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世
“他把我画得帅不帅?”男人臭不要脸地问。chuoyuexs
秦弦认真地思考起来,点了点头。
男人更高兴了,谁知秦弦没头没脑地问他:“你是图南哥哥的哥哥吗?”
尽管他仍然觉得昨天这个男人和图南的亲吻方式跟他和他哥的不太一样,但他还是认为能这样亲密的大约只有像他和季远这样的关系才行。
谁知道这男人听到秦弦这样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更开心了,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秦弦,恬不知耻地说:“是啊,我是他哥哥。”
这回秦弦总算想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会,认为自己有必要对图南的大哥客气一点,就……就先从问名字开始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子岚。”男人笑吟吟地说:“以后你可以叫我子岚哥哥。”
于是秦弦就因为一块巧克力,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子岚哥哥。
不过这林子岚人还是不错的,对他也挺好。
后来不久,秦弦就发现他成了学校里身体最不好的体育老师,跟图南一起,一年四季都拿着工资在学校里养身体。
身体不好的体育老师挨了巴掌的当天开始,检查秦弦作业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身上。
体育老师每天从傍晚开始身体就好了,他每天检查完作业后都会拉着图南和秦弦出去遛一遛,偶尔还趁着天黑之前跟图南去操场打一打双人篮球。
一般都是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回来,回来以后图南教秦弦画画,他就看书。
有时候是秦弦一个人画画,他们两个人看书。
偶尔验收成果的时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秦弦的作品评头论足,两个人的意见大多时候都不统一,只有极少的时候会意见一致。
每次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会吵起来,基本上每一次都是图南先炸毛,然后以林子岚认输道歉结束。
天气一热,暑假就快到了,图南和林子岚两个人在还没放暑假前就计划好了去哪里旅游。
快到期末了,除了每个年级段的毕业生在慌里慌张地应对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之外,所有学生都对暑假翘首以盼,就盼着时间过快点好放暑假。
六月十一号上午第三节课,季远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试卷。
临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大伯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来到了教室门口:“季远,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季远还有点懵,他没有爷爷奶奶,爸妈也死了,谁会突然来找他?
当他走出教室看见大伯的时候就更奇怪了,大伯无缘无故来学校里找他干什么?
除了班主任,大伯身边还跟了三个人,一个老太太,还有一男一女,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季远,这是你大伯?”班主任问道。
季远点了点头。班主任嗯了一声:“那就是了。”他说完对着大伯说:“你跟他说吧。”
班主任说完这句就默默地站在旁边不吭声了。
季远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大伯找自己干什么,他先把那三个人扫了一眼后才开口:“大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小远。”大伯停顿了一瞬,皱了皱眉:“他们……他们说他们是小弦的亲人,是来找小弦的。”
季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林秋亭都死了,他们哪里还有亲人?
季远惊讶地看了看那三个人,又转过头看大伯:“亲人?!找小弦?!是秦弦吗?!”
“是。”大伯说:“他们是昨天找到村里的,自称是小弦父亲的家人,意思想把他接回去。”
开玩笑呢?!
别说季远,就连秦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叫什么名字,到底是死是活。
而且林秋亭临死时对秦弦的生父只字不提,那么那个男人多半早就死了,要不然就算是有天大的恨,为了秦弦她也会摒弃前嫌把秦弦送到他父亲手里,不可能就这么丢下他去了。
除非林秋亭不是秦弦亲妈,要不然是个人都不会就这么把秦弦丢下。
“不可能。”季远说:“我妈死了,她死之前并没有说过秦弦还有什么家人,如果真的有的话,她早就把秦弦送走了。”
那个老太婆一听这话,适时哭了起来。
那个中年女人忙安慰她,中年男人开始解释起了经过。
据说当年秦弦的父亲跟林秋亭谈恋爱。
当年两个人感情很好,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秦弦的父亲还带着林秋亭回过老家,后来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分手了,婚也没结成。
分手之后的故事就有点狗血了。林秋亭分手以后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他跟秦弦的生父赌气没告诉他,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了。
要说这林秋亭也是,你都瞒着他爸了,你还让孩子跟着爸姓,真是……
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也不知道当初她用的什么办法给秦弦上的户口。
后来秦弦他爸一蹶不振,成天在家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这么过了大半年,秦弦他爸就走了,说是出去打工,可这工一打几年都没点消息。
这老太婆半年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自己小儿子死了,当即厥了过去,差点没跟着一起吹灯拔蜡。
好在老天爷可怜她这黄土埋到了脖子的老太婆,就今年清明节的时候,村里一个在城里工厂里边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打扫卫生的老太婆回来给祖宗上坟,碰巧遇到了这老婆子。
说来也巧,这老婆子出去几年了都不回来一次,今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想起来回来上坟了。
两个人就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去世的儿子身上,又伤心欲绝地哭了起来。
那老太婆一听她提起儿子,就想起了当年她儿子谈过的那个女朋友。
当时她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听村里人说那女娃不止是城里人还是个大学生,所以就记住了。
前几年她因为没事干,去城里给亲戚打扫卫生,结果就碰到了林秋亭。
林秋亭在厂里当会计,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当年因为老秦家的二小子谈了个女朋友是城里人还是知识分子这事轰动了全村,是以老太婆第一眼就认出了林秋亭。
活了几十岁的老太婆眼睛都贼毒,她一眼就看出来林秋亭应该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在生活,再一问那小孩叫什么名字——秦弦。
好嘛!
当场就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这老太婆当即叽叽呱呱地把这事给倒了个彻彻底底。
儿子没了,知道还有个孙子,这老太婆就下定决心要把孙子找回来。这可是她小儿子唯一的血脉。
然后就开始了长达几个月的走访询问,发现后来林秋亭嫁给了季远的父亲,跟着季远父亲回了家,这才找上门来。
季远只当他们是在编故事,一锤定音:“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编故事?”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把林秋亭相貌特征描述得丝毫不差,还根据秦弦他爸跟他妈分手后的时间计算,把秦弦的年龄生日给算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是他姑丈。”男人说,随后又指着中年女人和那老太婆说:“这是她姑姑,这是秦弦奶奶,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这一回季远没话说了,对方敢做亲子鉴定,那就是有绝对的信心确定秦弦是他们家的孩子。
“他读几年级,在哪个班?”老太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季远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这时季远的班主任及时开口了:“他还在上课呢,先不要去打扰他,再说他还小,你们这样突然冲过去会吓到他的。你们先回去吧,留点时间让他适应适应,就算你们要接他走,也要等他放暑假不是吗?现在马上期末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转校,对不对?季远,还在上课呢,你先回去上课。”
季远哪里还听得进去课,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办,老师在上面唾沫横飞地讲试卷,他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处理这种事季远没一点办法,他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中午放学,班主任特意来找了季远一趟,把季远叫到了自己办公室:“看他们今天那样不像是假的,你要做好准备,先给你弟通个气。”
季远乱了阵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老师当成了救命稻草:“老师,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他们带走我弟?”
“没有。”班主任说:“如果他们真的能证明你弟跟他们是血亲,你就只能让他们把他带走。”
“为什么?”季远问。
“因为你们的父母死了。”班主任说:“你们两个现在没有监护人,而现在正好有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成年人愿意照顾他,不管从哪方面说,他们都有资格带走你弟。”
“可我听说有自我判断能力的小孩可以自己选择。”季远慌忙说:“我弟马上九岁了,他如果选择不跟他们走呢?”
“不行。”班主任否定了季远:“你现在也是未成年,你根本不能算是他法律上的监护人,而且你们家里没有成年人,甚至连爷爷奶奶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条件。”
季远:“那该怎么办……”
班主任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也是好事,起码以后你弟有人照顾了。你先想办法跟你弟说一声吧,我觉得一放暑假,他可能就要被接走。”
季远点了点头,跟班主任道了谢走了。
出了办公室,季远去了小学,小学操场上吵吵闹闹,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小学生,他们也不知道热,大中午的跑得满脸通红也不歇一歇。
季远看着那热闹的场面,却感受不到一点他们的快乐。
这时候他突然就切身体会到了鲁迅先生那句话的含义——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我怎么办?
季远想,真的让他们带走秦弦吗?
这一刻季远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帧帧秦弦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哥哥的画面,高兴时候的,伤心时候的,以及他害怕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喊哥哥的模样。
这个小东西,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跟他的世界重合在了一起。
在他失去父母以后,成了他生命里不可剥夺的一部分,可现在却有人要强行把他带走,强行把他从自己的生命里剥夺出去。
林子岚和图南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从学校外面回来,看见了蹲在操场外面的季远:“季远?你怎么在这里?”
季远闻言抬起头看着这两人,刺眼的阳光刺激得他眯了眯眼睛。
图南见他神色不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季远摇了摇头,没说话。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图南继续问。
“外面太热了。”林子岚说:“去宿舍里说。”
季远跟着他们走了,到了图南宿舍,季远把今天的事情全部跟他们二人说了一遍。
最后林子岚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季远:“我不想让他们带走我弟,我……他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
“这事难办。”林子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没满十八岁,家里又没人,根本争取不到他的抚养权。如果他们强行要带走秦弦,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啊,这事根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秦弦。
“如果有人愿意领养秦弦呢?”图南说:“或者我去领养秦弦,把他的户口上到我的名下……”
“亲爱的你现实一点,不要这么理想主义好吗?”林子岚哭笑不得地说:“收养孩子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被领养的孩子没有监护人,或者监护人没有照顾小孩的能力了。那老太婆明显铁了心要带秦弦走,她完全可以用她女儿,也就是秦弦的姑妈做文章。再说我的乖乖,就算这些条件都达到了,你也要满了三十岁才能领养他啊。”
图南瞪了林子岚一眼,不吭声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季远,其实这也不一定是坏事,秦弦跟着他们肯定会比跟着你好一点,你毕竟是个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要说照顾他了。”林子岚尽力放缓了语气,试图开导季远:“你好好跟秦弦沟通沟通,到时候记得要地址记住他们家在哪里,以后有空你或许还可以去看看他。”
季远沉默了许久。
其实他明白,林子岚和自己的班主任是对的,秦弦跟着他们总比跟着自己好,起码不用再受苦了。
下午放学,季远看着秦弦背着个书包兴冲冲地跑来:“哥!”
季远看着他这模样好一会儿才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带着他去食堂吃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秦弦发现季远老盯着自己看,眼神还有点怪怪的,于是问他:“哥,怎么了?”
“没什么。”季远摇头:“快吃饭。”
“哦。”秦弦继续低下头吃饭,过了一会儿,秦弦听见季远喊了一声:“小弦。”
秦弦嘴里还叼着一块肉,傻乎乎地看季远。
季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着问他:“好吃吗?”
季远不常笑,秦弦猛一下看见他笑有点懵,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那个男人又来了,他带着昨天那个老太婆的头发,是主动来做亲子鉴定的,季远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带着他去小学找秦弦。
秦弦还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被拔了一根头发走。
十天后,那个男人拿着鉴定报告来了一趟,证实了秦弦是老太婆的孙子的事实。
临走前,他下了最后通牒,期末考试后来接秦弦。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他跟秦弦最多还有七天的相处时间,七天以后,秦弦就要跟着别人走了。
季远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秦弦说这件事,就到了期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