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玉霄天宫（二）
这世间再没有哪处比这里更接近苍穹尽头。mchuangshige她拍了拍额头，后悔着喝酒误事，稀里糊涂被掳来九重天却不自知。她下意识地探探腰间天玺，器剑还在，想来他们也无法对她怎样，欲寻些茶水润润喉，这殿内却不见一张桌一把椅，更别说是一盏茶了。
她走向门口，欲开门离去，之外却突然传来一个极富圣气、庄严低沉的声音：“听说你将茗城上神带到了九重天。”
透过门纱，另一个身影似是俯身行了行礼：“陛下，是。我带她回来疗伤。”
第一个声音并未继续问。茗城侧耳倾听之间，房门被纵力大开，玄苍带着若有似无的震惊收回长袖，与胤昭共同凝视门内的她。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上神，此刻竟化作凡躯，法力修为不尽微末。眉宇之间，与百年前相同又不同，虽仍是那番笃定之魄，却又平添了几许淡然。
“茗城上神。”
“天帝陛下。”
从她的语气与目光中，感受不到丝毫恭敬，尽管她仍是微微俯了俯身。
“上神大驾光临九重天，为何不提前告知，如此，便显得我们怠慢了上神。”玄苍似笑非笑，一袭游龙飞腾的金色长服华贵雍容。
茗城踏出寝殿大门，走到正殿中的二人身边，淡笑着看向胤昭：“这便要问问胤昭君，为何要趁我不备，将我掳来九天之上……难道是要追究……复活神庭之责么？”
玄苍扬起眉毛，额间微拧，而后拉长眼睑带着微嗔，转看向胤昭。
“陛下，神庭一事，在于迫不得已，并不是上神故意为之。”胤昭镇定中带着些急切。
玄苍探究他眼中的匆忙许久，摆了摆手：“罢了……上神既然是来此疗伤的，那自是需要尽快前去。若是天黑寒气加重，对负伤之人更是无益。”再次看回胤昭：“此番你寻回伏羲琴一事，九重天上下已人尽皆知，想必那躲在暗处之人，也将会展开下一步计划。再次动身下界时，莫忘记你身上的责任。”言毕，拂袖而去。
“是。”胤昭对着玄苍远去的背影恭敬作揖，再回首看她时，眼中尽是无奈，“上神这是有些恩将仇报了。”
“胤昭君并未问过我的意见，便将我掳来此处，何来的恩？”茗城仍盯着玄苍背影消失之处。这位天界至尊匆匆而来，定然不只是为了来说上这寥寥几句。
“上神又怎知我没问过呢？”目光落在她朱红的唇上，忽有些恍惚。他避开她的审视，攥拳挡住嘴，清了清嗓子，“我带你去灵虚殿。帝休树的天清之水，能助你净化元神，还有……”他迟疑地想起了玉笛：“双河神水的伤害。”
茗城探究他的仓惶良久：“可我……又如何知晓，胤昭君不是欲再度将我推入那天雷谷，令我遭受神雷之刑呢……如今我已身在此处，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无力挣扎……即便是死刑犯，也该死得明白，对吧？”
“茗城！”胤昭急而起怒，“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说过，同样的事情，做两次便没意思了。”
茗城见他目光坚定，一时竟也哑口无言。在他先一步踏出正殿时，她却忽地露出复杂的诡谲之色。
回想傍晚时分，她曾当着角落处偷听的胤昭之面，向月见询问自己体内妖毒情况，并借由其支支吾吾之口，道出了如今唯一能保她元神暂时无虞之物，天清之水。
走出正殿，她回首抬眸一望，“承恩殿”三个大字令她心中不由一震，还有几步之外的那间偏殿，有一种恍如昨日的熟悉感。她继续随着胤昭前行，整个玉霄宫的景致尽收眼底。台阶下的两侧，巨石浅滩、瑞草奇花、小桥流水、银桂落英、轩窗回廊无不令她恍惚，偶有仙吏仙娥缓缓穿过，远远对着胤昭和她分别俯身行礼。
茗城盯着平台上那一处空闲的案桌，总觉得自己曾不止一次围着它转，却又空落落地想不起任何片段。
她极尽努力克制心中压抑，仍在眉宇间染上些许忧色。
走出玉霄宫大门，胤昭突然停伫回身，令沉思中的茗城一头撞上他胸膛，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得意。她还未来得及质问，便被他直接拉住手腕，踏云而去。
待茗城感到脚下踏实欲退离胤昭身旁，却被他的一记虚晃，眼前又是一阵眩目，险些跌倒。他顺势将她拉回怀中，待她重新站定，才缓缓阖目感慨喟叹。
来了九重天，果真是处处都在着他的道！
这落空崖虽然不宽阔，却是云顶阁以外的最高之处。此处没有玉霄宫那般明亮，因此帝休树的光芒便更显绚烂夺目。树下，矗立着一座绝壁之上的楼宇，唤作“灵虚殿”，便是胤昭口中所述的天清之水所在。
“帝君，上神。”门外两侧，四位仙娥俯身行礼，手中各端着琉璃琢盘，上有衣物与茶饮，似已等候多时。
胤昭颔首，看了眼身后心不在焉的茗城，一笑而入。
茗城则瞄了一眼楼宇边缘墙根，才通一人的崖边，直通楼宇之后的帝休树，清眸一转，恍然觉悟地悬了些心思，随着胤昭的脚步踏入了殿内。
进门穿过正殿更衣之所，便是灵虚殿的庭院。此处相较于玉霄宫，自然是狭小许多，但芳草葱郁，碧潭映日，曲径小路，蜿蜒如蛇，却是一处绝佳的静心修养之地。正前方，自帝休树枝叶间如溪流而下的潺潺之水，落入一圈白色轻纱帷幔中，升起腾腾雾气。
这便是是天清之水，温热舒缓，集九天之精气，是整个五界疗伤抚痛的最佳之处。
“此乃天清之水，泡上一刻钟，可助你暂护元神，驱离双河神水之伤。”胤昭回身道，“我在门外等你。”
茗城望着这偌大的汤泉池泽，忽然有些错乱：“你是要把我一人丢在这悬崖峭壁上？”不知为何，她仍是有些惧怕。
胤昭低头打量她紧扯自己袖角的手，突然露出玩味之色：“怎么，上神是要让我同浴么？”
她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松手，摇头如拨浪鼓。等着胤昭含笑而去，才长长松气，无可奈何又小心翼翼走入那月影所织的轻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