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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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处处都在熏艾,医馆忙不过来,纪潇帮忙在食铺煎药送出去,很快被灾民抢光。mwannengwu
江亭钰掀起帘子进来,难得神色肃穆,握过她手腕,“别忙了,跟我走。”
纪潇:“去哪儿?”
“先走,路上再说。”
江亭钰匆匆拉着她出门,食铺外是萧条的冬景,一场疫病闹得人心惶惶,别说生意,街上半个人影都难见到。
门口停了一架马车,林桑意和楼长明都在,神色严肃。纪潇见这阵仗,还未张口,江亭钰已抱她上马车,自己也紧跟着钻了进去:“出城。”
纪潇微诧:“出城?”
江亭钰掀开车帘往外看,“嗯”了一声:“回宁州。”
纪潇:“?等等,停车!”这也太突然了。
林桑意在驾车,闻声停下,又听江亭钰道:“快走!”
纪潇:“我说停车!”
林桑意:“……”他听谁的?
纪潇掀起车帘要下去,江亭钰握住手腕把她拉回来:“你可知桃花屯死了多少人?多少灾民正朝这里涌,棠梨镇守不住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纪潇惊住:“什么……城里药铺不是一直在收治?”
“连开出疫病药方的梁掌柜都病倒了,那些小药铺撑不了多久。姜卯已经逃了,消息是白家给的,我另派了人去西市接牛嫂阿酒他们,书院那边田烨和陈彦也都接出来了,你不必担心。”
江亭钰紧紧握着她的手,神色恳切:“跟我回宁州,今后我来照顾你。若你还想开店,随时可以……”
纪潇抽回手,钻出马车:“你回罢,我铺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江亭钰追下车,把人拽回来,无可奈何:“你能不能就听我一回?不回宁州也行,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
“若是不想见着我,我让桑意送你去,总之,离开棠梨镇,等事情平息,今后再回来也行。”
纪潇:“你把我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当什么?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下根,遇到点事儿就丢盔弃甲跑路?”
“何况,我不觉得棠梨镇已走到穷途末路。姜卯跑就跑了,他在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永州不会放弃棠梨镇,云知州不会,清澜姐姐不会,我也不会这时候当逃兵!”
两人相顾无言,纪潇抿了下唇,从怀里拿出一只驱疫的药草香囊,回身走到江亭钰跟前,将香囊仔细系到他腰上。
“小玉,你带牛嫂他们走。棠梨镇百姓待我不薄,这一年以来,我得他们喜欢支持,这时候不能一走了之。”
江亭钰怔怔看她,动了动唇,终是不再劝。
纪潇抬头深深看他:“你不一样,你父母俱在,不该耗死在这儿。若此番棠梨镇无事,今后……”
她想说,今后总能再会,又觉得不该轻易给出承诺。
纪潇最后说:“你自己保重。”
她转身走进食铺,绯色裙裾在冬风中扬起,灼灼如焰。留江亭钰立在原地,怔怔望她背影,慢慢托起腰间香囊,须臾红了眼。
同样没走的还有白清澜,听说她跟白弘吵了一架,把骂骂咧咧的老头儿五花大绑,塞进马车送出了城,这会儿赶来食铺,跟纪潇商量对策。
晚间牛嫂母子回来了,一路的还有陈彦,江家马车接过去的除了俩小孩儿被强行扭送出城,都赶了回来。
牛嫂眼通红:“潇潇,我母子没啥本事,食铺在,我们在。”
牛力高高大大,站在旁边像一座山。
陈彦点头:“还没到山穷水尽,书院夫子们都在奔走安置病人,我也来帮忙。”
王向和林笑接到消息,也陆续过来。
许久未见,王向神色已坦然不少,对纪潇道:“我们都是本地人,根扎在这儿,总不能放着家乡不管。姜卯那混账可以放弃棠梨镇,我们不能,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你尽管开口。”
白清澜请来了城中还在收治病人的医倌、药铺掌柜,及以王夫子为首的呈麟书院诸位夫子,一群人围坐桌前,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纪潇道:“在座各位都是镇上最有名望之人,人脉财力雄厚,有白家、王家、林家联手,再加上这间食铺和夜市,各位医倌、药铺掌柜,呈麟书院诸位夫子。”
“永州绝不会放弃棠梨镇,云知州也不会坐视不管,姜知县逃跑、官府的混乱只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仗!”
一桌人商谈合计,各自分领任务。
王家旗下外卖产业暂停送餐,全力奔走周边州县运送药材,保证城中药材供应不断。白家负责及时隔离安置病人,林家负责熏烟火燎、掩埋尸体,纪潇的食铺和城中药铺则负责配药煎药。
疫病来势汹汹,呈麟书院已停课空置,正好用来安置病人,但城中灾民众多,还有更多逃难的村民涌进城,小小一间书院远远不够。
纪潇和白清澜解散了夜市摊位,空出整个灯市街作为隔离区,纪潇手里那座空置的宅邸也贡献出来,林家连夜赶制出诸多床位,大量病人被隔离安置进去,一碗碗汤药下去,疫病屠城之势得到抑制。
不负纪潇所望,永州反应迅捷,云长丰很快亲临棠梨镇,坐镇指挥。官兵入驻,摁下了作为感染源头的桃花屯,大批病人尸体掩埋,洒扫烟熏,官府人力财力投入,比民间自发组织游刃有余得多,一时间所有运作顺畅,众志成城。
棠梨镇的新春没有欢喜与团聚,就在这般无形的战火抗争中度过。
书院、灯市街、宅邸人满为患,王家的货船一批批拉来外州的药材,汤药依然供不应求,不断有人感染病倒,成批的官兵倒下,人手远远不够。
云长丰已向外州求援,但援兵抵达还需时日,小小城镇就如湍浪中的蚁群,抱成一团生生捱着。
冬日的清晨白雾缭绕,纪家食铺后厨药味缭绕。
灶上几个药炉齐上,纪潇和牛嫂忙着煎药,盛作小碗,一碗碗端去灯市街隔离区,喂病人服下。
起初还有官兵来接手,她们不必接触病人,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倒下,病人数量远超可用人手,牛力成了搬人扛人的主力,他人高马大,一次扛起两人轻轻松松。
纪潇煎好药,把药碗放在餐盘里,一起端出去。
昔日热热闹闹的灯市街如今满是病患,死气沉沉,夜市摆摊的空地上放满床位,哀叹□□声嘈杂。
纪潇在床位间穿行,眼前奄奄一息的胖汉正是西市李屠户,他往日那么贪嘴大嗓门的一人,如今别说拿不稳宰刀,摊在那瘦了一圈,见了纪潇勉强挤出个惨兮兮的笑:“纪老板,我是不是要死了?”
纪潇放下餐盘,扶他起来靠着,端一碗药喂李屠户服下:“别瞎说,我还得买你李老板家的肉呢。等病好了,棠梨镇好了,咱们还要做很多美食。”
一席话恍如隔世,李屠户泪盈盈问:“真还能好么?”
纪潇:“一定能。我相信官府,也相信我们自己。”
再长的冬夜,捱过去,熬过去,定能等到天亮。
春天已经近在咫尺了。
但病人越来越多,连王夫子和林笑都倒下了,各自隔离起来。林笑年轻状态还好,隔离在林家府宅,病情还算稳定,王夫子年岁大了,这病来如山倒,疫病引发咳疾,一夜夜熬着,差点把肝肺咳喘出来。
噩耗接踵而至,药铺的方掌柜一直身体力行照顾病人,坚持到如今,煎药时突发心疾,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紧接着,是云长丰被感染的消息传来,听说疫病加连日辛劳,旧疾复发,命悬一线。
纪潇脚一软差点没站住,匆匆赶去官府,人已经被单独隔离,医倌带了雪参来,吊着他一口气。官兵正在拦祁明樨,苦口婆心地劝,女子浑浑噩噩,一双茫然的眼全然失了往日的从容娇俏,撒着泼往里闯,哭得肝肠寸断。
纪潇把人搀回去,回来路上忽觉头重脚轻,轻飘飘像踩在云上。
喉咙火烧火燎,像被一双手遏住,而后天地倒转,她听见牛嫂的尖叫声,脚下忽然失去了重心,像一朵颤巍巍的蒲公英一下被风吹碎,纪潇一头栽倒在地,陷进深重的昏暗。
混沌中,她听见各种嘈乱的说话声。
有人惊恐不已,大声嚷嚷,不许她隔离在食铺,那里还在煎药,怎能安置病人,万一传染更多人怎么办。牛嫂气得怒不可遏,一句句争辩,骂那些人狼心狗肺,不知感恩,道是天寒地冻,难不成让一个小姑娘睡路边。
争吵声闹得她头疼,纪潇皱皱眉,艰难地呼吸着,觉得喉咙有火在烧,这火烧到她脸上,烧进脑子里,顺着四肢百骸烧至全身。
而后有人把她的身体托起,冰冷的怀抱接纳了她,那人用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小心怜惜,冷如寒玉。纪潇颤颤巍巍,努力往那个怀抱里钻,贴紧了他的脖颈,嗅见清雅好闻的梅香。
牛嫂喜出望外的喊声带着哽咽,一点点消失不见了,所有的嘈声都收束消失,她的世界变得一片静谧。
周边的动荡都很细微,被那安稳如港湾的怀抱隔绝在外,耳边又传来说话声,有的忧虑,有的惊恐,还有的刻板,像是官兵严词所述。
“你若执意如此,按规矩只能跟她一起隔离了。”
“无碍。”
纪潇皱眉,颤巍巍睁开眼,只看见模糊的人影,和倒映雪影的窗纸。很漂亮,让她想起某一夜睡在清河客栈,夜景和人都很美。
那道人影坐在榻边,俯身给她喂药。
药很苦,苦得纪潇流下眼泪,她太难受了,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控制不住掉泪,被那冷沁沁的手指耐心拭去。
那人喂完药,又喂给她一颗蜜饯,蜜饯特别甜,甜得也想哭。
“我在呢。”
“不怕,我在呢。”
轻而软的少年嗓音透着磁性,贴在纪潇耳边,她哭累了,昏沉沉地睡过去,那人把她抱在心口,像哄慰婴儿,厚实暖和的狐皮大氅盖在身上,暖和得她的梦都甜蜜起来。
梦里柔软的羽毛飘落在她额上,发间,还有唇隙,喉咙里灼烫的呼吸好像被融化了。
【会好的。】
她颤颤巍巍,去追逐那片羽毛,捉到它,尝到它,甜甜的,纤薄柔软如那日白府的红梅花瓣,花瓣里藏着蜜饯,纪潇吃到蜜饯,贪婪想要更多。
那人笑着,不躲不避,祈福一般喃喃:【你会好的。】
药与蜜饯轮换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捱了,纪潇半梦半醒,试图睁眼,多数时候不能,眼皮沉得像一口棺材的盖,隔绝了光。
再醒来是在食铺的床上,牛嫂抱着她直哭,床头站了一堆的人,白清澜、王向、陈彦,还有牛力和林桑意。
浑浊的记忆涤净,纪潇撑不起身体,目光不断搜寻,干哑地问:“小……玉呢?”
她看见林桑意的脸一瞬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