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
安瑞很不走运,三十而立,然后失业。zicuixuan
对此,作为一个漂泊在大城市的职场打工人,他感觉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这种事嘛,就,很寻常。
然后呢,还是很寻常嘛,就是穿越了,稀里糊涂的,对于穿越前具体的事他几乎没有任何记忆。
但能有什么其他可能呢,无非是交通事故或者健康问题,或者水撒了触了电,对于他这种网文老读者,没什么意料不到的。
当他再次产生意识时,整个人蜷在一个狭小的通道里,被用力推向出口。
大雍皇朝。
皇城中门大街上,一个仙风道骨的灰袍中年道人缓步走着,身边跟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弟子。
“师父,皇宫早就关门了,咱们在这里溜着……就算您是天师,宫门守卫也不会放下弩箭啊!”弟子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同时看向宫墙上那若隐若现的寒光,好生刺眼。
“哎……”道长长叹一声,“灵气太薄了,根本看不见。”
“看不见是不是就不在这儿?”
“朽木!”
道长望向皇宫外内城里的那群王公贵族官僚大员的居所,缓缓向那个方向走去。
不会有错的,他这次出关前就感应到了,来京城之前反复推演过。
就是这几日,就是皇城附近,几百年乃至上千年来最大的变数。
“雪!师父,下雪了!”
道长不为所动,坚定往前走,雪花落在道袍上,很快消融,但一片一片,前赴后继。
远处天际线往下,迷迷蒙蒙,逐渐覆盖上一层白。
两人脚步不停,越走越远,消失在雪中。
随着两人走远,皇宫侍卫齐齐松了口气,头顶的盔甲已经积了一层雪。
曲阳侯府,一声悦耳的啼哭宣告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哇——”(哇,呸呸,什么硬东西在嘴里)
“哇呀哇呀”(刚才那是什么?)
“哇哇哇哇呀,哇呀”(我在哪儿?搞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是位千金!”
“是玉!”
“快看,姑娘嘴里含着一块玉!”
哭声停止,初生婴儿的丑脸上露出懵逼的表情。
那是玉?
我为什么会含着一块玉?
不对,千金?姑娘?
安瑞奋力扭动着身体,感受着自己的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肌肉、皮肤,好像……
“呜哇呜哇呜哇”(我艸芔!)
婴儿再次啼哭了起来,这一次,哭的似乎很伤心。
“是祥瑞啊!侯爷!夫人!是祥瑞!”
周围不断传来“恭喜老爷”“恭喜夫人”的贺喜话,不知有没有三两分的真诚,却是十分的嘈杂喧闹。
“衔玉而生!是祥瑞啊!夫人!”
只有个最吵吵的一直在产房里呼喝着,似乎生怕人不知道。
围观众人纷纷惊叹,恭喜,然后各自离开,下人们领了赏钱也各忙各的,很快又清净下来。
“呜哇……”
安瑞挣扎起来,感觉难受,却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了什么。
“哦,哦,哦,不哭不哭,侯爷看着呢,要笑,要笑。”
他眼睛又勉强睁着,看见一个中年仆妇对他笑着。
他依旧看不大清楚,但却能感觉到那笑里却只有焦躁,没有任何欣喜。
安瑞闹腾了一小会儿,便没了力气,躺在仆妇的怀里恢复力气。
这时,他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只是个女儿,我对不起老爷……”
“女儿也好,家里又不是没有男丁,你不要想那么多。”一个沉稳的男声回应,没有太多感情。
停顿片刻,那女声回应:“给府里三小姐起个名字吧。”
“既是衔玉而生,自然该叫玉儿。”
那女声似乎略有不满但又有气无力:
“未免减省了些,不过小名玉儿倒也可。”
男声略微迟疑,还是道:
“毕竟衔玉而生是祥瑞,还是要上禀陛下,就请陛下赐名吧。”
说着,他将已经用丝绸擦洗干净的玉重新放回安瑞的襁褓里。
安瑞下意识用手抓住玉,却是已经困了,意识里只闪过最后一道念头:
我好像真的是衔玉而生,这祥瑞竟然不是假的。
不知睡了多久,大概是不久的,他感觉饿了。
似是抱着他的人察觉到了他醒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到他嘴里,他本能地、用力地吸吮起来,为自己瘦小虚弱的身体汲取营养。
吃了好一会儿,感觉到饱意,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浑身感到一阵恶寒,立刻张嘴,又不小心呛到。
“你怎么喂的奶!怎么还让姑娘呛着了!”只听一个中年嬷嬷喝止道。
喂奶的乳母害怕得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轻拍婴儿后背。
安瑞也被这喝止声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发出声音。
“还是先换春桃喂试试,兴许只是刚开始吃奶,姑娘还没适应。”另一个中年嬷嬷老成言道。
“这管事的怎么选的人。”那个嬷嬷小声阴阳怪气。
这房间里两个乳母两个嬷嬷,屋外几个扫洒杂活丫鬟,都安静下来,气氛紧张。
安瑞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脑袋疼,大无语,这就是古代大户人家?
还有,他真的不想再被喂奶了,牛奶,羊奶,哪怕米汤,都成,就是别再来人了!
他咿咿呀呀地呼喊起来,表达不满。
“是不是尿了……”
“肯定是你嗓门大把姑娘吓到了……”
安瑞简直抓狂,完全无法沟通。
感受着有人打开身上的襁褓,解开衣服,摸向下面,他惊恐万分,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着,挣扎着。
鸡飞狗跳了好一会儿,他又精力不济睡着,再醒来时又是饿得肚子咕咕乱叫。
很快又有人把吃的往他嘴里塞,他这次脑子快过身体,头一撇,拒绝!
乳母看他挣扎,本想安抚,却看周围没有人,眼珠子一转,于是强行按住他的头,往他嘴里塞。
“啧啧啧,这侯府的小姐就是金贵,人奶都不吃,可怜我的儿都吃不上,你这还嫌弃上了。”
安瑞无力反抗。这奶娘的手法倒不至于粗暴,毕竟是面对娇贵的婴儿,但还是让人憋屈。
味道和上次春桃那个不一样,质量倒是差不多,侯府果然是特意挑选的奶娘,等等,侯府,哦,原来还生在了贵族,倒是占了便宜。
吃着吃着,他渐渐没那么抵触了。
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别扭为难,事实就是,他现在只是个婴儿,真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什么想法都没有意义。
很快吃饱,又是一阵尿意上涌,他顿时脸涨得通红,完全憋不住。
这次是真躲不了了。
然而这位奶娘喂完奶便放下了他,只手搭着摇篮轻轻摇晃,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状况。
很快,尿液就变凉,刺激得婴儿娇嫩的皮肤难受无比,他很想忍着,毕竟比饿着稍微好一些。
但是……扛不住,真的扛不住!
最终,安瑞带着羞愤的心情开口,“哇——”得一声,大哭出来,哭得十分伤心,声音十分地大。
魂穿异世界变成女婴后的种种难堪、不适、恐惧、无所适从,通通在这一次哭声中发泄出来。
司天监衙署,外面正下着雪,屋里的碳火烧的旺。
监正躬着身子向坐在主位的天师汇报着情况。
这天师正是前些日子在皇宫门口不停转悠的长生道人,是大雍皇朝敕封的天师,也是朝廷唯一的天师。
据说,这位道长活了三百多岁,从前朝的天元盛世活到如今,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得道高人。
其中真假,旁人不得而知。
但钦天监监正知道自己必须要小心侍奉。
“衔玉而生……”
长生道人手抚长须,拧紧眉头沉吟着。
那天夜里,他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
但第二天回到皇宫,回到大雍皇朝灵气聚集之所时,却分明看到:
那变数,落了地!
可出了皇宫,他又看不见了,只感应到大抵是在那一片的王公贵族府邸中。
所以,真是这曲阳侯府的女婴?
他并非不相信这变数会落在一个女婴身上,上一个命负灵机,有大机缘大气运的人也是一个女子。
那是这个刚出生女婴的姨母,也是他的弟子,更是当今陛下的皇后。
也正是因为成了皇后,她才断了修炼的机缘,又因生育而英年早逝。
她是这位长生道人唯一短命的弟子。
长生道人自然会担心,倘若这变数真应在那女婴身上,她是否能够接得住,是否能让这变数转化为真正的机缘?
“师父,若那孩子真是衔玉而生,那变数,是应在人身上,还是玉上面?”一旁的弟子试探问道。
长生道人无语至极,这弟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光长心眼儿不长灵性,实在朽木。
要不是自己亲手带大的,怎么也不可能收了当弟子。
“衔玉而生,人就是玉,玉就是人,二者不可分。”
说完他便想到,即使机缘真应在那孩子身上,他也不能立刻收来当弟子。
又看了一眼弟子,他必须得承认,他长生道人,不适合养孩子。
以及,这修炼,天赋才是第一位的。
在这个灵气枯竭的时代,勤不能补拙,只有最顶尖的天赋才有可能掀起一点点浪花。
匆匆几日过去,安瑞终于扭扭捏捏地学会了如何当一个婴儿。
饿了就哭(嚎)。
渴了就哭。
热了就哭。
冷了就哭。
衣服紧了要哭。
抱得不舒服要哭。
身上脏了想洗澡要哭。
摇篮曲太大声了也要哭。
不同的哭声带着不同的含义。
有多年照顾孩子经验的嬷嬷和比较细心的那个奶娘,已经能够根据他的声音来分辨他的需求,具备了初步交流了基础。
她们对他这个很能折腾的小祖宗似乎很是无奈,但言语之中也欣喜于这个孩子的健康与活力,主家的孩子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