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远离
宴席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yousiwenxue
刚刚那一场剑舞算是北然狠狠的将东景的脸面踩在了地上，且不说四年前那一场公然的开战，东景大败，割让三城，就光是东景战神沐千宇叛国这件事，也足以让北然有了随意嘲讽东景的资格。
当然，这只是东景皇这么想。
见赫连渊兄妹“献完礼”后各自安静的喝着自己面前的酒，东景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而所谓的南覃世子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脸上戴着一言难尽的恶鬼面具，不喝酒也不吃菜。此刻正单手支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风医圣女瞧，倒是极其符合他风流成性的声名。
至于西昭那一桌－－
"朕先前听说西昭小皇帝与摄政王大人向来有嫌隙，如今看来，传言还是不可尽信呐。"东景皇将萧墨辰帮旁边人细心布菜和剥蟹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西昭摄政王到底想做什么，一边独揽大权，一边又像现在这样纡尊降贵的服侍完全被架空的小皇帝。
难道他这样只是在做样子？
此话一出，不管是注意到了什么还是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都看向了萧墨辰和温群那一桌。
温群飞快地瞥了东景皇一眼，倏地又将视线收回，继续埋头吃着盘子里满满当当的蟹肉，一副并不打算理会他的样子。
萧墨辰停下手中的动作，掀起眼皮，淡声道："怎么？东景皇对西昭的事很感兴趣？"
"怎么会？"东景皇用余光瞥了瞥赫连渊和苏漾，道，"朕不过随口一问，不必在意。"
反正不管如何，经过他这么一问，北然定也是会留意西昭当今局势的。至于南覃，那就要看南覃的这位世子到底真的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是装的什么都不懂了。
宴席还算顺利的结束。
月不离方才一直在努力忽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灼热视线。宴席一结束，她便起身离开。
将将踏出宫门，一道白色的身影又追上了她。
苏漾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圣女大人，好巧啊，又见面了！”
月不离停下，清寒的眸子对上他的，声音冷淡，"苏漾，离我远点。"
大抵是没料到她会停下，苏漾的脚步硬生生刹住，"你……"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月不离接下来的话堵死："别拿你哄其他姑娘的话用在我身上，我没时间陪你玩。苏漾，你离我远一点。"
冷漠的话语让苏漾僵在原地。
可是，他明明都跟她解释过了，传言中的风流世子不是他……她这是不信自己？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在他心里汹涌，翻滚……
“我只同你说过这样……”
月不离丢下那句话便转身离开，白色的衣角在空中轻扬，带起一片冷意，冰冷绝情。
苏漾的笑意僵在脸上，他盯着前面那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心口。
他真的只同她说过这样的话。他只是……只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好像只是想离月不离近一点，再近一点。
没有理由，情不自禁，不受控制。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垂眸，漆黑如墨的长睫在眼睑下投落两抹剪影，显得极为孤寂。他呢喃：“她让我离她远一点……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良久，月不离的脚步慢了下来。
……
四国尚医，尤其尊重风医谷。所以在各国都建有专属于风医谷中人居住的圣女府。
此时圣女府门前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月白色的袍子，身形颀长，温润如玉。
看见她，眼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恰如春风拂面，如沐暖阳。
“璃儿。”
声音里是平时一般的温润，又好似多了一丝紧张。
怕眼前的人如同梦里一样，突然出现又转眼消失，再也寻不见踪影。
听见熟悉的称呼，月不离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向他，“进去说。”
“好。”
言罢两人一同进入圣女府大门。
站在不远处的苏漾怔怔的看着两人并肩的身影，看着大门紧紧的关上。
“璃儿，当年……”
月不离没让他的话继续，“陌璟寒，百里醒月应当已经跟你说过我的目的了。”
陌璟寒动作一僵。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要那个位子，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就只有沐阡璃一人。
可是当百里醒月问他想不想要皇位的时候，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月不离让他问的。月不离想为沐千宇昭雪，能想到的方法只有扶他上位。
陌璟寒太清楚月不离的性格了，为了不让月不离觉得欠他什么，他主动承认自己要不是身体原因，肯定也是要去争一争那个位子的。
“我知道。”陌璟寒眼睫下垂，遮住眼里的情绪，“放心，千宇的事我自然也是要尽全力的。”
“凌释已死，要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得从凌家其他人入手。”
月不离沉默片刻，道：“若成，一举两得。”
陌璟寒一点就通，“你是说凌贵妃？”
“嗯。”
东景后宫妃子众多，但是势力主要分为三派，皇后一派，三皇子的生母白贵妃一派，还有一派便是这个凌贵妃。
中宫皇后贤良淑德，从不参与什么争宠宫斗。因为其性格和母家原因，也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妃子去惹她的不痛快，所以皇后一派在后宫颇为低调。
其中最为张扬的当属白贵妃，且不说其母家势力如何，就凭如今三皇子所得东景皇的重视，也足够让她在后宫地位高涨。
至于凌贵妃，纯属是靠着东景皇的宠爱在后宫立足，她也极有本事，所得宠爱可谓是长盛不衰。
其膝下只有一位还未成年的五皇子，所以拉拢她无疑是现如今最好的办法。
“东景皇要给你选皇子妃？”月不离突然道。
陌璟寒一顿，看着月不离的眼神慢慢复杂，嗓音有些低：“我以为璃儿这次来会像他们说的哪般。”
月不离很轻的皱了下眉，“他又不会只给你选一位。我只有一个身份，身后除了月影宫并无其他势力。我也不会真的将风医谷牵扯进来。”
她想了想，又道："我不会干预你的私事。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想法，把侧妃的位子留给我便可。"
风医谷圣女不可能一直留在东景，但四皇子侧妃可以。
并且，这样一来，风医谷就算在明面上与陌璟寒绑在了一起。日后争权，其他人也要考虑这点。
等陌璟寒继位，再给她一封和离信，与风医谷解了这层关系。凭借风医谷在江湖上的地位，也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陌璟寒唇角的弧度有些苦涩，低低的应声："好。"
"你们公主呢？"
"参见太子殿下。"婢女福身行礼，恭敬回道，"公主刚刚回来，现下正在沐浴。"
"知道了，下去吧。我等她。"
"是。"
半炷香后，赫连渊才见到赫连澈。
赫连澈将将沐浴完，一进屋，馨香便裹挟着湿气散了满屋。
她在他对面坐下，伸过手拿起他面前的茶杯，直接仰头喝光了里面的水。
赫连渊见状，连忙又拿过一个茶杯，斟满往她那边推去，作了个“慢点喝”的手势。
他站起身，将书案上的纸与笔拿了过来。
在纸上写道：“这么晚还出去了？”
赫连澈将茶杯放下，随意的擦了下嘴角，道：“嗯，想去见见那位圣女。”
赫连渊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不过我没见到她。”
“你也觉得风医圣女的眉眼像……”
未等他写完，赫连澈便开口道：“对，很像。”
赫连渊失笑，是了，连他都看出来了，赫连澈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是如果风医圣女真的是沐千宇的妹妹……
赫连渊皱眉，看着赫连澈没有说话。
两人一时无话，屋内瞬间沉寂下来。
忽然，风起掠过窗棂，吹的未完全关上的窗户一摇一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赫连渊看见了，却没管它，而是在纸上写道："北然和东景迟早有一天会再开战。"
赫连澈动作一滞，视线缓缓落到窗前那张通体雪白的古琴上，静了良久才沉声道："小将军不会背叛他的国家，他的妹妹也不会。"
她看向赫连渊，“我自然也不会，你且做你想做的，不必手下留情。”
看着眼前女子坚定而平静的目光，赫连渊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人手持长剑，白马轻甲，明明是看起来那么温柔的眉眼，一到战场上却显得利落而意气风发起来，曾嚣张又狂妄的说过："手下留情是什么？我不会。我想我也不会有需要任何人手下留情的时候。"
只可惜，他生在了东景。
短暂的走神过后，赫连渊无奈一笑，写道："这我自然知道，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他知道赫连澈有多喜欢沐千宇，也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想为他报仇和昭雪。但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对北然的忠心。
这二者并不冲突。
赫连渊终于起身，关窗。
“我不难过，”赫连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极了，“早就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