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大概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
但远远地,便看见一辆黑色跑车停在学校门口,温柔的速度更加快了,好看的裙角翻卷飞扬。
温柔拉开副驾驶座,兔子似的蹿了进去,嘭地一声关上门,催促驾驶座上的人赶紧开车。
双眼还不停朝薄轻歌的方向张望。
一脚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见成功甩掉了薄轻歌,温柔脸上不由地绽开一丝笑容。
温庭深瞧着温柔脸上那一抹笑,心情不由地变得有点糟。
“你和那个叫薄轻歌的小子关系似乎不错?”并没有转头,他双眼目视前方,装作无意地提了一句。
温柔仔细思考了一下,其实薄轻歌和她关系不算太坏,她只是单方面嫌他聒噪,若是他肯安静点,凭着他的人品,她还是很愿意和他交朋友的。
于是她便随口回答了个:“还可以。”
刺啦一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温柔没栓安全带的身子猛地朝前一扑,脑袋撞到了车玻璃上,不过并没有多严重。
她只是揉着自己脑袋上被撞出的包,不解地朝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望去。
只见他一贯清冷的脸上,表情无比阴郁,温柔不由地,生出那么一丝害怕。
“小叔叔,你怎么了?”
本以为只有自己能让她开心,没想到似乎谁都能让她灿烂。
他忽地转头,没来由地问了句:“我和他掉进水里,你救谁?”
听见这话,温柔险些当场笑出来。
这小巧精致的脸上写满了苦恼。
而温庭深幽深的双眸却紧盯着她的小脸。
什么?
连这种问题都需要仔细思考,而不是下意识地说他的名字,这让他更加恼火。
“可是我不会游泳。”
不过若是温庭深真的掉进水里,她也一定会扑进去和他一起死。
然而久久得不到回应,温柔知道自己又玩过火了。
这什么问题啊?
她还想问她和荆露娜同时掉进水里他会救谁呢。
上次虽然不知道小叔叔和他初恋情人说了些什么,她才走了,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说不定是:亲爱的,你先回家等着我,我把这边这个拖油瓶处理好了就去找你。
一定会是这种话吧?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情突然变得很差。
牵过温庭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把玩起来,还没说话,啪地一声,一滴晶莹的泪珠掉到了他手背上。
温庭深身子颤抖了一下,抬起手想去擦她脸上的眼泪,然而温柔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小脑袋低垂着。
她忽然抬起头,小脸上写满了悲伤,眼底有化不开的阴郁。
温柔用那双悲伤的眸子专注而认真地盯着他,道:“小叔叔,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自己会在不久后溺死在深海里。
他们身份之间的事情并没有解决不是吗?二叔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其实二叔已经对她够仁慈了,并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若是让爷爷知道这件事,自己不知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
她很明白,小叔叔是他们的骄傲,就像一轮挂在天空上的清冷月亮,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沉默许久,温庭深终于开口回答她:“我大概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
因为我也会死。
温柔身子一怔,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陪了他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占他记忆小小的一部分,难道都不行吗?
两人都没再说话,车上死一般地寂静。
回到家后,温柔失魂落魄地朝着客厅走去,她今天真的很累。
一直到洗漱完上床,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今天晚上温柔躺得离他格外远,紧紧贴着床边,几乎都要掉下床了。
温庭深长臂一挥,将她搂进怀里。
而然今天的温柔却是无比挣扎,似乎不愿意被他抱。
但他的双臂强势地桎梏着她,让她无法逃离。
一口咬上他的肩膀,直到嘴里尝到一股腥甜才松口。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松手?又为什么不能在你记忆里为我保留一个小小的位置?”
良久,他才开口道:“我大概是,没办法离开你的。”
……
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温柔站在雨中,看着人海中朝着自己走来的温庭深。
那张如同死人般黯淡的脸让温庭深微微有些惊讶,才五年时间不见,温柔似乎已经变了一副模样,让他不敢认了。
日夜学习,再加上辛苦的劳作,以及父母之间的惨状,将温柔折磨得形如枯槁。
一米六的个子,只有七十多斤的体重,像是腐朽了一般,皮肤灰暗发青。
他缓缓朝她走去,还没走到她身前,便只听她说了那么一句:“小叔叔……我好像没有过得很幸福。”
她的双眸呆滞浑浊,没有一丝人气儿。
他沉着走着的步子,忽然就这么顿住了。
恍惚间,他想起五年前离别之前,他对她说,向千纸鹤许愿吧,上帝会实现你的愿望。
却没想到,没有幸福,似乎人间的疾苦都落到了她身上,将她小小的身子压倒弯曲佝偻。
是村长给温淮北打去了电话,温家这边的人才得知温庭骁竟然被自己的妻子当着众人的面被砍死在家了。
温淮北一听这个消息便病倒了,温庭言也因为去了其他地方出差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所以只能由他来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处理大哥的后事。
因为人缘不好,来参加葬礼也没有几人,之前奔着升学宴来的,不过是因为顾晚婷说免费吃席,想让大家沾沾喜气。
然而却发生了这种事,他们来的大都觉得晦气,便回去了。
最后帮着温柔处理父亲后事的,竟然只有几个村委会的人。
所以当天晚上,就将人拖到了火葬场,这第二天就在公墓下葬了。
温柔的学费,全都花在了买墓地上。
温庭骁一家是外来人口,再加上在村子里人缘不好,是连土葬的资格都没的。
学费花光后,温柔才想起了妈妈的嘱托,想起那个普通疯子般的女人用那双染满鲜血的脸,对她说:“上大学,好好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