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是人
“报告长老，丹霄宗、合欢宗、浮屠寺、鸿儒阁……各方来使前来拜见，正往这边赶来。”有弟子来报。
其他仙门应当是也收到了不惑的示警，特地前来天澜宗询问一番。
不管是哪个宗门内出现魔气，都是一件值得全体仙门高度重视的大事。
各门各派须得派出自己的人亲自前往确认，无他，仙门百家曾经栽过大跟头。
曾经某些宗门高层被魔化腐蚀，心生邪念，为祸一方，最终导致了门派覆灭的惨案。
这件事不仅损害了仙门百家在人间的声望，还在修真界内部掀起了严重的信任危机。
自那以后，不论哪一宗一派出现魔气，都需要接受其他门派的监督，确保不会有漏网之鱼。
眨眼间，各方人马齐聚广场。
骑天马的，骑丹鹤的，御法杖的、御毛笔的纷纷落在广场上。
双方依次见过礼，自报家门，等一圈下来，姜隅早忘了谁是谁。
练气峰长老率先开口，“诸位来得正好！我们刚好抓住这魔物，正要行刑。”
“就是这魔物在作怪？这是个甚么东西。”
众人逼近，那魔物愈发焦躁，把自己缩起来，挥爪子试图恐吓旁人，外冒的魔气更多了。
浮屠寺来得是个大胡子和尚，项上挂着拳头一般大的佛珠，登时怒道：“此等祸害，怎么还不打死！”
“这个嘛。”练气峰长老捻着山羊胡，摇摇头，笑而不语。
“晚辈姜隅，见过各位前辈。”姜隅站出来，“魔气无缘无故出现在天澜宗，晚辈以为，应当先调查清楚缘由，再杀也不迟。”
“你以为？”
丹霄宗来的是位白面青年，单眼皮，细长眼，说话细声细气的，眼睛眯起似笑非笑的，“敢问足下是？”
“藏剑锋弟子姜隅。”
白面青年眼珠转了两转，恍然大悟，抱拳，“原来是剑尊首徒，失敬失敬！”
姜隅一直生活在天澜宗，偶然外出做任务，外界大部分人对他是只知其名，未见其人。
“不知足下如何调查，有何打算？”白面青年眨眨眼。
具体怎么调查，姜隅其实是没想好的。
但是他直觉，这魔物不明不白地死了，可能会遂了一些人的心愿。
姜隅蹲下观察那魔物。
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像猕猴，但却是个猫脸瘪下巴，说是黑豹，也太大了些，又没看见猫耳。
通体焦黑焦黑的，有些地方龟裂开，露出红彤彤的鲜肉。
那怪物蜷缩着一团，不住发抖，头顶稀疏几根弯弯曲曲的毛，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大便失禁，下身缓缓排出一些黑黢黢的东西。
然后，怪物惊慌失措地将那团黑黢黢的东西，捧起来，又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一边吃一边警惕地防备周围的人。
众人：“……”
“要我说，不如给个痛快，看着也是可怜。”另一乘鹤而来的青年叹息道。
姜隅记得这男子名唤孔翎，是一群人中他唯一记得的。
无他，因为这男子实在惹眼。
他生得雌雄莫辨，一副含笑多情的样子。左耳还坠着绿宝石耳坠，项上层层叠叠戴红绿宝石相间的项链，动静之间，泠泠作响。
若是别人如此装扮，只会给人一种老土暴发户的感觉，但在他身上，却是一种风情万千的旖丽质感。
这般艳丽的容貌与扮相，只会让人联想到三个字——合、欢、宗。
姜隅笑道：“这位阁下，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孔翎用革丝扇遮住半张脸，嗔道：“死鬼，知道是不情之请，还要跟人家说。你倒是拿点什么来，让人家心甘情愿啊。”
姜隅：“……”
孔翎：“说罢，什么事，价钱咱们可以事后再谈～”
姜隅：“请阁下奏一首安魂曲。”
安魂曲是合欢宗绝技，其他修士也许会，但是合欢宗的精湛，他人望尘莫及。
四周议论纷纷。
孔翎迟疑道：“这个嘛，自然不是问题，只是安魂曲只有镇定安魂的作用，并不能彻底祛除魔化的影响。”
姜隅：“不需要完全去除，只需要让它稍稍恢复神智即可。”
练气峰长老：“就算是有些许神智，难道指望一个魔物开口说话吗？魔物心智性情已经扭曲，假使能说话，说出的话也当不得真。”
姜隅：“诸位，这不是寻常魔兽，而是一个人。”
此话一出，众人惊诧不已。
“这是人？怎么可能！”
这东西佝偻蜷缩，通体焦黑，四足都生有利甲，只会嘶吼和吃自己粪便，任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有人长这个样？”
“天，太可怕了。”
孔翎闻言色变，立即席地而坐，长臂一挥，七根琴弦凭空出现。
轻拢慢捻间，琴音泄出。
在场围观者大多都是杂念纷繁，好奇有之、惊慌有之、惧怕亦有之。
随着琴声渐起，人群平静下来，魔物也不再颤抖。
孔翎的琴音中包含着无限生机，有冰雪消融，大地回春之感。
曲毕，全场落针可闻。
魔物身上的黑气淡去了一些，一动也不不动。
姜隅拔掉钉住他的树枝，道：“先前多有冒犯。”
“不可！”大胡子和尚大喝，“谨防他伤人！！”
姜隅双手下按，示意大家不要妄动。
姜隅对着魔物柔声询问：“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原本家住何方？又为何在此？”
那魔物抬起头，似乎想极力看清楚眼前的人。
两行血泪蜿蜒而下，最后极缓慢地摇摇头。
姜隅：“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魔物一边摇头，一边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肚皮。
“他这是饿了？”孔翎道。
姜隅：“我问你，你点头或者摇头，待会就能吃东西了……”
白面青年：“知道什么事儿全都说出来，你面前的可是剑尊首徒。”
那魔物听见这句话，登时朝姜隅扑过来，“嗬啊嗬啊”地叫。
姜隅本来站得就很近，几乎没有反应时间。
对方的爪子有筷子那么长，被抓一下，可不是好玩的。
电光火石之间，一条白绫飞来缠住姜隅的腰，将他拽离原地。另有一道金光击中那魔物的咽喉，登时献血流了一地。
待金光散尽，才看清飞来的是练气峰长老的拂尘。
尽管咽喉被穿透，魔物还在尽力摆动头部，浑浊的双眼望着天空。
大胡子秃驴又补上一记降魔杵，正中腹部，魔物抽动两下，慢慢地再无动静。
“你这小子！自负逞强！”练气峰长老撤回拂尘，带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线。