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谁也不知道变乱竟是来得如此之快,就连庾氏早有准备,可当变乱真的来了,还是被砸得一头懵。
庾氏府邸的大门被拍得作响,顷刻之间,府宅内烛火大亮,明如白昼。
庾滉被管家叫醒,身上外袍松松地披挂着,站在房门前听着管家急声禀报,“家主,宫里出事了。”
庾滉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巍峨宫阙,只见那头火光冲天,染红了墨蓝的深夜。
“快叫府上部曲将府宅守起来。”庾滉拢好衣袍,沉声吩咐道。
这时,庾浚正从廊檐下走了过来,比着庾滉的装束,他周身衣袍一丝不苟,丝毫不像刚从床榻上起来的样子。
庾滉看向他,眉头微蹙,“你是知道要出事?”
庾浚手握腰侧刀柄,闻言便是一笑,“父亲,您太高看我了。适才在书房处理公务,这才未睡下,谁知这会子竟会出事呢。也是赶巧。”
庾滉犹疑地看向这个逆子,这逆子虽然说的是赶巧,但观他神色却也不见有丝毫意外之色,庾滉便觉得这逆子怕是早知晓,这会正拿话诳他呢。
其实他还真是想多了,庾浚还真是不知道宫里会出事,他也如适才他对庾滉说的那般真是在书房处理公务,只是他在战场杀伐征战多年,处变不惊的功夫早已养成。谁知这竟让自家老父误会了。
廊院之中,部曲严令以待。庾浚抬手轻轻一挥,部曲便分散而守,庾氏大门之后部曲最多,弩箭盾牌严守,防止有人混水摸鱼打进来。
管家悄声打开大门,只见外面街道甲兵有序似一条长龙朝着宫门奔去,他阖上门转头便小步跑到庾滉跟前禀报,“家主,皇城卫往宫门去了。”
庾滉和庾浚对视一眼,他呢喃道:“皇城卫?”
他眼里有疑惑,想要调动皇城卫必须有皇帝的手谕,只是不知道宫中的刀兵之声是针对谁的,又是因何事而起?
庾滉思绪转过之际,庾浚又下令,让府中的部曲加倍戒严。庾氏府宅灯火通明,内宅女眷早于几日前悄没声息地转移了出去。是以现下庾氏府宅只剩庾滉和庾浚这两位当家人以及庾氏的世仆。
庾浚看了一眼钴蓝的夜色,对庾滉道:“等天亮吧。”到那时便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庾滉还有些惦念这里头的内情,“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王爷闹出的动静。”
“左右都是他们杨氏的事儿。”庾浚道,“此刻我们还是管好自家门户吧。”
管家是个机灵的,闻言便叫家仆将大堂里的茶案搬了出来,庾浚父子俩便在庭院中对斟饮茶,两侧自有下人掌着灯。
“郡主的案子不是跟郗家有关吗,今夜怎么会是宫里的家宴出了事儿呢。”庾滉有些不解。
宫里的眼哨没有传信出来,庾浚也不知道这内里的情况,闻言他只是又给庾滉的茶杯里又添了一些茶水,“您好歹耐心些,再等等吧。过些时辰便知道了。”
可话音将将一落,便见管家又步履匆匆跑来,“家主,不好了。大街上好像又出现了另外一支甲兵。”
庾滉豁然站起,他看向庾浚,沉声道:“看来这天明是难等了!”说罢,他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庾浚也跟着站了起来,“看来我们前头的布置是对的。”还真有人想混水摸鱼。
混水摸鱼的是谁呢?
时间退回到皇宫家宴之时,说是家宴当真是家宴,皇帝在御花园设宴,后宫之中唯有太后和皇后列席。蓟王带着王妃赴宴,西南王进京时便是独身一人,此时自也是独身一人。
皇帝先说了几句开宴前的场面话,两王应和了几句,这宴席便算是开始。
宴至半途,皇帝闲话家常般询问了几句赵州边务,蓟王回道:“劳皇上记挂,边务倒是还好,胡虏时常扰境,但尚能应对。只是眼看凛冬将至,去岁赵州兵燹之祸甚是厉害,直至今岁还未缓过生气。”
皇帝坐在上首,闻言有些不悦。他问的是军务,蓟王只需回军务便是,现下却越权管起了政务,这是他该插手的事儿?
其次便是赵州之殇是皇帝不能言说出来的耻辱,赵州现下民生疲敝,皇帝倒也想赈济放粮,可奈何国库空虚,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现下这事倒叫蓟王在家宴说破了,这皇帝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西南王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然后便端起酒杯朝蓟王道:“王兄,我们几年不见,王弟实在惦念得紧,还请你受我这一杯酒。”
蓟王和西南王同先王都是庶出出身,三人也是异母而出。打小感情算不上深厚,宫廷里该有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斗,兄弟之间都发生过。是以西南王这话落入蓟王耳里,他第一反应并不是什么兄弟情深,而是西南王又打算用什么阴谋诡计。
隔着中庭,两侧灯火通明,蓟王与西南王隔空对视,过了半晌,蓟王才举起酒杯回敬西南王,“那……谢王弟了。”说罢,便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远处笙歌还在继续,蓟王想起裕安一事,便打算起身向皇帝禀奏,可还没等他站起来,天地便像是颠倒了一般摇晃起来,他双手撑在案几上,杯盏冷炙全洒了一地,旁边的蓟王妃赶忙起身将人扶住,惊声之中带着惶惑,“王爷……”
蓟王看向西南王,而后将目光缓缓移向上首的皇帝,沉声道:“皇上,这是何意?”
皇后和太后早在蓟王出现异状之时,便悄然带着人退下。远处的笙歌已停,煌煌烛火在寂静之中透着肃杀之气,暗夜里的园林细簌声响起,像是伺机而动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