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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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宴席还在继续,冬日暖阳极为难得,透出云层撒下绮光,整个白府都晒得暖融亮堂,确是个好日子。gaoyawx
腊梅开满院落,金黄的薄瓣在冬风里颤巍,纪潇走过莲花池,这季节莲花未开,她倚着汉白玉护栏,撒一把鱼食投喂,看斑斓锦鲤在碧波里扎堆。
白府很大,绕过莲花池,再往深走,山石耸立,靠墙处一株红梅沁红夺目,灼灼如焰。
纪潇在红梅树下站了一会儿,听见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很熟悉。
她不算意外,回身看去,江亭钰正从假山后走出来。
逆着光,他发丝与狐氅都染上暖色,对上她目光,像敏感的蜗牛被碰了触角,眸色飘忽,想看她又不敢看,还没开口,已经从两颊红至脖子根。
若说方才宴席上猝不及防,这会儿纪潇已然准备好了,她先开口:“江公子,久仰大名。”
江亭钰怔了一下。
三个月,从宁州到永州,从驻足雪下不敢进门,到应下白弘之邀心念念想来看她一眼,从寿宴上备了一箩筐话却相顾无言,到以为她要离开匆匆跟上来……
他这一路数不清的忐忑、紧张、想念与思慕……被这一句话击得稀碎。
少年脸上潮色褪去,恍然泛白,低下眼默了一会儿,轻声:“你别这么叫我。”
三个月没见,她看起来足够清醒,也足够礼貌,方才宴席上刹那的失神好似只是错觉。
纪潇想了一下:“那江公子希望我如何称呼?”
江亭钰:“……”
“三月未见……”他眸底聚起微光,似是鼓足了勇气,抬眼望她,嗓音哑得快碎开,“你可有想我?”
明明是在问,却没敢给对方回应的时间,江亭钰睫羽颤动,指尖抵紧,说得轻哑酸涩:“我没有一日未想你。”
日日夜夜,梦里梦外,他坐在廊下,数着时辰。
吃饭的时候,赏花的时候,星月起落,所有的阖家欢聚于他都是毒药。
唯有埋头扎进生意里,忙得榨干每一寸思绪,颤巍巍从中抽离开的时候,又是噬人的想念和失落,快把脊椎压垮。
他想念杏香村的茅屋,想念那张伸不开腿的地铺。
想念月光洒在身上,她和他席地而坐,亲昵得天地间唯余他们二人,想念一口口喂来新鲜热乎的青头菌酿肉,想念埋在肩头听她一声声唤他“小玉”。
纪潇没回应,觉得那眼神灼烫又委屈,扭扭捏捏的,又逼得够紧,好像非要她一个态度一个答案。
无名火在升腾,纪潇捏紧了手指。
她不明白,缩头乌龟一样消失了三个月又突然回来的人,哪里来的资格跟她委屈。
良久,纪潇道:“我很忙。”
谁走了日子都要过的,这本来就是她的人生,有人陪伴才像是意外。
江亭钰抿唇,鸦黑细密的睫羽抬起,偷偷琢磨她的表情:“你还在生气?”
纪潇反问:“你回来做什么?”
江亭钰理直气壮:“我……已跟爹娘说清彩礼的事儿,自然要回来了。而且……”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我近来,改了很多,名声也好了一些……”
“你可有听说?”
纪潇疑惑:“那关我何事?”
就见江亭钰低下眼,白净的脸颊慢慢爬上些酡红,修长瓷白的手指不经意敛起青竹描摹的漂亮袖摆,雪白狐氅在暖阳下微微发光……
像在刻意引导她看他这身精心搭配的“良家公子”装扮,在纪潇眼里像极了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纪潇:“……”
江亭钰脸红红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婚约的事……再考虑一下?”
纪潇足足顿了好一会儿,明白过来:“你不是说处理好退婚的事了?又诓我呢?”
这个骗子!
江亭钰一脸正经:“你说的退彩礼,也没说过要退婚。”
纪潇:?
居然玩文字游戏?三个月没见,不仅变骚包,还变狡猾了。
见她久久不应,江亭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脸都不要了,今日羞与不羞都得争取一回。
他上前一步,逆着光投下影子,罩在纪潇身上。他垂眸深深看她,耳尖通红滚烫,垂下眼睫,软语嘟哝:“亲都亲过了……你真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
那声音又轻又软,哑哑的,带了些嗔怨。修长的指尖拉住她的袖角,撒娇般轻轻一扯。
纪潇提醒他:“那是你亲的我。”
江亭钰脸上红透了,跟那蒸熟的寿桃一个样儿,轻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你……欺负我。”
七夕夜他是烧迷糊了,但有点模糊的记忆,知道有人把他按在枕头上亲,偷摸又痴缠入骨。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又羞又高兴,索性装作不知。
纪潇:?!
江亭钰面红耳赤,磕巴但不折不挠:“你若、若不喜欢,怎会那样亲我……”
纪潇想钻到地里。
她现在很想换一个星球生活,江亭钰似乎看出这退缩之意,敏锐地上前,像把锁扣住她手腕,相贴的指尖烫得灼人。
暖阳灿烂,红梅开了满树,冬风曳动枝头时,灼灼如焰火跳动。
两人立在红梅树下,假山与院墙形成隐秘的一角。
江亭钰轻声道:“这三个月,我没歇过一日,学了很多,也改变很多。如今接手了部分家业,爹爹看我做得不错,才允我来永州拓展生意。”
他深深道:“潇潇,我说过会让你过上好日子,并非空话。今后你再不必起早贪黑地辛苦,再不会有人敢算计你欺负你,我会用性命护你。若你介意我以前那些事儿,我可以一件一件跟你解释。”
他嗓音酸哑:“只求你……不要退婚,你想要我怎样都可以,别这么轻易放弃,好不好?”
纪潇怔怔听着,胸口忽而堵得慌:“你今日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你觉得我一直想退彩礼,是因为介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江亭钰哑口无言。
纪潇继续:“我是起早贪黑一步步才走到今日,今后也会继续下去,在你眼里原来这般可怜?”她笑了笑:“那江少爷当真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不需要谁的怜悯和拯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有人算计欺负,我会打回去,有你无你,我都会保护好自己。”
江亭钰只想把嘴缝起来,连忙解释:“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纪潇挣开他扣在她腕上的手,忍不住讽道:“你甩下封信一走三个月,不觉得现在回来跟我说这些很可笑?”
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他走的时候多潇洒。
纪潇刚开始很不适应。
空荡荡只有她一人的茅屋不适应,算账时无人陪伴点烛不适应,每次研制新品没人缠着要第一个尝不适应,被书院学子献殷勤时没那道茶里茶气的声音在侧不适应,有什么新鲜事儿趣事儿第一反应想喊“小玉”的时候不适应。
她收了阿酒做小徒弟,接田烨住到铺子里,以为能治好自己,还是不适应。
到最后,她意识到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到现在,她终于慢慢越来越习惯了,他这时候突然回来,说一番大话,搅乱一池千辛万苦平复的心潮。
纪潇一点都不感动,她只想打人。
但江亭钰倏然红了眼,三个月,他想她想得发疯,步步为营从宁州追到永州,剖开自己的心,试图去乞求乃至强求些什么,连脸都不要了,只换来一句“可笑”。
当初在公堂外眼睁睁看她受辱无能为力,他下定决心再不要以这般软弱的面貌守在她身边。
此番回宁州,从头学起,沉稳心性,爹爹说他行事过于心急,不够圆滑周全。
江亭钰没时间去周全,他心急如焚,日日煎熬,急着去拼去闯,去得到父母的认可,去把自己打造成另一副面貌,急着回永州去见她。
告诉她,他不是原来那样了,他不伤人也不吃人,她不需要怕。与他成婚不是恐怖到需要去死的事情,他会很喜欢她很爱她,会把她捧在心上呵护,不会让她伤心受任何人的欺负。
但显然这些滚烫到滴血的心意,对方弃若敝履。
江亭钰胸口起伏,感到一阵眩晕,不愿接受这样的现状。
但他想起那个偷偷摸摸的吻,想起七夕夜雨打落花,她蹲在他面前,表情有些失落,藏起难过问他怎么了。
“你说过喜欢我,明明亲过我……”
【这世上我最喜欢小玉了。】
江亭钰睁着通红的眼,近乎无措地呢喃重复,好像溺毙之前找到一束脆弱的稻草,紧紧抓着不撒手。
但纪潇笑了一声。
她上前一步,瞧着这张失魂落魄的脸,小玉好看,江亭钰更秀逸无双,如羽长睫翕动,眸底那一星茶色深邃蛊惑如漩涡,细看容易溺毙其中。
她是被血亲抛弃过的孩子,这辈子都不需要一个会突然离开的人。
今日引他来此,便是要说清此事。
江亭钰颤了一下,压住呼吸,纪潇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停在薄软浅白的唇瓣上。
“姐姐跟你玩玩罢了。”
她报复一般用恶劣近于冷血的字句笑道:“你还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