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庾浚带回来的钦州军趴在院墙之上,一见那甲兵装扮便立时下来禀报,“是西南军!”
“先前过去的是皇城卫,现在又是西南军,皇帝和西南王联手啦?”庾滉抚须自语。
一旁的庾浚朝下属挥了挥手,抬头看了一眼那九重宫阙,火光冲天,乍看绚丽,却又觉得危险异常。
对于庾滉的话,他没有回应。他朝身侧的近卫耳语了几声,庾滉一抬眼就看见近卫匆匆离开的身影。
“这是做什么?”
“救兵。”庾浚道,“宫里传不出消息来,谁知道后续还有什么变故,我们总不能引颈待戮罢。”
谁知还真让庾浚说中了。那近卫没走多久,庾氏的府宅门前便来了一行人,既不通报也不分说,上来便是攻打宅门。
这时一直趴在院墙候着的钦州军终于派上了用场,他们弓箭齐发。
嗖嗖嗖几声,府宅外痛呼声响起,一看那形容反应便知不是行伍之人,钦州军副将眼神闪烁,将这一发现告知给了庾浚。
庾浚微微眯了眼,“那这些人就不是西南王派来的。”
“他们既然想浑水摸鱼,那便叫他们有来无回罢。”庾浚稍一思忖便道。
“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不博一把?”等副将退下,庾滉才道。
庾浚听着耳畔的喊杀之声,眼睛看着那九重宫阙的火光弥天,“他们杨氏无论怎么斗都是自家的事,我们庾氏若是掺和进去,那算怎么一回事。”
他说的好像有理,但细品之后却无甚道理。
他们这些世家能在朝堂之中博得一席之位,一靠自家的本事,二靠识人的能力。这个“识”既是识皇帝治国的本事,也是识皇帝容人的品性。做臣子的,谁都想投身到既有济世之才又品性厚重的君主之下,这样既有自己建功立业的余地又有全家善终的退路。但不巧的是,庾氏如今侍奉的这位君王恰好两不占。
既然如此,庾氏就不可能不为自身早做打算。所以庾浚这话一出来,身为老父的庾滉第一个就不信。
但他也没就此纠着庾浚不放,只是语有叹息道:“这一次若是蓟王赢了,那黎民苍生也算是有福气了。”
闻言,庾浚默然良久,面色似有些动容,然而半晌过后他还是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自古忠臣良将鲜有善终的。”
庾滉也沉默了。
蓟王是个什么样人,观其行事便知道。这么多年,他重兵在手,却只是保一方边境安虞,从未利用手上的兵权谋过任何私利,以至于皇帝想要拿他都只能使出宫宴这般幌子,明里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蓟王成也成在忠义上,败也败在忠义上。
“他今日若不赴宴……”庾滉少有伤怀,蓟王这样的人,庾滉不会做,但不妨碍他尊崇这样的人。
庾浚道:“无论赴宴与否,这一劫,蓟王是躲不过的。”皇帝想要谁的命,不过是早与晚的事。蓟王若不去赴宴倒真是给了皇帝合理问罪的理由了,所以这一趟去与不去都是死局。
在父子二人交谈之时,外面的杀伐之声也慢慢消弭。副将叫人清点了钦州军死伤人数之后,还让下属带了人去府门外,将敌方的死亡人数也清点了一番。
原本该要拖下去集中焚毁的死尸,被前来查看的庾浚拦下了。他将这群人的衣着都细细看了一遍,副将在一旁道:“都搜过身了,身上没有能佐证他们身份的物件。”
庾浚不语,还是仔细地翻看着,终于在翻看到一人时,跟着庾滉一起过来的管家咦了一声。他这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有些突兀,是以声音一落,周遭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老管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对庾滉和庾浚道:“家主公子,这人我看着面熟,有些像……郗家的护卫。”
庾滉眉头一蹙,“没看错?”
庾滉一声问,管家便有些犹疑起来,毕竟是黑夜,虽然提着灯笼,但他岁数大了,隔着些距离,却有些不敢十分肯定。
庾浚见状便挥手叫管家上前来看,待管家仔细辨认后确认是郗家护卫之时,庾滉便大怒道:“这老贼,竟然想趁着宫乱灭我庾氏!”
庾浚拂了拂臂鞲,站起身道:“这样看来,郗家是跟皇帝一伙儿的,亦或者他们跟西南王也有勾缠。”他望向庾滉,“不然他们的消息,怎会这般灵通?”
宫宴前脚出事,这郗家就上门来攻打庾氏,若郗家不是皇帝或者西南王的亲信,他哪来的消息敢今夜下手?
庾滉似也想到了这一层,“看来朝廷容不下我们啊!”
“那我们便助蓟王一把。”庾浚本来想两不相帮,毕竟他同蓟王没什么交情,再者他手上的钦州军只那般多,掺和进蓟王与西南王的争斗中并不明智。可奈何,不曾想皇帝和西南王的野心这么大,竟然想将天下兵权尽归己手!
庾浚深知,他庾氏遭嫉恨的原因——无非就是钦州军在手而已。皇帝和西南王今夜要是合伙拿下了蓟王,剩下便是他这个外姓手里的钦州军了。
既然已开杀局,杀一个和杀两个有什么区别呢?况且出手的还是郗氏,郗氏做了皇帝他们手上的刃,到时候若是想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郗氏便是最好的理由。
臣子和臣子之间的相互戕害,左右同皇室是扯不上什么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