的是教大学的,有的是老医生呢,村长你先问问看,万一真有会医术的呢?咱们村那赤脚大夫,连个头疼脑热都治不好的……”
村长听进了心里,问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大夫。还是京城什么大医院的,这下可好,直接让他跟着赤脚医生去。
孙瑾一开始也不知道赤脚医生是啥,穿越过来才了解到。赤脚医生就是没经过专业培训、但是在村里行医、农村户口,半医半弄的人。那一个“没经过专业训练”把孙瑾吓得半死,他们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一辈子不生病吧!
桃子
孙瑾也不是无的放矢, 她和村长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那三个老头子里面有个老中医。她去第三次的时候,那老中医就忍不住问她:“姑娘, 你给的驱蛇粉里面还有两味中药是什么, 我没闻出来。”
她咋个会知道啊?
孙瑾有些懵了,系统出品的东西也没给个成分表什么的,她又不是学医的,还能知道这些东西?但是直接说“不知道”有点丢脸,孙瑾也不想说话, 让他们记得自己的声音。于是她摆了摆手, 直接跑路。
但是那老人家开口那句话, 反而让孙瑾知道了:哦, 有个中医!
再想到村子里面那赤脚医生,孙瑾可不想回头感冒发烧了他给自己开一副泥巴水给自己喝。真不是孙瑾有被害妄想症,是原身的记忆里, 她们村子那边的赤脚医生, 还真干过这样的事情!
于是孙瑾就旁敲侧击, 让村长去问。因为之前知青点的事情, 让村长意识到孙瑾这人还真聪明, 有点小智慧在身上的。他再听孙瑾那么一说, 哎,还真是, 有那么几分道理。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跑去问了,真没想到,还真有一个医生。
村子里的人, 本来还不满意这三个下放的待遇这么好。但是冬春交际,一时冷热不定的。村子里面的小孩吃的又不好, 一个个营养不良那样,特别容易感冒发烧。有个发烧烧起来脸都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的小孩,带到那老中医面前一看,就酒往身上一擦,药那么一喝,温度立马降下来不少。
老中医嘱咐快点带去城里看病,那家人抱着孩子就去了。到医院里,也没干啥,就打个针、喝点药就好了。城里医生还说呢:“还好你们提前做过处理了,不然这么冷的天你们一路抱过来也晚了,孩子脑袋都能被烧糊掉。”
后面还有一些小毛小病的,甚至有些年纪大的有些陈年旧疾的,老中医都能给调理调理。村里是没有药的,他给了药方,让村里人去镇上抓点回来,他还能自己煮了给他们喝。这一下,村子里的人对三个老头改观不少,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大夫。
甚至有村里人说呢:“我可听村长说了,那可是京城什么大医院的老大夫呢,搁古代,都是御医,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里看得到啊。”
“嘿,还别说。还是他们有福气,到了我们村里来,村长有眼光、把他本事给瞧出来了,这才能让他接着行医的。我听说隔壁村子里还有个什么教授、那可是古代教状元的,都被磋磨的够呛。”
孙瑾搁旁边嗑瓜子嗑得起劲,老三老四在她面前和其他村子里的小孩一起玩。老四已经能慢慢走动了,村子里的孩子最喜欢逗他,让他快点往自己这边来。老四有的时候走得急了,左脚拌右脚,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大多数时候摔得不算疼,这天还不算太暖和,他身上还穿得厚实着,摔了也不疼,就是衣服会弄脏。孙瑾是不咋洗的,但是这种厚衣服老大洗不动、天气冷水又凉,她就堆起来,等程文奕回来洗。程文奕放假了肯定要回来的,还说要跟自己去领证呢。
摔得不重,老四就乐呵呵从地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往小孩那边接着去。
要是摔得重了,他会先愣神愣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疼了,立马瘪着小嘴,一边喊着“妈、妈”一边往孙瑾那边跑。一开始听几个孩子喊“妈”的时候,其他大小媳妇儿听着都挺愣的。村里只有喊“娘”的,哪有喊“妈”的。
她们也问了孙瑾,孙瑾当时就吹起来了:“这是文奕让他们喊的,说城里都这么喊。他要是安定了,就把我们都带到城里去。到时候要是还喊娘那多土啊。但再改口,纠正不过来,干脆现在就直接喊妈了。”
孙瑾选择吹牛,不然说实话“我就是不乐意听娘觉得土才让他们喊妈的”,那不是要被村里人埋汰她吗?
听了孙瑾说的,她们都有些羡慕了。别的不说,不管什么时候,城里几乎都是村里羡慕的对象。他们都知道,城里是商品粮,还有工作呢。看程文奕就知道了,只要能在城里找个工作,那工资不是大把大把往家里拿吗?
话回到现在,总而言之,他们四个人是在村里落了脚了。孙瑾收拾好东西,等到月上柳上头,到中夜的时候,就跑去给牛棚送物资了。和往常一样,孙瑾放下物资就头也不回的跑路,牛棚里面的人也什么都不说。
只是等孙瑾跑了之后,才出来拿她送过来的东西,悄不做声带回了牛棚里。孙瑾送的东西种类越来越多了,还给了他们两床有些破烂但还算保暖的被子。孙瑾想的也细心,就算要给他们被子也不能是好的、新的被子,那太惹眼了。要是破破烂烂的、里面却还算保暖的,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不准是谁家不要了扔了,正好被他们捡回去的呢。
现在的村里人都不太会为难三个老人家,毕竟看病什么的还都要靠老中医呢。除了这些物资之外,孙瑾偶尔还会给些水果,今天就给他们带了点老三系统出品的桃子。
张爷爷把物资拿进来之后,林淮晏也醒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就看到了张爷爷拿进来的东西。他眼尖呢,瞅到了桃子。林淮晏晚上没睡死,他猜到那个阿姨说不准就这两天要来送东西了,心里有事情,睡不踏实,一点声响就能让林淮晏醒来。
他看到桃子,下意识说:“这是阿秋家里的桃子。”
他见过的,有的时候他和夏子玩,就看到他妹妹默不作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今天下午就是,她懒得看他们,就自个儿抱着个桃子在那吃。那桃子又大又水灵,别人家都没这样的桃子。就是林淮晏,在家里出事前都很少能吃到这样的。
林淮晏记住了那桃子,他其实是想吃的,但他现在什么身份,哪里好意思跑去找程世秋要。
三个老人家对视一眼,张爷爷拍了一下林淮晏的脑袋:“晏子,你别忘外面说,人家好心给你吃的喝的用的,你回头把人家卖了,那是不仁不义的败类。”
林淮晏早熟,虽然没明白“不仁不义的败类”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能把这事告诉别人。于是他坚定的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平时和夏子阿秋玩,都是挑在没人会去的地方。”
张爷爷叹了口气,摸了摸林淮晏的脑袋:“你晓得就好。”
其实压根不用林淮晏提醒,他们三个早就知道送东西来的姑娘是谁。三个老人家人老成精,在村子里面过了这么长时间,老中医还接触了不少人,把各家各户的情况对一下,再对比下身形,老中医和张爷爷都锁定了孙瑾。
他们都知道孙瑾不想和他们接触,更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他们也晓得孙瑾的担心,自然不会多往外面说一个字。那姑娘是一个心善的,他们回过头来都对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和这程家村有亲朋的关系,就知道只是那姑娘善心发作。
这样的好姑娘,他们把恩情记在心里,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偿还。要是还有沉冤昭雪的一点,他们肯定要报答一番。但若这辈子都了无希望,下辈子衔草结环。
张爷爷顺手给林淮晏扔了个桃子,林淮晏接在手里,也不吃,就乐呵呵的傻笑。张爷爷奇怪了:“你小子以前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现在看到个桃子,就开始傻乐了?”
“这不一样。”
林淮晏反驳,这是程世秋家里的桃子呢。林淮晏心里想着,在家中出事之前,大院里的小孩都喜欢和他玩,但他脾气上来谁都不乐意搭理。到了现在,反倒虎落平阳被犬欺连跟他玩的人都没有。也就是夏子和阿秋不鄙夷他,乐意和他一起玩。
但是比起虎头虎脑的夏子,他更想和阿秋玩。夏子总归比他大个两岁,阿秋才是和他一般年纪的。而且阿秋身上香香的,每天打扮得干净极了,林淮晏这个有点子小洁癖的人,当然更想和阿秋玩。
可阿秋不搭理他,天天就坐在旁边,要么看天、要么看地、要么自己捧着个苹果桃子橘子慢条斯理的吃着。
林淮晏想和阿秋做朋友,想坏了。以至于现在看到阿秋同款的桃子,都能傻乐。
也得亏孙瑾不知道牛棚里发生的事情,不然她肯定一蹦三尺高,立马风紧扯呼。跑路之前还得抓着林淮晏揍一顿,年纪小小的就惦记上人家的白菜了。虽然林淮晏还太小了,肯定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两人一块玩青梅竹马的长大,指不定还真会发生点什么。
不可以,他们家的小白菜这么水灵的,怎么可以还没出社会就被别人盯上了?!这种事情,麻麻绝对不允许啊啊啊!
打申请
这段时间最大的事情就是——开春了, 春天是真的来了,到了三四月份,天气暖和了起来, 棉袄也从身上脱下, 换成春装了。就连路边的迎春花也开出了几朵,再过一阵子,就会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大家也要开始忙着新一年的农活。
就是这时候,程文奕回家了。
他看到孙瑾的第一眼就激动起来, 孙瑾带着中午放学的孩子准备回家呢, 走在田埂上, 就看到程文奕老老远走过来。明明隔得老远, 那一刻,孙瑾就是觉得自己和程文奕互相看到了彼此、四目相接。
程文奕的步伐也加快了,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人跟前。
孙瑾看到程文奕的时候, 脸蛋就不由泛红了。她想到了程文奕过年回来那次, 他跟自己说:“我去城里问问清楚, 下次回来就去领证。”最要命的是, 她还给答应了。
一想到这件事情, 孙瑾就不由脸色发烫。
现在老四都能走路了, 孙瑾也没抱着他,就让老大老二牵着他的手, 让他在地上慢腾腾走。但她牵着老三呢,她因为紧张害羞不自觉握紧了手,老三的手被她抓到手里, 还有一丁点疼,下意识抬头看孙瑾。
紧接着, 她就看到了后娘满面通红的样子。
老三个小人精,估摸着是猜到了什么,立马打趣孙瑾:“妈,你脸蛋好红哦,就跟大苹果一样。”
走在前面在两个哥哥之间一蹦一跳的老四听到了,立马回过头来,露出个小牙对着孙瑾笑:“妈妈脸红了!”孙瑾被打趣之后,脸更红了,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瞎说!”
那边程文奕已经快步走过来了,老四看到久违的亲爹,竟然也认人,张着胖胖的小手就要程文奕抱抱。程文奕有心直接去找媳妇儿吧,又被老四拦住了路。
没辙,只能把老四抱起来,然后又去了孙瑾跟前。
“媳妇儿……”他一见面,看到孙瑾那害羞的模样,也下意识想起来自己此次回来的目的,一瞬间都有些手足无措。他用没抱着老四的手蹭了蹭裤缝,接着就露出了傻笑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他这样,孙瑾倒没那么害羞了。她也想清楚了,跟程文奕一起过日子也还行,程文奕的脸和身材是自己的菜,性格也还行,一起过的这些日子也没有不愉快的情况。
凑合过日子吧,反正两人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一对了。
要是到时候发现因为什么过不下去了,她就去离婚。这一辈的人老觉得离婚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但对孙瑾来说却不是如此。遇到合适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就结婚。假若在一起后发现两人不合适,那就离婚。没有什么结婚了,就一辈子和这个人绑死的事情。
就是程文奕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就觉得,只要结婚了,那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丧偶,没有离异。
不过这个当口,两人带着四个孩子,还是漫步在田埂上,美滋滋往家里走去。到了家里,程文奕去给老大老二打下手,孙瑾则在屋里带着两个孩子。
饭桌上,孙瑾还和程文奕说了牛棚的事情。既然已经决定要和程文奕结婚了,她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瞒着人。孙瑾把自己做的事情说了一遍,程文奕放下了筷子,仔细思考了一番。
等思考过后,才和孙瑾开始讨论:“这件事情是不是太危险了,他们现在已经有活干了。虽然给的工分不多,但总归不至于饿死。咱们后面,能不能不再和他们接触了?”
程文奕在城里,那边的事态要比农村里严重多了。有些学校的孩子甚至不上学了,跑到有些人家家里面翻箱倒柜的,抓住一个小地方就开始把人批成反动派,然后拉到操场上进行攻击。
村里状态要好很多,这些人被下放下来,竟然还能有不错的活、有饭吃,都能算神仙日子。他想的简单,就希望妻子儿女平平安安的,但显然,和那些人接触是有风险的。
孙瑾也知道程文奕的担忧,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是孙瑾却摇了摇头:“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就村里发的那些虽然饿不死人,但老的吃不饱减寿、小的吃不饱指不定能长多大呢……我都有很注意的,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
她之所以还在努力想办法说服程文奕,是因为她从程文奕的话语和神态里得知:哪怕不赞同她,但也不会强硬的对孙瑾说“不许做”。要是程文奕是那种性格的人,孙瑾估计也不会答应和他去领证,反而会找机会脱身,离程文奕远远的。
听到孙瑾有自己的打算,还做好了保密工作,程文奕也没说什么。只是准备回过头去村长、族叔家里,再多交代一些自己不在帮忙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儿女。顺便明天去镇上登记,买点东西回来,做点人情。
这样哪怕是到时候孙瑾接济那四人的事情败露了,村子里的人也会看在大家都是程家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选择包庇孙瑾。
这事算是在夫妻俩人这边揭过了,孙瑾还问了一下具体要怎么登记。要是穿越前的话,她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流程,但多多少少也是知道过程的。现代的话,就是小两口先在网站或者小程序上预约,预约好了之后再带着身份证件、户口本去民政局,就能成功获得结婚证。
好像还有个婚检来着,不过是自愿原则,不想做的话也不强求。
这个时代的怎么结婚,孙瑾就真不知道了,还有些好奇。
程文奕和她说了一遍,程序真的不多。先是去村子里找村长开个证明,再去大队里开证明,开完之后去镇上,直接找组织上就可以拿到结婚证。他还说,他准备带着他们一家六口去镇上拍个照片,听到程文奕的话,家里三个大小孩都很激动。
老四不知道哥哥姐姐们在开心什么,但他们开心,他也高兴。老四把小手拍得啪啪响,还发出嘹亮的喊叫声。孙瑾瞪了老四一眼,老四不敢叫了,乖乖靠着大哥坐好。
等到吃过饭,老大老二去上学,孙瑾去带着老三老四去上工,程文奕就去找了村长。想跑到村长那处,准备开个证明出来。村长还刚准备去田里干活呢,听到他说的,就带着他先给写个条子。
“你咋还想到去登记的,还要办结婚证?”
“在城里没上工休息的时候,妇女主任过来宣传,说有这么个事。我寻思,我也跟孙瑾办上。”
村长没说二话,直接给他批好了,但心底却觉得程文奕有病。这孙瑾都跟他吃过酒了,在程家村都过这么久了,难道还怕孙瑾跑了?当办个条子也不费什么事,他随手就给批了。批完了还有些好奇:“你要是办好了给我瞅瞅,我都没瞧过结婚证是什么样呢。”
程文奕应了,又跑了一趟大队。大队长那也是一样的反应:哎哟,什么稀罕事,还要办结婚证?不是他说,就他们十里八乡的,找不出一张结婚证出来。就是镇上,他估计也没几张。但程文奕都在城里工作这么多年了,说不定城里就流行这个。
成功拿到了证明,程文奕笑得嘴巴都咧开了。他把证明的条子贴身收好,然后才回了家。到大队要经过学校,程文奕回程的时候也要路过,他寻思着,干脆看看老大老二是个什么状况,顺便和老师聊聊他们的学习情况。
他到了学校,门口也没看门的,径直就进去了。他经过教室,看到班级里学生们都在认认真真念书,但也有好多,尤其是坐在后排的,不听着老师说什么,反倒是在后面玩耍。他看着就担心,因为老二也是贪玩的性子,他要也这样可怎么办。
程文奕看了一圈,找到了老二的教室。
让程文奕松了一口气的是,老二并没有跟村子里的小孩在玩,反而坐在挺靠前的位置,认认真真在那听讲呢。看到这一幕,程文奕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走动的动静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学校里一共也没几个班、也没多少老师多少学生,所以程文奕就特别明显,一看就是脸生的。
他到老大班级的时候,老师从里面走了出来,张口就问:“你是干嘛的?干嘛在外面瞎晃悠。”班级里的学生们也从里面探出小脑袋瓜子,看外面到底是谁。老大一眼认出了自己亲爹,从里面赶紧跑了出来。
程文奕刚开口对老师说:“我是学生家长,刚好从门口路过,进来看看。”就瞧见老大出来了,老大和老师解释:“老师,这是我父亲,一直在外工作,今天正好回来。”
经过两个人一番解释,老师才放松下来。他寻思了一下,给程文奕指了路:“你要是不急先去教师办公室待一会儿吧。”
“哎,谢谢老师。”
他肯定不急的,还要问问俩孩子学习情况呢。
得瑟
一时功夫, 学生们就下了课,吵吵闹闹跑到操场上准备玩一会儿、放一会儿风。程文奕在教师办公室没坐一会儿呢,刚刚询问他的老师就进来了。这个老师是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还挺有学问不然不可能坐到村里老师这个位置上。
说实在的, 就高学问这一点就是程文奕的菜。
不过他现在压根没往这件事上想的,因为他已经成家了,家里还有个“贤惠”的妻子,面对老师,他也乐呵呵的, 把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干脆利落说了出来。但老师却不得不多想一点, 毕竟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哪怕这是学生家长, 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都容易传闲话。
她干脆带着老大一块过来了,还把门窗都开着,就怕让人觉得他们之间被传出去什么事情。这也不怪老师想的多, 风气就这样, 没办法, 这个世道对女性还是苛责过多。
老师听到程文奕问的话, 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觉得这是个正经家长。她也是认真负责的老师, 将老大老二在学校里的表现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虽然老大老二不是一个年级的,但学校里老师太少了, 她不可能只教一个年级一个班,所以对老二的状况也了若指掌。
“程世春、程世夏都是乖巧上进聪明的孩子,他们的学习成绩在班级里都是名列前茅的, 这也是家长教得好。我刚才听程世春说,你常年在外面工作的, 家里面估计都是你妻子在打理,她把你们的孩子们都教的很好。”
程文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之前吃鸡腿和老三上学的事情上,仔细一想,的确是孙瑾在教他们。要不是孙瑾,指不定老二就是刚才自己看到的、在后排玩的那群人。程文奕面上浮现了微笑:“对,我媳妇儿可会教了。也多亏了她,现在老大老二才能这么好。”
亲爹和敬爱的老师两人都在夸自己和老二,这让在旁边听着的老大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实话,他其实也没觉得孙瑾在自己的学习上教导了什么。每天回到家里,孙瑾最多也就问问有没有作业、作业做好了没有,要是没有就会催着他们去做,要是做好了就随便他们干嘛。
关于学习上的事情,孙瑾也和他们说的很清楚:“我是不会管你们具体的学习内容的,也不会跟别的家长似的天天追在你们后面跑,让你们好好听话、努力学习。读书是为你们自己读的,不是为我读的。你们看自己亲爹就知道,读得好,才能走出去有好工作、赚到钱,读不好,就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天到晚耕田。所以你们想想清楚,是努力读书、还是去种田。”
老大是跟着大伯种过田的,还被大伯骗了工分,他知道种田有多苦,后娘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刺耳极了,他明确的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他不想种田,不想佝偻着背一天天都抬不起来。
老二也看过老大种田,知道那日子有多苦,他也不想种田。而且后娘还会在耳朵边上说:“你本来就贪玩没你哥哥认真,他天天跟个卷王王中王一样,你要是跟不上的话,以后他吃肉你喝汤、他开跑车你开门、他成为钻石王老五你就只能当个二百五。”
老二的脑袋不足以了解后娘后面说的那些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他吃肉你喝汤”他实在太了解了,所以他也认真努力读书,争取以后都吃肉。老大老二都是小聪明蛋,认真念书的情况下成绩当然很好。
关键是这个年龄段也不会教什么太高深的东西,只要听得进去,都能拿高分。
但程文奕一副“我儿颇有我当年风范”的表情,乐呵呵的谢过老师的教导,甚至都没回家,直接蹲在学校外面,找了个比较大的时候躺上去,晒着暖暖的太阳,想着明天就跟媳妇儿去领证的事情。
等到快放学的时候,他从石头上起身,看到自家老大老二走出校门,立马朝他们招手:“大春、夏子,我在这儿呢,快来,回家咯!”来接孩子放学的他绝对是独树一帜、人群中最大最高的那个人,老大老二背着自己的小书包立马凑了过来。
别的小孩看到这一幕,还有些羡慕呢,因为他们爹娘都在田里干活,怎么会有时间来接他们。他们又想到去年开学第一天的时候,他们那个后娘还过来接咧。人家爹娘,真好啊。
程文奕带着两个娃先回家了,同村的孩子们也跟在身后一蹦一跳的,到了村子口的岔路,一群小孩子才叫着跳着三三俩俩朝着自己家跑去。路上没人了,老大才问程文奕。
“爹,你那申请打下来了吗?”
老大虽然年纪小,但人聪明,知道的也多。他其实也猜得到,要是没有结婚证,那还不算是把后娘跟他们一家真正绑在一起。要是后面出了什么事,后娘还能抛下他们一家直接走人。
老二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但和林淮晏在一块玩的时间长,听他说的事情也多,知道结婚证是个时兴玩意儿,城里面都很少有人领证的。林淮晏还告诉老二,他也不知道结婚证是什么,但只有有了结婚证,才是国家认同的、真正的夫妻。他爹妈,就有一张结婚证。
听说林淮晏的爹妈有,亲爹昨天又说了结婚证的事情,老二这小笨蛋脑袋也上了心,紧跟着亲哥询问:“就是啊,爹,你那申请行不行啊?”
老二说的都比老大气人,程文奕气乐了,直接伸手给老二来了个毛栗子,敲在了他脑袋上:“你说什么呢,你爹怎么可能不行呢?”他伸手拍了拍胸口,他穿的衣服里面有个小口袋,贴着胸口放着呢,就是怕路上再一不小心、给掉了。
“打好了,明天一早,就带着你们后娘,去领证去。以后啊,她就是国家承认的,我的媳妇儿、你们的娘!”
听到程文奕说的,就是刚刚被程文奕给敲了个毛栗子老二也不疼不伤心,反而笑得傻里傻气的:“好啊!”
父子仨说说笑笑的,路上还碰上做完了活准备回知青点的人,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郑建国,他想起来之前看到这小子在自己家门前徘徊的事情,知道他肯定是羡慕自己有那么好一媳妇儿。
但现在这家伙再怎么羡慕都没用了,媳妇儿啊,那就是自己的媳妇儿。
一想到这儿,程文奕看郑建国的表情都高傲了一些:嘿,个没人要的傻东西,还徘徊自家门口呢。他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两个儿子从郑建国面前走过,郑建国只一脸莫名其妙。
他不喜欢程文奕是真的,凭什么自己一个城里的人,要跑到乡下来种地,而程文奕却能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他是有想要勾搭孙瑾来着,但是没机会啊,还没做些什么呢,就被村长调到知青点,离人家离得远远的。
没辙,他只能放下心中的心思,不看孙瑾,村里还有其他的大小姑娘呢。找个黄花大闺女,不比孙瑾那个人妇强吗?就是程文奕个脑子有病的,刚刚莫名其妙跑过来挑衅自己。
其他的知青有些闷了:“郑建国,你和那个农村人有冲突吗?”
“没有。”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随口敷衍了一下,跟着知青们回到了知青点。现在他们做菜是轮流做的,虽然都做得不咋地,但最起码能吃了。今天轮到郑建国做菜,他拿了咸菜和番薯,就去厨房里生活做饭。
当锅里冒出来番薯香的时候,他不由想到之前在孙瑾家门口,闻到的肉香味。别的不说,虽然孙瑾是个农妇,但做菜真的好吃啊,他再也没闻到过,和孙瑾家一样好闻的菜味。
不提郑建国这恶心男是怎么想的,孙瑾家今天晚上倒是挺丰富的。听到亲爹打好了条子,明天就可以跟后娘一块去领证了,老大都觉得高兴。他表现高兴的方法也简单,就是直接做好吃好喝的犒劳亲爹一番。
今个儿做了亲爹最喜欢吃的红烧肉,一不小心还做多了。老二看到了,举起手来说:“做多了大哥你盛一点出来,我去给隔壁奶奶家的弟弟吃。”老大想了想,送给他们家倒是没什么,就是交代了一下老二:“你知道怎么说吧?”
“我知道!就说我爹回来了买了点肉,给奶奶和弟弟尝尝味道,也请别嫌弃。”听到老二说的这么好,老大也点点头,拿了个小碗,盛出来几块肉,再挖了点肉汤浇在上面,就让老二去送了。
独眼奶奶家的弟弟,也就他们家这几个小孩愿意和他玩。这几天还加上了林淮晏,都是村里小孩不愿意搭理的孩子,自然能玩到一块去。老二从老大那里拿了肉碗,一溜烟就跑了,就留给老大一个背影。
老大没辙,喊着:“送完了就快点回来吃饭!”
得记恩
老二在门外敲了门, 同时也大嗓门喊着:“奶、奶,开门,我给你送东西来了!”来开门的不是独眼奶奶, 而是他们家的小孙子。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半晌后门往里面打开了点,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看到是老二之后,才把门给大开。
“夏子哥。”
“哎。”
老二应了声,看到小男孩的眼神已经往自己手上看了, 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他家大哥做的红烧肉那是真好吃啊, 闻着还贼香。就是大哥不让说是他做的, 在外都得说是后娘做的。
大哥嫌丢人, 别人家里都是当妈的上灶台,他们家里却是他们上,所以让老二去说, 都是后娘做的。老二知道大哥不想在别人面前丢面子, 所以从来不说是大哥做的。
但还有一层, 是老大想着要是别人家都知道是自己做的, 会不会觉得他们家后娘太懒、瞧不起后娘、在背后对后娘说三道四的?他不想这样, 所以才会推脱, 说都是孙瑾做的饭菜。
老二不知道这茬,他端着肉碗, 往前一送。
“栓子,你赶紧拿着去,跟奶一块吃。吃完了记得把碗刷一下, 等晚些你再给我送回来。”
栓子被独眼奶奶教导的很好,他馋是真的馋, 但他知道现在家家户户的都不容易,这肉碗里有好多块呢,要是自己吃了,夏子哥家里就没的,大春哥和秋妹妹也都会没得吃。
他摇了摇头:“不用,夏子哥你快拿回家去。”
老二却塞在了他手里:“嗨,跟我客气啥,是我大哥让我送来的。今个儿我爹回家了,割了一大块肉回来呢,家里吃不下,才拿来这么点让你和奶尝尝味道,你别嫌弃我们家。”
听到老二这么说,栓子急了:“怎么会嫌弃呢……”他嘟囔着,他就不可能会嫌弃他们家。村里没小孩跟他玩,就他们家不嫌弃,一直拽着自己一块玩。偶尔挖到野菜、野果子,也会给他们家送来。
就来他们家四叔帮忙打水,看到他们家里没水,都会帮忙挑点。用奶奶的话来说,他承了他们家许多恩情。老二也不管栓子在琢磨个什么呢,就把肉碗一塞,直接走了。边跑还边说呢:“你跟奶抓紧吃啊,别冷着了,冷了到时候就不好吃了!”
看到老二走远了,栓子没办法,只能端着肉碗进了屋。刚路过厨房,在里面忙活的奶奶走出来。她视力不太好,一只眼睛瞎了看不到、另一只眼睛受影响眼神也不咋好使,没看到栓子手上的东西。
“你夏子哥找你干啥呢?”
她刚在厨房忙活着,让栓子去开门,还是不放心在后面听了一耳朵,听到栓子喊外面的“夏子哥”知道是隔壁家,就安心回去接着做饭去了。现在栓子进来了,番薯也煮上了,一时没事干,才出来问问。
栓子连忙把肉碗推到奶奶跟前:“夏子哥过来送肉呢,好大几块。”
独眼奶奶这才看到栓子手里捧着的肉碗,那肉香味一丝一丝往鼻子里钻,她愣了下:“他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的,夏子哥说是大春哥让他拿过来的。”
独眼奶奶这才点了点头,大春是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那估计是孙瑾和程文奕也都同意的。她叹了口气:“那就收着吧。”她还有些高兴:“那我给你做点高粱饭,这有这么好的肉呢,配番薯吃都浪费。奶再给炒个小菜,一会儿直接开饭。”
“奶,那番薯怎么办?”
“留着明天吃,坏不了。”独眼奶奶精神抖擞去做饭了,顺手把肉碗给拿了,放在灶台上温着。等到饭菜做好了,再一起端着到了堂屋里。
还没动筷子吃饭,独眼奶奶先告诉给栓子一块道理:“你得记住,隔壁的哥哥姐姐、叔叔叔母对你的照顾,你和他们都是姓程的,但他们不欠你什么。村子那么多姓程的,也没见人对你好。你得把他们的恩情记在心里,以后长大了,要是有本事,就回报给人家。没本事,也要努力多帮衬着点。实在不行,给人挑水、种地,那都是报答。”
栓子还小,有点懵懵懂懂的,但还是记住了,大声喊着:“好!奶奶,我都记着了!”
“嗯。”
独眼奶奶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栓子碗里,油滋滋的大肥肉带着肉汤放到高粱饭上,那肉汤就浸了下去,让栓子馋的口水都想往外流。他也伸出筷子,给独眼奶奶夹了一块。
“你这孩子,自己吃吧,奶年纪大了,不爱吃这大肥肉。”
栓子怎么可能听不出自己奶奶是为了自己特意这么说的,大肥肉多好吃啊,那肥肉吃起来也简单,不像瘦肉似的咬不动还卡牙缝,肥肉最好吃了。这天下没有不爱吃肥肉的人,奶奶这么说,是都想省给自己。
看着奶奶还想把刚刚自己夹到她碗里的肥肉再夹给自己,栓子紧忙护住自己的碗,把碗从桌上拿起来,身子撇向了另一边:“奶!你吃吧!你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他声音老大了,听得出来栓子心里有多坚定。
他的话让独眼奶奶鼻头一酸,但脸上却笑得很开心:“好好,奶吃,奶也吃,栓子也吃。”
听到奶奶说这话,栓子才把碗放回来,眉开眼笑的,和奶奶一块吃肥肉、是高粱米饭。
那肥肉刚一入口,栓子就觉得:好吃,真好吃。和他们之前过年的时候分到肉做的还不一样,奶奶的厨艺就一般,拿到肥肉了,也就会先炸点油水出来,再把肉放锅里,一炒、再用白水一煮,吃猪的原味。最多,也就是就这咸菜炒一炒。
猪肉是好吃,比他吃过的所有肉菜都好吃,但和现在的红烧肉一比,那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是这红烧肉更好吃。他刚刚还想瘦肉不好吃呢,结果这瘦肉也好吃,入嘴了也香。那大肥肉更是绝了,入嘴就化,嘴巴里面都是肉味道。
大肥肉上的汤落到了高粱米饭上,栓子夹了一筷子连汤带饭的,吃进嘴里,好吃到说不出来话。独眼奶奶也吃了,也是和栓子一样的感觉。等一大块肥肉都下了肚,两人才对视一眼。
栓子忍不住说:“奶,孙瑾阿姨的手艺可真好啊。”
“是啊,没想到她手艺这么好。你以后要是也能娶到你孙瑾阿姨那样的媳妇儿啊,奶就放心咯,都甘心闭眼了。”
“奶,你说什么呢!什么闭眼不闭眼的!”
他们俩在那说笑,孙瑾却不由打了个喷嚏。家里一大桌子饭菜,她生怕自己喷嚏进去,立马别开脑袋,才把这个喷嚏打出来。老四就坐在孙瑾旁边,立马担心的拉住了后娘的衣服:“妈、妈,你冷了?不要生病病!”
看到老四这么主动关心孙瑾,还用着自己说不明白的词,那“生病病”三个字还彰显了几分可爱。老三都忍不住想:这老四年纪小,但也不是个简单的!
老三同为绿茶,不甘示弱,立马往后娘那边凑了凑:“妈,你着凉了?”
程文奕更是担心,他甚至咬咬牙:“你要是不舒服,今儿早点休息,明天再看看,要是真生病了,咱明天先不去了,就在家里休息着。反正条子已经打好了,等下次我回来了,咱再去领证!”
老大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关切的看着孙瑾。
孙瑾正感动着呢,就听老二开口了,也是,老二这碎嘴子,就不可能老老实实的一句话都不说。老二叽叽呱呱说着:“就是,这变天呢最容易生病了,妈你可别跟我亲妈似的那么容易就生病。”
他这一句话说完,发现全场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跟他坐一条板凳的老三甚至抬了手,掐了一把他的腰。老二差点跳起来:“秋,你干啥呢,为啥要掐我?贼疼呢!”
为啥要掐你?你是真不明白吗?
家里的人都觉得很累,也不知道老二是随了谁,他亲爹聪明着呢,亲妈虽然身子骨娇弱但也是有脑子的人,就他,冒冒失失跟个二傻子一样。老大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夏子,你要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了。”
就连最小的老四也不太赞同的摇摇头:“二哥哥,笨。”
他言简意赅,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孙瑾倒是被这场面给整笑了,她乐呵呵的:“没事没事,我也没生病,估计是有人背后说我呢,吃吃,别一会儿菜都凉了。”听她这么说,程文奕还是有点不放心,但还是端起了碗筷,他心里琢磨着,要实在不行,明天就把孙瑾摁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孙瑾倒是真不咋一个喷嚏放在心里,该吃吃、该喝喝,就是老四在旁边看着她吃得高兴,小馋虫被勾了起来,在那说:“妈、老四、老四也要吃!”
“你吃你的辅食吧,等你再大些,才能吃肉。”
老四听到孙瑾这么说,只能馋的流口水,把自己的手指头塞进嘴巴里想嗦一嗦,还被孙瑾打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