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计划
“在煮什么呢？”季远下晚自习回来，看见秦弦在厨房里鼓捣。moweiwenxuan
秦弦刚把面条煮好，拿着碗筷把面条往碗里装：“煮面。”
季远：“晚上没吃饱吗？”
“不是，我是给你煮的。”秦弦说：“你上高中很累，也很容易饿，我这是在给你补充营养呢。”
季远听见这话笑了：“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秦弦盛好面，端着面条小心翼翼地从厨房走出来放在桌子上：“我同学说的，她说她妈妈每天晚上给他哥煮东西吃呢。哥，你快吃，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季远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秦弦趴在桌子上看着季远吃面条：“哥，好吃吗？”
季远：“好吃。”
秦弦眯起眼睛嘿嘿笑了起来，那样子比捡了钱还高兴。
季远看着秦弦那向日葵一般的笑脸：“你不吃吗？”
秦弦：“我不饿，不吃，哥，你快吃，你需要补充营养。”
季远想说他也不饿，可他看见秦弦那一脸的期待又说不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吃。
第二天晚上季远回来，秦弦又煮好了面条，季远不忍伤他心，又硬着头皮吃了。
秦弦卡点卡得死准，每天都能在季远到家的那一秒钟准时准点地把“营养餐”端上桌子。
季远不忍心辜负秦弦的一番好心，特别是在吃面的时候，看着秦弦那一副摇着尾巴“等表扬”的样子，他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每天回来都硬着头皮吃。
接下来，季远吃了连续一个星期面，吃得嘴都歪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幸好秦弦换菜谱了，要是再让季远吃一个星期面，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吃面了。
季远没觉得学习有多累，反而被他弟养得日渐圆润。
他绞尽脑汁，终于找着个合适的机会试图让秦弦以后不要再给他煮夜宵了。
一向卡点卡得十分准确的秦弦也终于百密一疏，错过了他哥回来的时间。
起因是因为一本漫画，这本漫画是他跟同学借来的，结果一看起来就忘了时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季远已经下课回家了。
秦弦看见他回来才如梦方醒，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啊！我忘啦！”随后立即往厨房冲。
季远紧跟在他身后：“小弦，不用煮了！我不饿！”
秦弦：“不行，你现在是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学业最重的时候，必须需要足够的营养，要不然你身体会垮的。哥，我很快的，你等一会儿就行。”
季远嘴角抽搐，他还知道青春期了。
“我真不饿。”季远说：“而且学业也不繁重，不需要补充过分的营养，小弦，你别煮了，哥都让你给养胖了，营养过剩会导致肥胖症的。”
秦弦的玻璃心哗啦碎了一地，他可怜巴巴、垂头丧气地看着季远：“哥，是我害你长胖了吗？都是我不好，哥，对不起……”
季远：“……”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是爱哥……”季远服了，他还以为秦弦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谁知道还是这样。季远无声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你煮吧，哥爱吃。”
秦弦的眼睛又刷的一下亮了起来，随后像一头被打了鸡血的狗似的，把厨房搬弄得噼里啪啦乱响。
季远：“……”
算了，他高兴就好，以后白天在学校里多跑两圈算了。
不久后，李二毛来了。
天渐渐凉了，季远一边往家走，一边寻思着天冷了，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该去买些秋天穿的衣服了。
结果刚一出门，他就听见有人叫他：“季远！”
季远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二毛，李二毛站在一棵大槐树下边冲他挥手。
季远愣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是李二毛，向李二毛走去。
李二毛还是那样，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季远的。他那个父亲只是没有再下死手打他了，并没有因为他长大了就对他好了那么一点。
李二毛拎着一个破旧的口袋，口袋不大，里面并没有装太多东西。
季远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别提了。”李二毛说：“那家里我是彻底待不下去了，所以跑出来了，打算来投奔你来了。”
季远：“怎么回事？又打你了？”
李二毛：“那老娘们说我整天在家无所事事，看不惯我，说我每天吃闲饭不干活。又说那谁谁谁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是大老板了，挣了多少钱了，一天到晚哒哒哒哒说个不停，说得我头都疼了……”
“边走边说，小弦还在家里等我呢。”季远一边往家走，一边说。
“那老王八蛋现在可能是觉得打不太过我了，不动手了，但是他跟着那女人一起骂我，骂得我心烦，就跑出来了。”李二毛提着那个口袋跟在季远身边：“你说我不想走吗？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还会等到现在？他们当自己是谁呢？劳资要不是年龄不够，早就跑了，还会留在家里被他们欺负……哎，这是哪？这就是你租的那房子？哎呀还不错嘛。”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家，秦弦刚把饭做好就看见季远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李二毛。
“二毛哥！”秦弦兴奋地喊了李二毛一声。
“哎！”李二毛乐呵呵地应着：“小琴弦不错嘛，读书了开朗多了，不像刚回来的时候，就像头受惊的小鹿似的，把你哥跟我愁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就怕你出点什么事。”
秦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随后跳了起来：“饭可能不够，我再去炒两个菜，再煮点面条！”
李二毛老母亲一般，欣慰地看着秦弦像个欢快的小鸭子，在家里蹦来蹦去，慈祥地笑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小琴弦总算活过来了。”
季远接过李二毛手里的口袋，发现里面只有几件破衣服，还有半个已经馊了的馒头，其他啥都没有。
季远不禁有些奇怪，李二毛是怎么到县城来的：“你是怎么来的县城？”
“走过来的呗。”李二毛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道：“我身无分文，还能怎么来？只有靠两条腿，一边走一边问路，这么走过来的。哎我跟你说，幸好我明智地选择现在走，要是冬天走的话，我说不定就冻死在路上了。”
从镇上坐汽车到县城都要两个多小时，李二毛一个人靠两条腿走，足足两天才走到县城。
他是前天晚上下半夜开始走的，为了不让人知道，他特意选择了晚上走。
走之前李二毛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和几件破衣服，又把晚上做好的馒头揣到口袋里，趁着天亮前摸着黑出的村，一路上忍饥挨饿走了一百多公里路来找季远。
季远：“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李二毛摆摆手：“我这不是来了吗？要是通知你，那老王八蛋不就知道我来你这里了吗？那还叫离家出走吗？再说你也没手机，我想通知你也通知不到啊。”
季远这才想起来他没电话没手机，除非他主动打电话回村里，否则没人能联系上他。
可这么远的路，李二毛又不认识路，万一路上出点意外该怎么办？
“没事季远！”李二毛看季远脸色不太好，似乎有点生气的迹象，当即一脸无所谓地打起哈哈：“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怕我出事，可你看……”
李二毛挺胸抬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了，我没事。”
季远强忍着火气，没有跟李二毛插科打诨：“二毛，你这事办得不怎么样，再怎么样你都不能一个人跑出来，还步行走这么远，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点事该怎么办？”
“我没想那么多。”李二毛说：“你跟小秦弦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实在无聊，还要每天面对那老王八蛋和那恶婆娘，真过得憋屈。”
季远：“这么久都忍了，再多忍几个月能怎么样？我跟小弦过年总会回去的，到那时候你要说不想在家待着，要偷摸着跑我还能去告诉你爸？！”
李二毛开始给季远赔笑脸，季远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火气蹭的一下蹿了起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拍桌子：“笑！你还有脸笑！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会死人的你知道吗？！李纯，你以为你还小吗？做事不用脑子，只顾头不顾尾！”
听见季远喊自己的大名，李二毛不敢再笑了，他知道季远这是真生气了，当即蔫了：“季远，你别生气，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厨房里的秦弦听见这动静，拿着锅铲就从厨房跑出来了，正好看见他哥满脸怒气地瞪着李二毛。
李二毛老实巴交地低着头坐着。
秦弦很少见季远生这样大的气，上一回还是他在宿舍里怕黑跑出去的时候，那天季远被气得不轻，还打了秦弦一巴掌。
秦弦一见这阵仗，当即有些不知所措：“哥……”
季远和李二毛同时转头看去，看见秦弦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季远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像只炸毛的猫突然之间就被人捋顺了毛似的，气势全无。
“没事。”季远说：“我跟你二毛哥说点事。”
“哦。”秦弦点头，又跑了回去。
“下不为例。”季远觑着李二毛的头顶，还带着些许怒气，没好气地说：“再有下次不用你爸，我亲自动手打断你的狗腿。”
李二毛倏然间从椅子上弹起来，竖起右掌抵在太阳穴旁，气势十足地说：“绝对没有下次了！再有再次，我自己打断我的狗腿！”
季远瞥了一眼李二毛那贱样，没搭理他了。
李二毛是被饿狠了，饭菜塞到嘴里都不带嚼，囫囵两下就往下吞，好几次都被噎得翻白眼，喝了好几口水才咽下去。
季远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怕他被噎死：“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实在吃不饱叫小弦再给你煮点，别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秦弦：“二毛哥你慢点吃，吃饭太快会肚子疼的。”
李二毛费劲地吞下一口菜，又抓起水杯狂灌了两口，抻着脖子好容易才把那口菜吞进去：“饿死我了，我已经饿了两天了，这两天我就靠几个馒头撑着。唉，我跟你说季远 ，幸好县城不远，要不然我可能就饿死在路上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季远就来气：“活该！”
李二毛知道他这个人嘴硬，就算是关心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会变个味，也没跟他见识。
季远现在没空收拾他：“我还要去上晚自习，你等着，等我晚上回来再收拾你。小弦，给你二毛哥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让他洗个澡。”
说完，季远就出门了。
关门声一响，家里就只剩下秦弦和李二毛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秦弦小心翼翼地问：“二毛哥，你还吃吗？”
李二毛：“……不吃了。”
秦弦：“哦。”
李二毛：“……”
秦弦：“……”
又冷场了。
季远上课的时候有点走神，他其实一直在思考李二毛的事。
季远倒不是怕养不活他，多个李二毛顶多多双筷子的事，父母留下的钱足够让他们用了。
可问题是李二毛要腊月才满十六岁，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是未成年，打工肯定是不能打工的，根本就没人敢要他。
这么个中二年纪，放他一个人出去瞎晃 季远就更不放心了。
但他和秦弦白天要上课，就这么把李二毛一个人放在家里，他也不放心，该给他找点事做。
可做什么好呢？
这个老天爷是老大，他是老二的年纪，别说打工没人要，放在家里他都害怕李二毛哪天一不小心就炸了。
一般这个年龄段的人，要么在读书，要么就像无业游民一样四处游荡，最后变成新一代的流氓。
要想阻止李二毛变成流氓，看来只有让他读书了。
反正现在他爸也不管他了，那么不要他爸出学费，让他答应让李二毛读书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可李二毛父亲那人，尽管早就没有面子了，却还是死咬着那早就没有了的面子不松口，他会答应让季远出钱供他儿子读书吗？
季远想了一下，这大概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个不失为一个选择，让二毛读书，尽管书上面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他读不读书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可也比让李二毛一个人在县城四处游荡的好。
毕竟让李二毛在街上四处游荡变成小混混的几率太大了，季远实在是不想看见有那一天。
季远决定先解决钱的事，于是开始就父母的遗产重新做规划，想给他们仨重新铺一个未来，尽管那个未来只有一个方向，连个大概的轮廓都没有。
晚上下晚自习，季远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他打算回去先跟秦弦和李二毛商量一下，三个人想办法总比他一个人要好得多。
一到家，李二毛和秦弦就窜出来排成了一排迎接他。
“小琴弦，你算得可真准。”李二毛给秦弦竖起大拇指：“真就这时候到了。”
秦弦有些赧然，嘿嘿笑着：“哥，吃夜宵吧。”
“啊对对对！”李二毛狗腿子一般把季远往桌子旁迎：“季大爷，您辛苦了，小少爷给您准备了宵夜，小的伺候您用宵夜吧。”
季远：“……”
这没心没肺的东西，自己费心费力地替他操了一晚上的心，这王八蛋倒好，一点都不着急啊。
好在这么多年了，季远已经对李二毛的尿性了如指掌，没跟他一般见识。
季远坐在桌子边 ，一脸严肃地让李二毛和秦弦坐，一副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的样子。
秦弦立即认认真真坐下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正襟危坐 。
李二毛同志则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半死不活地撑在桌子上，一脸无聊地看着季远，还顺便打了个呵欠。
季远斜着眼瞟了一眼李二毛，李二毛觑着季远的脸色，讪讪地放下手，抻直了腰。
季远食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斟酌着自己的语言：“我有一个想法，你们先听听……我今天晚上想了一晚上，我觉得二毛你现在还是应该去读书，现在这个年纪就是该读书的时候，不能再瞎混了，反正……”
李二毛还没听完就打断了季远的话：“逗呢？读什么书啊？你觉得那个老王八蛋和恶婆娘会让我读书吗？”
季远想呼死李二毛的心都有了：“你能不能让我把话先说完？！”
李二毛闭嘴了，季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不用你爸的钱，我有。不过可能不太够，不过没事，我们节约一点，再趁放假的时候打点暑假工啊临时工什么的，读大学的时候还可以助学贷款，到时候压力就小了，我考虑过了，走这一条路完全没问题。现在要想办法说服你爸……”
“不行！”李二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季远，这事不行，你爸妈留给你两兄弟的钱绝对不能动。”
“没说免费给你。”季远说：“先欠着，以后还要还的。”
李二毛：“那也不行，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你出钱给我读书。别说我家那个老王八蛋为了他那点‘面子’不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了我也不会去的。季远，我说真的，没有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