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是不是喜欢她
“半年?”季远问。modaoge
“是的。”女人说:“半年前他就退房了。”
“那他有说为什么退房吗?”季远急切地问:“对不起,我知道这么问很唐突,但他已经半年没跟家里联系了,所以如果您知道的话,请您告诉我,真的很感谢。”
这夫妻俩并没有直接冷着脸下逐客令,反而很认真地回想起来。
老板娘其实对李二毛很有印象,因为李二毛退房的前一两个月里,经常会有人跟李二毛回来。
李二毛跟那个人关系还挺好,那段时间两人时常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我偶尔听见他们聊天说是要去什么地方做生意。”老板娘说:“后来没多久李纯就退租了,当时我还问过他要去哪里发大财,他说去做生意。”
季远:“那他有没有说去哪里做生意?”
老板娘摇了摇头,季远又问:“那您知道那个跟李纯关系很好的人在哪里住吗?或者知道他在哪里上班也行。”
“不知道。”老板娘说:“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去问别人这些问题。”
季远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是谁,在不是很熟悉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去问别人的工作和家庭住址都是很唐突的,搞不好还要被人当神经病呢。
季远也没什么好问的了,道了谢后走了。
季远背着大伯给他准备的那个大包走到街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些不知所措。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时远时近,扰得季远心力交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去吗?
可李二毛还没找到,就这么回去不是白跑一趟吗?
继续找吗?
可他现在连李二毛还在不在广东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季远陷入了两难中,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留下来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季远现在才发现自己对李二毛的关心太少了,因为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对李二毛唯一的了解就是那个印在快递上面的地址,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只知道李二毛在广东上班,可他连李二毛在哪里上班,厂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他甚至连李二毛在这里还有一个很玩得来的朋友都不知道。
季远在广东逗留了半个多月,他竟然等到厂里开工上班,一家一家走遍了这个工业区所有的厂,每个厂他都问了一遍,企图找到李二毛留下的蛛丝马迹。
就连这工业区的饭店他都没放过,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李二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
或许他是留下过痕迹的,只是季远来得太晚了,时间隔的太久了,李二毛那点微不足道的痕迹都被抹干净了。
季远别无他法,只好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他已经在这里逗留的太久了,秦弦都已经开学了。
季远到了县城就没回家了,他给大伯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就回租房子那里了。
到家的这天秦弦还在学校没放学,季远也没料到自己会在广东逗留这么久,走的时候没带钥匙,只好背着包去小学门口等秦弦放学。
季远在学校外边蹲了仨小时,脚都蹲麻了才等到秦弦放学,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季远从地上站起来,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幸好秦弦不磨叽,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看见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季远时,秦弦毫不犹豫撇下小话唠冲季远飞扑而去。
“哥!”秦弦扑到季远怀里抱着季远的腰大喊道。
他只喊了季远一声,什么话都没说,但季远还是从秦弦这一声哥中听出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以前秦弦要是说想他爱他都会直接说出口,可这次季远发现他宁愿用肢体语言代替口头表达,也不愿意说这些在男人看来肉麻的话了。
孩子长大了,都知道害羞了。
季远突然有些窝心,他笑着接住秦弦,摸狗一般在秦弦脑袋摸了摸:“走,回家。”
“嗯。”秦弦松开季远,跟在季远屁股身边往回走 。
“哥,有二毛哥的消息吗?”路上,秦弦问道。
“有,他跟一个人做生意去了。”季远想了想,没有直接告诉秦弦他没找到李二毛,因为他也不知道李二毛到底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到底是失踪了还是在跟别人做生意。
说出来除了让秦弦跟着他一起担心外没有半点好处。
秦弦立即兴奋起来:“真的?”
季远点头:“真的。”
“那你见到二毛哥了吗?”秦弦几步跑到季远面前盯着季远问道。
“没有。”季远说:“他忙得很呢,我去的时候他不在那里,出差了。”
秦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季远:“因为我找他花了很多时间。你二毛哥那缺德玩意儿换了电话和住的地方不跟我说,害得我浪费了大半个月挨个打听他的消息,最后才问出来他在跟别人做生意。一打听到他的新住址我就去找他了,结果他出差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季远说完,不等秦弦反应,就立即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呢?过年在大伯家里还习惯吗?那两个嫂子回来了吗?”
秦弦果然被季远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滔滔不绝跟季远汇报这大半个月的生活。
两个嫂子回来了,都长得很漂亮,对秦弦也很好,大哥二哥和两个嫂子出去玩的时候还带他出去玩了,还给他买新衣服了……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跟报流水账似的,连自己每天穿几件衣服吃几碗饭,过年总共放了多少个鞭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汇报出来了。
季远时不时地点头附和一句,秦弦说了一路,说完的时候正好到菜市场。
“那你又是怎么来县城的?自己坐车来的吗?报名呢?报名也是你自己去的?”季远一边往菜市场里走,一边问道。
这回秦弦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了:“嗯,那个,哥,我学费还没交呢。报名那天我跟老师说你有事不在家,等你回来再交学费。”
这也是季远欠考虑了,归根结底是他自己也没料到会一走就是大半个月,没有给秦弦留太多的钱。
“没事,明天哥给你把学费交了就行。”说着给秦弦竖了个大拇指:“小弦,干得好。”
秦弦更不好意思了,羞赧地低下了头。
李二毛没找到,季远心里那块大石头还是悬着,可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实在没办法了。
现在季远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李二毛或许真的跟别人做生意去了,一时半会没功夫给他打电话也不一定。
不过季远还是每天都给李二毛打个电话,直到那个电话从关机变成空号,又从空号变成了打得通的电话。
电话重新打通的那一天,季远高兴得差点喊出声,可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季远又被浇了一瓢冷水,因为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
自从那个电话号码有了新主人后,季远就再也没打过这个电话号码了。
这个过程用了近一年,电话再次接通时是寒风凛冽的冬天。
秦弦已经步入了小学毕业班,罗婷婷也进入了初三,开始备战高考。
罗玲玲每天都很忙,也很累,有很多时候来季远家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人也瘦了不少。
季远知道她很辛苦,毕竟这是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 。
其实别说罗婷婷,就连秦弦每天都埋头苦干,为的就是想以最好的成绩进入初中。
要不是季远担心他的身体,每天强行勒令他休息,可能秦弦的状况会跟罗婷婷差不多。
季远劝过罗婷婷,让她安心学习准备高考,不用每天来自己家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能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面。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早就无缘高考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罗婷婷节省点精力和体力,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高考。
岂料一向温和的罗婷婷听见季远的话一改往常的态度,冷着脸逼问季远:“因为你不能参加高考,不能去读大学,所以,你是打算自暴自弃了吗?”
罗婷婷这突如其来的一通话直接让季远呆住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久季远才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不,当然不是,你每天高强度的学习已经很累了,本来就休息得不好。精神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每天还要抽时间来辅导我,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
罗婷婷说完那句尖酸刻薄的话自己都惊呆了,她都说了什么?
季远明明是在关心她,害怕她扛不住把身体累垮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罗婷婷呆愣了很久,才慌忙向季远道歉:“季远,对不起,对不起,我……”
“婷婷,你多久没休息过了?”季远打断罗婷婷的话问道。
罗婷婷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季远:“你有多久没休息过了?”
罗婷婷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她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休息过了,是高三开学的那一天开始?还是更早的时候?
似乎是从高二暑假开始时她就没再休息过了。
“婷婷,你已经很累了。”季远有些心疼地看着面颊消瘦的罗婷婷:“你现在需要休息。”
罗婷婷确实有点吃不消了,她自己都能感觉到累,很累,每天根本睡不醒,有时候上课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这种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让罗婷婷觉得自己身上压了一座大山,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罗婷婷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性格越来越阴晴不定,她更没有发现她在家里时,家里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影响她的情绪变化。
她有时候甚至会生出一种要是自己病倒了就好了,这样就再也不用学习了的可怕想法。
她其实也产生过那种放弃季远的想法,只要她不再继续辅导季远,那么她会轻松很多。
可罗婷婷最终还是舍不得,毕竟辅导季远对于她来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意义。
她不知道坚持下去会怎么样,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高考后,她跟季远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更不知道坚持下去的意义。
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现在放弃了,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我没事……”罗婷婷疲倦地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并没有很累。刚才我突然没控制住脾气,对不起啊。”
季远却不由分说抽过罗婷婷手里的笔扔在桌子上,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不行,你今天必须休息,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说完,季远冲秦弦道:“小弦,别写作业了,走,咱们去游乐场玩。”
那个脑子有坑的开发商,突发奇想建起来的游乐场果然赔的他哭爹叫娘的,但即便如此,这个游乐场仍然在营业。
游乐场价廉物美,一张门票五块钱,尽管是人均工资几百块的年代,仍然便宜得令人发指。
不过这也成了这个小县城里的孩子们的福利。
季远带着秦弦和罗婷婷去玩了一圈,罗婷婷被季远硬拽着玩了一下午,心情放松了不少,最后坐上摩天轮的时候,罗婷婷虽然还是很疲倦,但却神采奕奕,黯淡的眸子里也重新氲上了光芒。
这是个晴朗的冬季,踏上摩天轮的时候仍然是夕阳西下之时,远处的青山绿水仍旧在橙色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只是远处原本该是如草坪铺就的山坡上,被挑染了几抹或靓丽或暗淡的色彩,苍穹下,偶尔有一两只被冻得昏头昏脑的小鸟飞过,显得死气沉沉的。
冬天就是这样,尽管是不下雪,冬天也绿意盎然的西南,一入了冬,照样死气沉沉的,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没有一丝活力。
这一切却不影响罗婷婷的好心情,她面朝夕阳抬起下巴,伸出一只手挡住阳光,张开手指缝,眯起眼从手指缝里去看落日余晖。
斜阳照射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长。
摩天轮里谁都没有说话,那么静谧,连窗外刺骨的寒风都温柔了起来。
“季远。”罗婷婷喊了季远一声。
季远扬起嘴角:“嗯。”
罗婷婷:“我希望以后每年都能跟你来坐一次摩天轮。”
季远只是笑着,没说话。
这一年,十八岁的少女如花一般,对同样是花样年华的少年说出这么温柔又沉重的字眼。
而少年却不敢做出半点回应来。
秦弦却五味杂陈,他看着他哥跟罗婷婷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武侠小说里面,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一般。
秦弦十三岁了,是青少年了,长大了,也懂事了。
他也能分清楚亲情、友情了,对爱情,也在小话唠以及她那一堆堆武侠小说里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知道罗婷婷喜欢他哥,他哥对罗婷婷也有好感。
身为弟弟的他,对大哥的感情,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他心里却只觉得苦涩,就像被人灌满了黄连似的苦,苦得秦弦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一刻,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图南和林子岚。
九岁时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来,让十三岁的少年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和无奈。
他幼年丧母,吃过生活的苦,更被扔在他不熟悉的地方受过折磨。可那时的秦弦只有害怕,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惆怅还是无可奈何的感觉。
三个人在摩天轮的同一个小房间里,却是三种情绪,三种心境。
下了摩天轮,季远又带着罗婷婷跟秦弦去吃了一顿火锅,这还是秦弦生病后这一年多来季远跟秦弦第一次吃火锅。
吃了饭,季远把罗婷婷送回了罗外婆家,叮嘱罗婷婷:“今天听我的,回去不要再看书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继续努力。”
罗婷婷笑着点了点头,进了屋。
季远跟秦弦在门口看着罗婷婷关上门才上楼。
回到家,兄弟俩一前一后洗漱后,上床睡觉。
秦弦洗完澡上床时,季远正靠在床上看书。
秦弦盘腿坐在床上,看了季远的侧脸很久,久到正在看书的季远放下书,侧过脸来看他。
季远伸出一只手,点着秦弦的额头一推,把秦弦推得仰倒。
秦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看着季远:“哥,怎么了?”
“怎么了?”季远说:“我还要问你怎么了呢,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秦弦摸了摸鼻子。
季远眯了眯眼,打量着秦弦:“现在长大了,有心事都不跟我说了。”
“没有。”秦弦立即反驳。
季远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秦弦:“真没有?”
秦弦:“真没有。”
季远又打量了一会儿秦弦,随后道:“行吧。”
说完,他合上书,把书放床边的小桌子上,往下一躺,闭上眼睛道:“睡觉。”
秦弦被季远这一通突如其来的行动弄懵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季远。
良久,季远的嘴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秦弦这才知道季远这是在诈他。
可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依旧傻呆呆地看着季远。
根据季远的经验,通常这个时候秦弦就要撒娇了。
可是今天晚上秦弦半天都没反应,季远撬开一只眼皮悄摸瞥秦弦,发现秦弦还是傻不愣登地看着自己。
季远终于发现秦弦不对劲了,重新坐了起来,凑过去看秦弦:“到底怎么了?”
秦弦定定地看着季远的眼睛,嘴唇翕张,小心翼翼地,用很轻很轻的语气问季远:“哥,你是不是喜欢婷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