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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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逃走了,和云舒一起。czyefang
说不清是怎么想的,她那么冷静的一个人,当年表白失败都只是像往常般说了句“教官再见”,但现在,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了头。
她是见识过鬼主手段的,明明知道这一走,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与夹缝求生,她这么渴望活着,还是答应了。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即便已经四年没见,即使无数次地骗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再次对上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沦陷下去。
漂泊于尘世的浮萍心甘情愿地落地生根。
鬼主听闻后大怒,剥夺温与云舒的身份,派遣鬼市之人,全世界追杀这两个叛徒。但他们一个是办事万无一失的鬼使,一个是所有教官中能力最强的教官长,想抓住他们,谈何容易。
最开始那两年,鬼主逼得很紧,温和云舒几乎没睡过一天安生觉,辗转于世界各地,夜半总会突然惊醒。
一段时间后,鬼主或许觉得再耗下去费时费力,便放松了力气。
就这么过了四五年,两人最终选择在韩庄定居。这是一个小县城,民风淳朴,风景如画。城中有一条河,湖光粼粼碧波荡漾,汩汩的水声顺着万里长风,能传得好远。
这里还有一望无际的稻田与各式各样的点心,夏日有永不止息的蛙叫与蝉鸣,冬日有簌簌泠泠的白雪与寒冰。远处有青山斜倚,岸柳廊桥,近处有马车笃笃的蹄音与闹市灯火下的喧嚣人语。
这是他们从前在鬼市不敢奢望的人间,如今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那是他们最幸福的五年。”刘老太望着烛焰。
夏柳颤声道:“然后呢?”
“然后啊,他们拜了堂,成了亲,很快就生下了你。”刘老太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那时你们家刚好就在我屋子的隔壁,我还是他们的证婚人呢。”
“明明一切已经好起来了!”夏柳双眸含泪,“为什么把我丢进宫去!他们根本就不爱我!”
“你怎能说他们不爱你!”刘老太老泪纵横,“囡囡,你怎能说他们不爱你啊……”
“你从来就不知道鬼市是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鬼主不会善罢甘休,更不能容忍云舒和温这两个知道鬼市众多秘密的人苟活于世。
他很快就重新发动了地毯式搜索。
第一个找到韩庄的是一位鬼使。
彼时云舒和温恰好不在家,那鬼使翻遍了整座屋子,连个影子都没找着,就将主意打到了邻居的刘老太身上。
他面上覆着黑铁面具,身上披着的斗篷将全身盖得严严实实。他孤身一人,深夜撬开了刘老太家的门,而后抓住处于睡梦中的刘老太,拿刀刺瞎了她一只眼睛。
于是,当云舒和温听到消息赶回来时,望见的就是血淋淋的地板,昏死过去的刘老太,和百无聊赖玩着刀的黑衣男子。
听到门外的动静,鬼使“哐当”一下将刀在地上,笑盈盈地抬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教官,温,好久不见。”
他是当年云舒手下的预备鬼使,现在已经转正了。
云舒望着满地狼藉,双目泛红,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似乎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教官。”鬼使无奈耸肩,“你也在鬼市当过差,你当我乐意这样做?”
云舒要冲上前,被温死死攥住。
“诶诶诶,别急,冷静!你忘了谁还在我手上?”鬼使踢了踢腿边的刘老太,嘻嘻一笑,“何况,我可不想和昔日的教官动手,徒弟怎么能打得过师父呢?”
“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教官几年前的教导,要是可以,我也不想对你们赶尽杀绝。”鬼使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云舒行了个大礼,“只是微末之躯,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
“这次就当给你们一个警告,只取走她一只眼睛。”鬼使道,“下回……就说不准了。我听说你们有个女儿?”
温怒喝:“你敢!”
“别激动别激动,我还没说要做什么呢。”鬼使转身将窗子推开,外面漆黑一片,月亮藏进了云层,一点光都透不出来,像塔里的天空。
鬼使翻身落在窗台上,临走前,他突然侧过脸,面色冷酷,眸中却尽是怜悯。
“别躲了。”他似乎有些不忍,像是在说给他们听,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躲不掉的,躲不掉的……”
踏进鬼市的那一刻,便意味着将命栓了进去,没人能功成身退,必须和这鬼地方纠缠一辈子,至死方休。
“我给你们七日的时间。”鬼使最后说道,“七日后,八方鬼刀携影卫……”
他勾了勾唇,讽刺地补上最后那几个字:“接你们回家。”
如此,他们也算两清了。
那夜回去后,云舒和温照常哄得夏柳乖乖睡觉,谁也没提刘老太屋里发生的事,一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有些话根本不用说出口,心有灵犀之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读懂。
云舒和温最终还是放弃了逃跑,亲手终结了这场持续近十年的闹剧。
刘老太以左眼为代价告诉他们,他们不但逃不掉,甚至会威胁到他人的安全。鬼市的人没有底线,他们不能没有。
“奶奶,你恨他们吗?”夏柳道。
“为什么恨他们呢?”刘老太指指自己的眼睛,笑道,“又不是他们弄瞎的。”
“那两个孩子一直心怀愧疚,但我从未怪过他们。”刘老太缓声道,“那夜过后,他们将鬼市的事告诉了我,我问他们,七日后怎么办,被抓回去后怎么办,束手就擒吗,甘心吗?”
“他们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说要反。”
“反?”夏柳怔然,“所以他们不是远走高飞,而是……”
“什么远走高飞啊,都是说辞罢了。”刘老太苦笑,“这一去,他们就没想着回来。”
反正束手就擒是死,造反也是死,不如拼一把,假意投降,面见鬼主,而后刺杀,捣毁鬼市。
既然天绝人路,不如鱼死网破。
韩素低低道:“两个人,胜率太低了。”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刘老太敲敲桌面上的地图,“所以留下了这个。”
当年夏氏夫妻清楚自己这一趟是有去无回,他们死不要紧,但鬼市这种吸人血吃人肉的地方,就不该存在。它不被捣毁,塔下就不会停止堆砌尸骸。
可收到邀请函的贵宾,绝不会站在鬼市对立面,而寻常人根本不知道鬼市的存在,更别提将其捣毁。
于是在最后的期限里,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身为鬼使,其实是知道很多秘密的,比如拍卖会开始的时间规律,比如拍卖会地点十二年的轮转,再比如,十二年前的邀请函照样可以用在十二年后的同一地点。
弄到一张邀请函对过去当过鬼使的人来说不算一件难事,那年拍卖会开始的地点,恰好是镇南关。
他们差人打造了两个盒子,一黑一白,白为引,黑为果。他们与上天打了一个豪赌,倘若未来的哪天,有人锲而不舍地查到了这里,就算不能捣毁黑市,也至少能将黑市的秘密传下去,而不至于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星星之火就不会熄灭,倘若他们运气好,也许未来真的能有一位英雄豪杰,破开鬼市大门,将黑暗公之于世。
如此,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他们让你将机关密码背熟,就把你送去了皇城,天子脚下,至少能保住你一条命。”刘老太摩挲着地图,“干完这一切后,他们就走了,穷极一生都没能逃出那座塔。”
夏柳颤声问:“所以他们没成功?”
“不。”刘老太斩钉截铁,“成功了,他们的造反引起了大乱,原先的鬼主在动乱中横遭刺杀,死了,但鬼市并没有被捣毁,因为……刺杀鬼主的那位将人杀了后,自己登了位,一直到现在。”
“再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了,只知道现任的那位鬼主手段狠辣,和老鬼主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最难得的是,他极其年轻。”
“他们是为了让我活命才将我送进宫的?”夏柳喃喃,“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瞒我到现在?”
“囡囡啊……”刘老太叹道,“你那时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更何况,与其知道真相后难过,不如恨着他们,消减痛苦。”
“可……可……”夏柳攥着衣袖,灵鹿般的眸子水润晶莹,像是随时能落下一场磅礴大雨。
“你可以说他们冷漠绝情,但决不能说他们不爱你。”刘老太道,“你可知,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眼前的世界被泪水糊成一片,夏柳抽噎着,脑海一片混沌,听到刘老太的话时甚至反应了几秒,而后才迟缓地摇摇头。
“塔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姓氏,也不知道自己祖宗,云舒是这样,温也是这样。”刘老太道,“可他们想给你一个姓,让你有根可寻。”
“他们在夏日相恋,你又生在夏日,便为你定了姓氏为夏。他们一辈子逃不出塔,但他们希望你能拥有自由,如代表春意的柳树一般,生生不息,便为你赐名柳。”
“囡囡,他们将一辈子所求的东西送给了你,你怎么能说他们不爱你?”
夏柳早已泣不成声。
“刘奶奶。”韩素指尖抚过邀请函,淡笑道,“冒昧一问,今年的拍卖会何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