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子午泪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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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睡。fangzexs
阿尧昏昏沉沉地想到。她能感受出自己体温高得吓人,全身的重量和知觉仿佛都降落在左手上,一针一线把她不堪的意识从水中捞起来。
是两个印记在排斥彼此吗?她不知道。这步险棋她落子无悔,只是眼下乍然见到月白,她便无端生出些得而复失的恐惧:倘若我就这样死了,月白是不是永远不知道月玄就在她面前?
“月……”阿尧呢喃出声,手上胡乱攀着毕月乌,抓得越来越紧。
毕月乌脚步微顿,停在子午谷狭隘的巨石下,乌鸦面具将她的面容遮住,阿尧视线模糊,下意识道:“这里不是碧海居,你不需要——”
“不需要什么?”
不需要遮遮掩掩。阿尧奇怪地想,碧海居是闻人遥的住所啊?月白应该听不明白呢。她的记忆有些混乱,从子午谷跳跃到碧海居,最终落在月玄的回忆中。
她想告诉月白:如今我不需要被罚跪在祠堂前反省,你也不需要小心翼翼避开耳目给我送吃的。我们不需要再去魔域如履薄冰,我们终于再见到彼此。所以,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扮演毕月乌,你只要做回月白就好。
阿尧眼角轻轻抽搐,无声恢复冷静。
月白与她突然聚首,不该是这种态度。
她于是试探性开口:“你是谁?”
她的眼神混乱而没有支点,看上去仍然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
毕月乌垂眸片刻,轻声道:“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阿尧伸手摸向她的面具,语气平平,“我喜欢这个。人间元宵佳节将至,很久没有人陪我过节了。乌鸦不太好,要兔子。”
她的话颠三倒四,没有逻辑,毕月乌听罢缓缓摇头,不自觉放慢语速,“我可以陪你。”
说完这话,她蓦地停下,为自己方才说出口的内容感到惊讶。阿尧留心观察她的小动作,刚准备开口,转角处传来嗤笑声:“老三遭人夺舍,回来以后连性子都变了。”
阿尧尽力扮演着伤患,慢吞吞转头,就见阴影中出现四个庞大魔体,皆是人面兽身,其中一位身形虚虚实实掩藏在谷底月光下,叫人看不清楚。
属于月玄的记忆飞速掠过,阿尧悄无声息攥拳,忍住了立刻从毕月乌背上跳下去的冲动。
她的眼神隐晦扫过来人,心下默念这些魔星的名字:奎木狼、娄金狗、心月狐、鬼金羊……除了故去的尾火虎和张月鹿,七杀座下凶神恶煞的五位七星骑,一个不少。
全让她撞上了。
左手如火烧般炽热,她却感觉遍体生寒。
骤先生……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吗?
“我看看,把老七那呆子杀了的小家伙长什么样?”面若桃花的魅魔轻舔五指,伸手抬起阿尧下巴,狐狸眼瞳闪动下长舌暴涨,压抑不住喜色,“哎呀呀,这是圣女本来的样子吗?和你那位小姑姑不像噢。”
话音落下,魅魔一双眼仍旧黏在阿尧脸上,目不转睛,赤裸裸地传递出一个信号:
想吃。
阿尧眨眨眼,好似才清醒过来,猛地挣扎起来,推开毕月乌。
不管这人是不是月白,眼下先撇清关系,对她和月白都好。
“收起你的痴呆样,仔细坏了君上的事儿。”人首狼尾,这位必然是奎木狼。
奎木狼的眼睛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唇齿张闭间,犬牙压在下唇顶端,露出一个尖角,令人看了便自然而然想到猛兽一口咬断猎物脖颈的画面。
阿尧设想不错,魔界对福山秘境的隙点果然做了安排,是谁把山谷合并的,用脚想都能知道。
她抿唇,开始思考对策。子午谷还属于秘境内的节点,她完全能顺利抽调灵气为己所用。但——阿尧指尖微动,灵气便像流水一样向东逝去,这地底,才是坎能阵的大本营。
他们要她为七杀提供气。
“我此番来,是想告诉圣女,君上的交易,你还有一次兑现的机会。”奎木狼似乎是五魔之首,长尾在身后扫荡,昭示出他的惬意。
两桩交易,万剑宗的隙点、青州的隙点,她全部依言照办了。如此论来,七杀甚至也算得上有来有往、信守承诺。
阿尧不为所动,“我不会和你们说的。七杀若有心,自然有办法与我交流。”
心月狐掩唇笑了,神色狡黠,“你和月玄不像,但是都很狡猾噢。这话说得,是想探探君上醒了不曾?怎么,你怕?”
“你好奇怪。”阿尧歪头,“我不是七杀的使徒吗,怕他做什么?”
“有意思。”心月狐走过来,柔若无骨的手靠在阿尧脸上走了一圈,轻飘飘道,“君上害得你众叛亲离,你难道被折磨疯了?这话我若是送到人间四界,你这辈子也白活了。”
“不知道你能重来几次?可不是每一次都如此好运投胎到厉害人家。倘若你生作蚍蜉,呼——我这一口气就能将你送入地狱。”
“废话说够了?”沉默已久的魔星打断心月狐,抱拳跃跃欲试。阿尧上下打量他一番,用排除法认出来这个是娄金狗。
剩下那个鬼影一样的玩意儿就是鬼金羊。
娄金狗继续说:“一次机会,不说拉倒。”
看这意思,她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呗!反正阿尧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七杀的养料,说与不说,也不过是拿来捉弄她、试探她的把戏罢了。
阿尧还是坚持那句话,让他们有本事喊七杀本人过来。
哪想下一刻,子午谷静谧山峦下气雾耸动,张月鹿缓缓出现。
“本尊满足你。”声音是与张月鹿本魔截然不同的低沉。
阿尧有片刻石化,尔后神色自然道:“哦。”
气氛稍微凝固住。披着张月鹿这张皮的七杀忽然来了兴致,眸中闪烁着嗜血光芒,“本尊改变主意了。你若要我兑现承诺,必须再完成一件事。”
不可能。七杀不可能完全苏醒了。阿尧确信张月鹿死透了,但听说魔物的残气是能够滋养其他魔物的,她有理由相信七杀如今还需要靠外力辅佐自己保持清醒。他还在苏醒前的虚弱期。
他凭什么肯定我一定需要这个承诺?
阿尧还在试探灵气走向,压下心头懊恼,专注与七杀周旋,“我好像并不是必须求你履行交易承诺。”
“为什么不呢?”
七杀的魔识操纵着这具死去多时的身体,尽管声音放得平缓,还是给人张牙舞爪的感觉。他继续抛出诱饵:“比如——你难道不想知晓洗魂坡死去的月白是谁吗?”
阿尧适当作出反应,轻微挑眉,但显然没有被打动。
英灵之战死去的“月白”是谁,好像不需要他来告诉她。
一直没出声的鬼金羊忽然抬头看了阿尧一眼。他的眼神有莫名的魔力,让阿尧浑身不舒坦。她又听见七杀开口:“看来你知道那是月玄。那么——我和母亲的故事,你感兴趣吗?”
怎么一个两个都拿闻人偈来诱惑她?
阿尧不耐地咬紧后槽牙,注意到毕月乌因“月玄”两字而吸气,于是她马上调整好心态道:“谁关心你娘和你?”
“噢——圣女你年纪小,大概不知道我们君上还有个双生哥哥吧?像你和闻人述那样的血脉亲人噢。”心月狐觑一眼“张月鹿”,自觉当起捧哏,状若不经意抛出特别的消息来。
期厦?
该死的,她确实心动了。
但是,阿尧仍摆出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来,不想继续拖延。她感受着左手越来越剧烈的撕扯痛楚,不耐烦道:“都什么和什么?你说什么我就信?我可不像那帮蠢货。”
她想到那些信了瀛洲圣女是魔王使徒的人,免不了又冷笑。
“你会是的。我没有撒谎,因为那是母亲赐予我的力量。不信的话……”
张月鹿忽然抬手,在虚空中双手结印,阿尧睁大了眼睛,悍然持剑一步向前斩断他的手,眼神灼灼望进“张月鹿
”的眼。
她不得不信了。
七杀竟然会圣女印的催动势。
闻人偈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个疯子,她能发现圣女印掠夺生命的方法,说不准还有其他邪门的自创功法。假如七杀可以通过圣女印记控制圣女……
阿尧脸色不太好看。事到如今只能退一步,“我想要自由出入魔域的通行证明。你可以说你的条件了。”
七杀哈哈大笑,有些意犹未尽,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告诉你,这个势印代表什么。”
“月白——你那位临阵脱逃的姑姑果然没死。说起来,我近日总觉得毕月乌不对劲,不如你就帮我杀了他吧。”
阿尧肌肉绷紧,漠然转头看了一眼毕月乌,暗骂一句老魔头。
月白从瀛洲离开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七杀明显已经怀疑、甚至锁定了她的身份。眼下如此试探,令她也拿不准面前的毕月乌到底是什么情况。
阿尧一步步靠近,发现毕月乌面具下的眼睛轮廓清晰,那双眼仿佛一汪清泉,将她整个人倒映在瞳孔中。而她感受到毕月乌平静表面下微微颤抖的挣扎,忽然伸手大力扯掉这人的乌鸦面具。
“这样不就知道——”
是人是魔了吗。
毕月乌像一具傀儡,缓缓低头,比她高大许多的身躯倏然漏气般恢复原状。
这张脸和她告别时曾说“不要胡闹”,也曾说“保重”。
“你们还分不出来的话,”阿尧见毕月乌躲都不躲,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我可以帮忙验血。”
归雪剑从毕月乌手腕划过,暗金长袖里还贴身穿着两件雪白内衬。此刻外衫袖口连着内衬裂开,鲜红血液沿着衣料纹理渲染,直把阿尧看得眼睛都要红了。
你是谁?
她扬首无声望着毕月乌,眼里写满魔物不能理解的人类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新年快乐!祝大家龙年行大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