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冷漠与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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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小径中传来金属落地的脆响，在静谧的街道中格外刺耳。chuoyuexs
被扑到一边的强盗这才反应过来，街上响起肮脏的咒骂，蒂安小跑向前，一道灵气甩过去，把想要捡起柴刀的杰克打飞老远。
“你…你居然会魔法！”
杰克不可置信的站起来，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连连后退。
见鬼了！他本来以为这只是哪个中等贵族家的小姑娘，绑架了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看来，能在魔法学院学习魔法的贵族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家，说不定都能和皇室扯上关系，他这次撞上了个硬茬。
“妈的！”
他连不远处的柴刀都顾不上，像是被鬼追着一样往与他们相反的地方跑，路上甚至摔了一跤。
蒂安没有向前追上去，她扶起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儿。
那小男孩头发枯黄，衣衫褴褛，看起来和街边的小乞丐似的，不能蔽体的衣服被柴刀划了一个大口子，左腿的伤口正流出汩汩鲜血。
只这一小会儿，那些血液就已经将伤口周围的衣料染的鲜红。
“小姐，我没事的。”
受伤的小男孩不安的向后退去，很明显，这样的动作让疼痛更加严重。
但他依旧和蒂安保持一定距离，生怕自己弄脏了这位小姐漂亮的衣裙，让妈妈失去这一次的工作。
“你是…安娜的儿子？”
从他刚刚扑飞强盗说的话中，蒂安大概知道这个小孩的身份。
面黄肌瘦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瘦弱的如同出生起从未吃过饱饭，大概是那位裁缝夫人的孩子。
小男孩点点头，忍着剧痛站起来。
“你们找我妈妈干活，我不会讹你们的，你们走吧。”
说这句话以后，小男孩龇牙咧嘴的挪动自己受伤的腿，想要往巷子里面走。
他耽误了很多时间，这么晚还没回家，妈妈会担心的。
“等一下，你的伤很严重，我们得先送你去包扎。”
蒂安赶紧拦住想要离开的男孩。
一旁的希斯皱起眉头。
“姐姐…”
就这么短短几秒，蒂安已经把小男孩抱进自己的怀里，小男孩骨瘦如柴的身躯甚至连蒂安这具娇小的神造躯壳都能整个遮住，看起来像是从出生起从未吃过饱饭。
男孩小腿流出的血液沾湿蒂安白金色的的裙摆，给希斯带来非常强烈的违和感。
她不应该这么做，这是在玷污她自己。
希斯的意识这么告诉他，于是他开口。
“他自己说我们不用管他的。”
蒂安毫不意外的看向希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段时间，对一睁眼就见到的两个人也有了比较深刻的了解。
或许是因为光明神昏迷，理查德这个教皇就像是一个会魔法的普通人，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有的时候甚至表现出小市民的贪财，让蒂安哭笑不得。
而希斯则完全不同。
有着麦穗般金黄卷曲头发和大海一样湛蓝眼睛的少年与这个人间格格不入，看似乖顺的外表下处事自有一番傲慢与冷漠，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据理查德所言，希斯是光明神亲自创造的圣子，自诞生起就在神国生活，他和光明神一样用平等而悲悯的视线注视着所有人，与之相对的，是他对于个体的无视与冷漠。
蒂安更愿意将这称之为一种天真的残忍。
希斯看似懵懂的外表下，可能有一颗和万年玄冰一样极寒的心。
就比如说现在，蒂安大概能理解希斯对这位为了保护他们而受伤的小男孩是个什么想法。
在希斯看来，他们两个对付强盗绰绰有余，这个小男孩纯粹是多此一举，而且连他自己都说不需要他们帮忙，蒂安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多管闲事。
所以她才没有直接要求希斯用【治愈术】，而是想要带小男孩儿去看医生。
希斯罕见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蒂安的猜想一点没错，他确实认为这个小男孩横插一脚是多此一举，也认为蒂安想帮助这个小男孩是多管闲事。
他以为蒂安会要求自己使用光明神术治愈这个小男孩。
他不想这么做，哪怕蒂安是光明神亲定的救世主也不行。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蒂安并没有要求他使用神术，而是直接想要带着小男孩去找医生。
被忽视的感觉让希斯莫名感到不悦，蒂安不赞同的眼神更是加剧了这种感觉，于是他尽量平静的开口。
“让我来吧。”
神圣的金光在少年的伤口上亮起，那道吓人的伤口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小男孩崇拜的看向两人，亮的惊人。
“两位大人原来是魔法师？”
贫民窟虽然穷困，但信息并不闭塞，小男孩知道贵族的课程里有专门属于魔法的一部分，他扭捏的从蒂安怀里钻出来，不好意思的看向希斯和蒂安：
“我可以知道两位大人的名字吗？”
“我是蒂安，这位是希斯。”
蒂安对于这个愿意挺身而出的小男孩很有好感，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就看见小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么蒂安大人和希斯大人”小男孩儿严肃的说…“我叫阿尔夫，以后一定会成为光明神殿的神侍，还是你们记住我，以后我会去找你们的。”
蒂安知道，成为神侍是贫民窟的孩子唯一跨越阶级的机会，各种学院要求昂贵的学费，神侍却只看对神明的信仰，对于贫民窟的孩子们来说是最省钱，也是唯一的希望。
但是…
蒂安看着少年充满期待的眼睛，还是没忍心告诉他光明神殿的现状。
别想了孩子。
你面前站着的就是光明神殿的圣子和神侍。
就凭现在光明神殿的鬼样子，别说跨越阶级了，你去那可能连饭都吃不起啊！
……
贫民窟和富人区中间颇有一段距离，蒂安不想御剑飞回去，所以悠闲的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希斯聊天。
“我以为你不会帮他的。”
希斯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决定给那个小男孩治伤。
或许是因为今天天气不错，又或许是因为蒂安看着那个小男孩时温柔而悲悯的眼神，但是他最终还是想到了那皎洁月光下，那双温柔的，只注视他的翠绿宝石。
神明创造世界，行为从不需要找到顺理成章的理由，而身为神明的半身，他的行动也一向没有理由，但是这一次，他莫名觉得自己找到了行动的原因。
于是他依旧跟在少女的身后，如实开口：
“因为你。”
“因为我？”
走在前面的蒂安猛的回头，那双翠绿的眼睛又到倒影出希斯的轮廓。
像是愿望得到满足，希斯心底流露出微不可查的满意，他心情颇好的点头。
“对，因为你。”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他人之时，他只想在里面重新看见自己的轮廓。
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这么做了。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投射下一片皎洁的，晶莹的月光。
蒂安和希斯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夜色已深，这条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只有他们两个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摇摇晃晃。
蒂安走在最前面，沾染血迹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希斯莫名愉快的心情又开始莫名不爽。
这条白金配色的裙子本来很适合蒂安，但是现在沾染上了他人的血迹，就显得肮脏又突兀。
这么想着，他指尖突然动了动。
一道银色的流光袭向蒂安的裙角，那片血污瞬间消失，无知无觉的蒂安依旧向前走着，看清一切希斯却留在原地。
“希斯！你怎么停下啦！”
直到走出很远的蒂安回头，看见依旧站在那里的希斯呼唤出声。
他刚刚只是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清洁术。
可为什么神术的力量会是白色的。
……
随着他们的行走，路上的景色也逐渐发生变化。路边未经打理的野树变成用于照亮的魔法灯，寂静的街区也逐渐热闹起来，有行人在街上打打闹闹，身上穿的衣服都精致而得体。
他们已经回到法拉蒂尔的闹市区了。
蒂安随便找了家小餐厅坐下，他们一整个下午都用来找人做衣服了，没有吃饭，现在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直叫。
希斯很明显感觉到对面女孩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蒂安看着铺着石板的平整街道旁一栋栋精致优雅的小洋房，又想起贫民窟的杂乱无章的低矮建筑，长叹一口气。
法拉蒂尔是一个强大的国度，它有着强大的军队和与外界频繁的贸易，富饶的国度让贵族们有富裕的生活，但是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人依旧苦难连连，而且因为阶级的原因，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蒂安用小汤匙搅动着面前的罗宋汤，双眼无神，显然遨游天外。
她其实很想帮帮他们。
可虽然说的轻松，但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贫民窟没有任何支撑自己的理由，他们没有土地，连为数不多掌握的技能在贵族那里也派不上用场。
贵族们擅长使用魔法，他们甚至很难从贵族那里靠出卖劳动力而获取报酬，只能做一些低贱的，那些贵族不愿意干的工作来维持生活。
对于贵族来说，贫民窟的人可能和畜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他们的玩物。
而对于贫民窟的人来说，他们最想做的事情可能就是成为贵族，拥有压榨他人的权利。
很残忍，也很现实。
想改变现状，蒂安就一定要改变贵族和贫民之间的交易关系，让贫民拥有贵族需要的东西。
但是依据现在贵族们对于光明神殿的态度，蒂安想通过信仰这一条件来改变现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蒂安放下小汤匙，抬头看天。
或许是因为灯火的原因，在这里看见的月亮并没有在贫民窟时的明亮。
她心里灵光一闪。
如果信仰这一条路走不通，那么权力呢？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个世界的皇帝陛下并不是贪图享乐的人，相反的，他非常热爱自己的国度，而且一直在颁布对平民有利的条例，希望改变现状。
如果她可以走通皇帝这条线，或许就可以改变阶级的影响力，就算不成功，也可以让那些人的生活好过一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