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灯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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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这里是带着收集七情的任务的，论“七情”，自然是越亲近的人越能有所体会，不管怎样，总得先牵扯上一些关系，婚约便是一个很好的连结，尽管顾君行对待这个婚约似乎并不多在乎，但至少有一个关联在。mbaiwenzai
然而阿劭却并不想靠着这样的联系取得七情，和顾君行捆在一起，说来说去都是同一个原因，她来这里是有任务的。
有任务，自然就有结束的那一天，可能是完成了，也可能是失败了，但不管怎样，她都是会离开的，因此婚约又好像是一个不必要的，节外生枝的东西。
而阿劭本身也格外不喜这种束手束脚的关系，然而她目前还想不到方法解决，因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首座上，师寻河端起就被站了起来，面上是一片和煦的笑容，说话时声音浑厚有力，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今年我们清泽峰又要迎来五年一次的试炼，清泽峰能走到今日，都离不开各峰的峰主、长老……”他一一看向话里提到的人，“还有我们各峰的弟子。”他说道。
“日后，也有劳诸位一起护佑清泽峰了。”说罢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齐齐饮尽了酒，随后似乎就进入了下一个环节。
阿劭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只因掌门的目光投向了她，或者说投向了她和顾君行。
“今日，我还想宣布一件事。”师寻河道，“君行与听劭这两孩子，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秉性纯良，只可惜时乖命蹇……”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平缓，在座无一人出声，都静静地听着他说下去，“我与顾家、玉家关系亲厚，两家罹难，我委实痛心万分，幸而先祖保佑，让这两个孩子得以活了下来。”
阿劭不曾听人说起过这段往事，虽她可以预料到最后师寻河会说些什么，但还是仔细听了，目光看向掌门，不免就看见了一旁坐下的司徒谕缃。
众人都是皱着眉的神色，而师尊却眉目舒展，细看，阿劭却从她的嘴角出觉察处一丝讽刺意味，阿劭疑心是自己担心错了，再正色细看，却看见师尊朝她投来一眼，这次笑容明显多了，却没了刚才的讽刺。
阿劭便小幅度地点头以示回应。
她偷溜了一会儿神，再回到师寻河的讲话时，他终于讲到了最关键处。
“今日在此，在诸位见证下，我便替顾、玉两家做个主。”说这话时，他重新看向阿劭和顾君行，目光宽厚慈爱，“重续两姓之好。”
众人面上皆是一片喜色，虽不解掌门为何在这个日子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却也无伤大雅，毕竟这本就是山门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却一个契机广而告之罢了，如今这五年一次试炼前的回灯宴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只见众人的眼神在师寻河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也都投向了她，阿劭不自主地看向顾君行，他的面上看不出喜怒，仍旧是冷冷的，只是先一步站了起来，道：“多谢师尊。”
“不……”
此时阿劭的喉咙却干涩无比，她也一道站起身，欲说些什么，然而此时其余人端着酒杯站起身，纷纷道：“贺喜掌门！”
就这样，阿劭的声音被盖了过去。
然而众人放下酒盏后也不坐，而是似乎在等着什么，随后就见师寻河朝左右抬手，说道：“诸位，请罢。”
各峰主与长老便从位置上离开，带着众弟子朝着仙华殿后方走去，阿劭默不作声，想融入人群，却被顾君行推着肩膀走到了队伍的前方。
到了长明殿，顾君行身为掌门首徒，自然是由他代劳开门。
阿劭从没见过这样精巧的石门机关，密道徐徐出现在眼前，阿劭和顾君行并肩进入，走在峰主与长老的后方。
密道逐渐开阔，走过这样长的一段路，终于进了内室，阿劭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数不清的燃烧着的蜡烛摆在眼前，这一景象颇为震撼，只是阿劭见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的表情，便也不好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只得在心底感叹。
师寻河走在最前头，他看着烛台，说道：“摆阵罢。”
众人便找到了各自的位置，阿劭不知自己何去何从，却听顾君行与她说道：“你还是去密道旁等着。”
听他语气，似乎也是一条惯例了。
阿劭不知自己来了这个回灯宴竟还能知晓这样多的事情，暗自感叹这趟值了。
她虽是参与这回灯宴的，然而也并非全然的局内人，譬如眼前众人所做的事情，她便不能参与进去。
这与今日太虚洞前的情形颇为相似，只是大家没有拿出各自的命剑、灵符、法器，而是将手交叉在身前，异口同声地念起同一个口诀。
不同颜色的光泽自他们的周身升腾而起在长长的烛台上空形成一道光屏。
光芒笼罩了许久，直到渐渐凝成了雾气一般，众人变换手势向两侧抚去，雾气顿时消散，大雾变成了大雨，“雨点”倾泻而下，挥洒如烛台中，却并没有将烛火熄灭，反而使得它们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一阵“雨”后，又出现了点点亮光，不再是只落在烛台上，而是四处跳动，有些还落在了阿劭的衣襟和袖口，她伸出手，掌心中便也落了几个。
郑知秋此时就站在她旁边，也感叹道：“不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美丽。”她都这样说了，阿劭自然也不吝啬自己的感叹。
少时，几位弟子从前方退了下来，独留掌门、峰主与长老在前。
到了他们修炼的地步，已然可以将体内的灵力应用自如，阿劭看不懂他们的指诀，但能看到烛台与烛台之间顷刻间连了诸多细弦，方才悦动着的小光点纷纷聚集起来，依附在这上面，如同一条条散发着光芒的丝线一般。
至此，这一仪式似乎便结束了，阿劭已准备好离开了，却听掌门在这时喊了她的名字，“听劭。”
“掌门。”阿劭回道。
“今日是个好日子，你同君行将自己的烛台都拿出来，摆在一起。”师寻河说道。
阿劭听了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看了一眼顾君行，确认他的表情还是那般冷冰冰的，随后对师寻河道：“师尊，弟子认为……”
却没想顾君行却在此时突然插话了，“师尊，弟子去罢。”
“好好好，你去。”师寻河一捋白须笑道，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调笑道，“你们看他。”
阿劭真想两眼一翻晕过去，偏偏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直接伸手去拦顾君行，也不能真的晕倒，她几乎要憋出内伤来，只想一口血呕个干净。
顾君行似乎对两人的烛台摆放的位置都十分熟悉，先找到了属于阿劭的，长手一捞便端了出来，随后才去拿自己的。
“你自个儿挑个地方罢。”师寻河笑道。
顾君行则端着烛台走到阿劭面前，将她的烛台递给她，似乎想来询问她的意见，“你想……”
“都行。”阿劭说道，她面色如常，然而有的人看起来还能正常说话，实则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顾君行便找了一个地方，在他放下时，阿劭的目光没有聚焦地看向手中的烛台，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寻常，为何明明如其他烛台一般燃烧着，底部却隐约残留了一圈的黑色痕迹。
此时顾君行已经放好，正走回身，准备将阿劭也一起放上去。
“我自己来。”阿劭避开了他的手，自己走上前，借机观察其他的烛台是否这样。
她心跳如雷，目光闪烁着。
其余燃着的烛台，底部都是干干净净的，再看那些已然熄灭的，才是同她一般，底部有焦黑的痕迹。
然而她的烛台上焦黑的痕迹并不明显，显然是有人小心擦拭过。
会是谁？
若烛台灭了便表示神魂已经消散，岂非在这里，已然有人知晓她的原身已故的事情，是专门为她而来的，还是只是巧合。
阿劭的放烛台的动作越来越慢。
“怎么了？”顾君行的声音响起在身后，“我来帮你……”
“不必。”阿劭生怕被旁人发现烛台的异样，感觉放下它后松开手，回首恢复了脸上的表情，笑道，“我放好了。”
随后与顾君行一起回到了人群中。
做完这些，众人从来时的路离开，重新回到仙华殿。
丝竹声再次响起，阿劭又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随后就有人替她解答了疑惑，“这些乐器实则是万器宗弟子的法器。”
原是如此，万器宗内的法器果然是与众不同，包容万物。
“你是……”阿劭抬眼问道。
眼前的女孩子便笑着说道：“我是第一次参加，师姐应当没有见过我。我姓樊，名洛书，是万器峰座下的弟子。”
“我叫……”阿劭正欲介绍自己，却卡了壳，方才掌门那样大张旗鼓的一番话，在座的每一位应当都听到了。
果然樊洛书笑道：“我知道，听劭师姐。”随后又听她说，“恭喜师姐和师兄了。”
后面那句大可不必了师妹，阿劭含泪摆手。
正在此时，却忽地听见一记鼓声传来。
响彻耳廓，遍布了整个仙华殿，余音久久散去。
一时之间，丝竹声停了，交谈声也停了。
阿劭眼神询问“这也是你们万器峰的？”
樊洛书摇了摇头。
“何人击山鼓！”万器峰的峰主即刻站起身问道，他是各个峰主中最年轻的一位，声音却稳重得很。
很快就有守山门的弟子来报，来得很快，言辞间却有些吞吐：“是一位女子。”
“她为何击山鼓？”师寻河问道。
守门弟子飞快地朝阿劭那里看了一眼。
其余人或许还没反应过来，阿劭却看到了，正不解他看向自己的缘由，就见他猛地低头，拜了下去，道：“山下女子自称是玉家长女。”
骇人听闻，当年仙魔一役，玉家分明都殒落了，惟有被送到清泽派修行的女儿因此逃过一劫，幸免遇难，然而如今玉听劭好端端地坐在席间，就在刚才，掌门还宣布了顾君行与玉听劭的婚约。
那现在这个自称“玉家长女”的女子又是谁？
暗地里各自猜测，大家面上还是一派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