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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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停车点时，车已经被窃贼开走了。czyefang在这种地方，车不会开很远，而是停在某个巷子角落，被快速肢解成各种值钱的零部件。能回收的皮套、线缆和破铜烂铁也会被人分走，最后留下只有奇形怪状的玻璃和壳子。
因此，虽然高专的每辆车都能定位，但赶时间的五条悟决定放弃那辆车，直接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给伊地知打电话，让他再开一辆备用车来。
靠近浅草寺附近的商圈，人流量越来越大，他提醒她：“别碰到人了。”
她点点头，变小坐在他的头顶上。
“我说你……”
“泡芙！在那里！”一米九之上视野很好，她瞬间找到了超大的ressources标牌和白白胖胖的奶油顶泡芙广告。
下午并不是用餐高峰期，排队的人不算多，两人如愿以偿把全部招牌点了一遍。五条悟挑了一个阳光洒落的靠窗位置，陷进柔软的小沙发，右腿搭在左腿上，舒服地喟叹一声：“好久没有在白天这么悠闲地坐下来过了。”
浅川夕立伸长了脖子到处看别的客人桌上摆的精致甜点。她像只透明的长颈鹿，陀螺一般扭动着脖子，时不时伸缩一下。
五条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只长颈鹿，第一次见有人比他还着急吃甜品。看来有必要强调一下用餐礼仪，可不能让她吃掉大部分。
他模特般的身材和帅气的容貌很快吸引了不少人仰慕的目光，如此优质的男生却一个人来甜品店，又引发一丝怜爱和兴奋。女生们红着脸讨论他，跃跃欲试。
有一个大胆的漂亮女生率先拿着手机走过来，软声请求：“您好，可以和您合张影吗？”
“合影？可以哦。”他接过手机，熟练地歪头比了个耶，笑出闪亮的大白牙，摁下自拍键。
女生脸上浮着幸福的红晕，期期艾艾：“可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
“抱歉，平时很忙，没有时间和普通人闲聊。”
她低头说了声谢谢，遗憾地跑回同伴身边。
一碟一碟的甜点端上桌，装饰着马卡龙和草莓的冰淇淋芭菲、酥脆饱满的焦糖泡芙、华丽的巧克力坚果蛋糕……摆满了整个桌子。
五条悟咬了一口泡芙，爆浆巧克力流心和奶油棉花糖简直令人飘飘欲仙：“看着我干什么？不吃的话就全部归我了。”
“我也想拍照。”
他的手一顿，将剩下半口泡芙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好吧，小朋友。要拍就快点。”
她飘过去，摆出刚才那个陌生的女孩的心形手势。可是手机屏幕上除了五条悟一个人，身边空荡荡的，再没有其他人出现在镜头下。
在白毛鼓着脸颊的憋笑声中，她不信邪地换了几个其他的姿势，依然无法入镜。
最后，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小方盒子，和其他人一样，都看不见她。
她缓缓放下手。
“这样就能拍到了。”脸上猝不及防被抹了一层厚厚的奶油慕斯，她惊讶地抬眼，只见他拇指飞快连按快门，在奶油即将消逝的瞬间，彻底定格住了时间。
五条悟噗嗤噗嗤地笑：“沮丧的表情不适合你啦。”
小傻子不适合复杂的表情。
他滑动着照片，一边欣赏那道搞笑的奶油，一边咬下一口巧克力蛋糕——那半个没有糊到她脸上的蛋糕。
她挤过去看照片，他笑得灿烂又放肆，歪歪扭扭的奶油在他旁边动来动去，占据了另外半边屏幕。
她忽然开心起来，伸手拿了桌上最后一个招牌泡芙。咬了一口，没有任何味道。再咬一口，慢慢地咀嚼、反复回味，一点一点咽下，依然没有任何感觉。
泡芙在她嘴里，被分解成无数颗粒。榨汁机把水果榨成渣滓，也感受不到酸甜的味道。她和榨汁机一样，永远学不会品尝人类的酸甜苦辣。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五条悟，他正毫无负担地一个接一个消灭甜品。吃到符合口味的会眯起眼睛，像一只餍足的大猫，吞咽声音和轻微的呼噜声一样。不好吃的尝一口就会放下，嚷嚷着不够甜，伸手摸向下一碟。
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愿——明天也想继续吃。后天也想。咒灵和老橘子什么时候才能同归于尽……
“唔，你果然吃不了。那我就不客气地把剩下的都解决掉啦～”
真奇怪，只是看着他吃，她似乎也能尝到某种甜美的味道，香气四溢，欲罢不能，同时体会到饥饿和饱腹的感觉。
“你吃吧。”她自顾自地笑起来，“我找到更好吃的东西了。”
人类的食物是没有味道的，但人类的愿望有。
她要帮他实现愿望。
她也想一直吃下去。
一关市人口十万余人，从车站下来，视线所及均是大片浅黄色田野，和田间低矮的砖瓦房子。空气十分清新，路旁红色与绿色的树木掺杂，店铺零零散散。沿着路一直走进山前，一排排红枫之下，就是远近唯一一家三层的大温泉旅馆。
“先生，请报一下您的预订号码。”
五条悟报了个数，忽然想起什么：“可以给我多开一个房间吗？”
“抱歉，今天所有的房间已经售罄。”前台小姐礼貌一笑，“您还有朋友要入住吗？在东北本线或新干线车站那边的旅店比较多，可以给您推荐一下。”
“不，不用了。”
“好的。晚餐时间快到了，您入住之后，可以前往餐厅享受我们鱼翅海鲜料理。”
旅馆装修很简单，干净整洁，家具一应俱全。房间不算小，也不算大，阳台上有一个方形温泉池。从阳台可以看见陡峭的山壁和蓝绿色的溪谷，溪水潺潺，绵延不绝。风吹林木，偶有鸟鸣。
“这可不像乌拉诺斯·科西嘉会来度假的地方。”
对于资产雄厚的科西嘉家主而言，如此简陋的住所简直是牲畜的栅栏，绝不可能来此度假。他要在这里秘密会见什么人？
死于这个房间的尸体已经空运回耶尔卡斯特姆，由科西嘉家族接手。五条悟手上只有公安的档案与照片，纸质资料显示，乌拉诺斯·科西嘉的致命伤为从左侧肩膀到右下腹的巨大贯穿伤。如同被野兽一爪撕开，再而三地变成更小的肉块。现场极其血腥，惨不忍睹。
公安部特殊部门一致讨论后，将此案交给咒术界调查。
六眼扫描了整座旅馆公共区域与外围半径五百米的范围，没有咒力残秽。有两种可能：
第一，和咒灵、诅咒师关系不大。如果晚上也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第二，造成事故的特级咒灵隐藏或者逃跑了。在这里调查一天，没有突破的话，就让‘窗’保持监测，一样是明天收工。
“你看！河里有好多黑色的小鱼，还有白色的骨头。我们去吃鱼翅丼吧？”
浅川夕立悠闲地坐在阳台栏杆上，五条悟凑过来一看，视力极佳的他同样看清了数百米远的溪流之下，游动着密密麻麻的黑褐色鱼群。
溪边还有一群猴子。山林间常有猴子成群结伴去嬉水，泡完之后抖抖皮毛，轻车熟路地跑回领地。忽然，安静的猴群骚动起来，争相游上岸。
游在最后的瘦猴子吱吱尖嚎，上半身奋力在水中扑腾，两只前爪不断拍打水面。惨叫声逐渐减弱，猴子被拖入水中，暗沉的天色与雾气遮盖了尖牙利齿的盛宴。
“那是食人鱼。”五条悟看着闻到血腥味的鱼群争相冲撞，撕咬猴子的皮毛和血肉，甚至连骨头也不放过。
来晚的鱼没吃到肉，嗜血的渴望与饥饿使它们失去理智，开始互相撕咬。扩散的鲜血再次吸引更多贪婪的鱼，厮杀搏斗，弱者在狂乱的夜色中迎接死亡。
“你还想吃吗？”
浅川夕立摇头：“不想。”
本来她也没有进食的欲望，既然五条悟不想吃，那就算了。
“那我们泡温泉吧？门口的宣传页说这里的鱼翅和温泉是‘两大不可错过的绝品’。”她提议。
白毛纠正她：“是我泡，不是我们。你会把温泉水蒸干吧。”
“可以把整条溪的水都蒸干。”她忽然说，十分关心地侧头看着他，“你不喜欢食人鱼？把水都蒸干的话，它们很容易就死了。”
他将眼罩向后一扯，冰蓝色的眼睛直直看进她的心底。与她努力感知某人的心愿一样，他的眼神也带有某种强烈的意图，她无法分辨这种不可捉摸的情绪，究竟意味着什么。
哗啦——
温泉池里的水放满了，不断溢出来。五条悟关掉出水口，湿漉漉的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的发言很危险哦，小朋友。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啊，太莽撞只会让你本人像僵尸一样躺在病床上，哪里都去不了。”
他起身去浴室洗澡。等他洗完，穿着旅店浴衣出来准备享受温泉的时候，发现某个家伙已经美美躺了进去。
听话的小傻子控制着咒力，巨量蒸气弥漫的同时，出水口不断流出新水，池子里的泉水总是刚好没过边缘。她浸在水里，舒舒服服地趴在泉壁上。
“喂——”
她回头：“还以为你不泡了。”
“算了，这个就留给你吧。下次带你去北海道的私汤，比这个好玩多了。有烟花，还有吃不完的点心。”五条悟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打开一罐草莓汁，喝了一口便皱眉，“啧，这也太酸了。”
烟花？
她抬起头，暗蓝的天空中出现了几粒星星。
“从那颗星星抵达这里，要多久？”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唔，离地球最近的天鹰座是十七光年，这个看亮度怎么都在二三十光年以上了。”
“你看那一片连起来，像不像一个南瓜？”
“嗯——一点都不像。说起来，明天就是万圣节了吧。”
“有南瓜灯星云的！”
“你适合扮成南瓜诶，那种笨重得走不了路的南瓜。对哦，你明天还醒不来吧？”
“……你也要加班，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
南瓜灯、女巫、小鬼和幽灵，都是真实存在的星云，有独特的天文编号，离地球800至20万光年不等，远的几个已经超出了银河系。
小鬼星云是恒星死亡前吐出来的最后一口气；而幽灵星云是年轻的恒星散发出炙热的光亮。
幽灵星云如它的名字一般，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可惜，小鬼星云离日本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