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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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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音缓缓闭上眼,短暂地回忆了自己仓促走完的一生,少时不知何为哀愁,每日最大的苦恼是如何扔掉母亲的藤条。chuoyuexs

    后来一夕之间世上所有苦难都找到她的头上,母亲丢下她,父亲因病去世,最好的朋友为救她死掉。

    那时的她突然就明白了,选择死亡不是因为勇敢,恰恰是太懦弱了,她想逃避这些痛苦。

    师父就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的,漆黑的大缸憋闷潮湿,匆忙盖上的木板留有一丝缝隙,孟圆的血鲜红滚烫顺着缝隙滴落在她身上,而她却只能拼命捂住嘴,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出声。

    后来头顶不再有血滴落,缝隙也被凝固的血封住,她的手还死死捂住嘴,脑子里由混乱不堪变得麻木僵迟,那时她就如此刻一般闭上眼,无比害怕又坦然的等待死亡降临。

    盖住大缸的木板被突然掀开,月光猝不及防洒进来,她睁开眼,师父那张清逸出尘的脸映入眼帘,他的眼里心疼与愧疚交杂在一起,沉默看她半晌,才问她要不要和他走。

    她突然就失去了赴死的决心,一个孩子,绝望时或许能做到坦然面对,一旦有人愿意伸手拯救,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师父带她回了罗刹阁,她不再一无所有,于是刻意地将过去封存心底,假装可以重新开始。

    一个孩子,忘掉一切合情合理。

    可最终她还是成了一个刺客,她无法释怀母亲的离开,更无法原谅害挚友死去的自己。

    在后来的无数日子里,她见证一条条生命逝去,无情地涉过血水浸湿的地面,有时会突然想到那些人里会不会也有她和孟圆。

    失重感将她牢牢包裹,遗憾地弯了弯唇,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不过也没关系,就当放过自己了。

    生命的最后,她想到师父,他清冷出尘如同月光,可惜再也看不到了,她突然迫切的想看一眼月亮,全当是告别了。

    眼睛睁开的一瞬,面色冷沉的男人闯进视线,坚实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带进怀里,险而又险地避过那锋芒摄人的一剑。

    钟离宴抱着她飞掠过夜空轻稳落地,他身上熟悉的凌冽气息将她牢牢包裹,深沉的眸子里似乎盛满了焦急。

    清冷月光就照在他身后,可她已经全然忘了去看。

    真好啊,她没有孤独的死在外面。

    她往钟离宴怀里靠紧了些,轻轻说,“钟离宴,还好你来了。”

    在他惊讶慌乱的目光中,她平静地合上眼眸。

    没用的,献祭秘法已经运转,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意识彻底陷入昏沉,无穷无尽的黑笼罩着她。

    钟离宴顾不得去追究这古怪的一剑从何而来,抱起梵音赶回雾凇崖。

    她脸色苍白的仿佛随时会断了气息,无力脆弱地靠在他怀里,钟离宴眉头紧蹙,那一剑明明未伤到她分毫,可是为何她会几近濒死?

    将人带进雪竹楼,梵音被他安置在矮塌上,钟离宴伸手,指腹贴着她眉心,灵力溢出窥探进去。

    她体内灵力空空,仅存一丝生息护着心脉。钟离宴收回手,面色沉重,想到她或许会死,心中无端一紧。

    仙盟戒律清规在心中过了一遍,他清清楚楚地想明白接下来的事不能做,可还是双手结印,光华闪过,古朴的青铜色镇魂钟悬在梵音头顶,散发的青绿色光芒笼罩着她,源源不断的生息涌入她体内。

    悠远沉重的钟声从雪竹楼内响起,梵音微微皱眉,隐隐有醒来迹象。

    身后竹帘晃动,钟离聿一身中衣光着脚闯进来,焦急问道,“哥你怎么了!”

    待他看清钟离宴静立在矮塌旁,上面还躺着不知生死的梵音时,几乎僵在原地。

    哥哥为了她竟然不惜动用镇魂钟!那岂是随意能动的?他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钟离聿脸色阴沉的恨不得现在就把梵音拎起来彻底掐死,他早该想到的,她巧言令色惯会迷惑男人,镇魂钟已响,如今做什么都晚了。

    “去守住雾凇崖,不论谁来都说我在闭关,不要让任何人踏进雪竹楼一步。”钟离宴未曾回头,结印操控镇魂钟荡出第二道钟声。

    “哥!”钟离聿的话堵在嘴边,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梵音,气得撂下一句“她迟早害死你”,气愤转身走出去,脸色难看地守在雾凇崖山道上。

    雪竹楼内,镇魂钟三响,梵音猛地睁开眼,脑子里还一片茫然,幽幽绿光照在身上,使她觉得格外舒服。

    眼睛聚焦能看清周围事物时,悬在头顶的镇魂钟停止运转,飞回钟离宴手中,光华一闪消失不见。

    梵音惊讶至极,她没死,钟离宴竟然用镇魂钟救她。

    心心念念苦寻多日的东西居然就在他身上,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虚弱无力的身体却在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钟离宴不动声色看着她,等她彻底清醒,也等她解释发生了什么。

    睫毛轻颤,一滴晶莹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她不说话,无声流泪。

    泪水蜿蜒晕湿贴在颈侧的衣领,他默了片刻,伸手为她擦拭。

    “哭什么。”

    梵音透过朦胧泪光看清他,高大的男人神情冷肃,瞧不出丝毫对她的关切,她想起不久前见过的那双盛满焦急的眸子。

    明明关心她却在她醒来以后假装不在意。

    他才救下她,可她却又要骗他,忍不住心底自嘲,觉得自己简直坏透了。

    她声音哽咽,“我死了就没人纠缠你了,救我做什么。”

    她求死的样子让他觉得格外不高兴,声音不由冷下来,“你死了可曾考虑过在意你的人会如何。”

    “少主是不是忘了,在意我的人全都死了。”

    她眼睛看过来,“我对你不好吗?你还不是不爱我,现在却要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来骗我”

    钟离宴沉默,看她一脸自弃,认定自己差劲至极的样子,直到她止住声音,才慢慢开口:

    “如果因我的缘故致使你这样怀疑自己,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思并非你想的那样清白。”

    他不是迟钝之人,几次三番关注她并非偶然,他从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若非介意怎会提醒她远离岑斯雍,无论他给自己找多少借口,对于她都确实动了心思。

    他本可以一直不回应,可是当看到她被剑意笼罩无力下坠的身躯时,他心底只有无论如何都要救她这一个念头。

    所有的隐忍克制都在她那句“还好你来了”中碎裂不堪,抱她回来的路上,更是无数次后怕如果他没有恰好路过,如果她真的死在那里。

    他确实在意她,更不想她死,如果她想知道,那他也不想再隐瞒。

    梵音怔愣,要说的话僵在嘴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钟离宴,他居然就这样承认了,莫名的她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与他表露出的情意相比,师父更为重要,她的目标仍是镇魂钟。

    她故作喜极而泣,撑起身子扑进他怀里,“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钟离宴头一次没有推开她,只是有些无所适从,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想到还守在外面的钟离聿,他神色复杂地拉开扑在怀里的人,一脸正色同她交代,“此事暂且不要让他知道,给他一点时间慢慢接受。”

    梵音一时觉得好笑,又要忍下来,索性生气,“少主拿我当什么?兴致来了逗弄两下的玩物吗,倘若他一辈子不能释怀,我就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吗?”

    她泪如雨下控诉着,钟离宴哑语,看着她有些无措,心里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等了片刻见她还没有停歇的迹象,侧着头委屈流泪,他妥协,“你要怎样才能不哭了。”

    梵音抽抽噎噎,“你现在就去告诉钟离聿,你和我两情相悦,我是你的人,让他不要再对我有非分之想。”

    钟离宴沉默不语,希望她能意识到这个要求有多过分,自觉打消念头。

    梵音泪眼婆娑抬头看他,“我就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为了安慰我才说的,少主不必如此为难,我早该想到的,竟还当了真。”

    钟离宴生平第一次陷入两难抉择,叹息一声,他转身走出去。

    目送他消失在门外,梵音有些荒唐的想他不会真去找钟离聿说那些话了吧,若她今日没伤的那么重,是真的极想跟过去看看。

    钟离宴今晚做了太多出乎她意料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得承认,若非他在,此刻不论是生是死她应该都会沉浸在哀伤中难以自拔。

    雪竹楼外,钟离聿一道离火符拦住强行要闯进来的剑阁长老,声音阴冷,“哥哥说了,任何人不许踏入雪竹楼一步,少主的话你们都敢不听?”

    剑阁长老怒斥他,“符门就教的你这样目无尊卑吗!镇魂钟响非同小可,少主安慰如何我今日势必要亲眼确认!”

    钟离聿冷笑,“我看你巴不得我哥哥出事。”

    剑阁长老气得举剑要砍他,被与他一同赶来的问医堂主拦下,“消消气,这里毕竟是雾凇崖,不可妄动。”

    “雾凇崖又如何,你当还是元珩盟主在时吗!”

    沉沉脚步声响起,正要一口气甩出十张离火符的钟离聿抬头,看到钟离宴沉着脸缓慢走下来,冷沉的目光透着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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